第1154章馮虛vs鎏金,今人vs古陣
徐轅剔出了岳離伏下的內陣,卻沒猜到僕散揆按住的外援……不禁暗嘆失誤︰怎該忘記三月十五之戰、主公曾這樣輸給岳離?只不過當時岳離假以分身,而眼前人應該算作返場,眼前人,十二元神之首,僕散安貞!
這一戰對僕散揆意義重大,是他首度掌控與盟軍交鋒時的大局,對他的兒子僕散安貞而言則價值更加寶貴,這是他獲得新生後第一次履步榮耀……
「傷勢確實很重,但非不能恢復。,d五年後恢復,那五年後重返戰場,十年後恢復,便十年後號令山東。安貞,這七尺之軀,至死都應報國恩。」數月前王爺教誨猶在耳畔,此刻僕散安貞跨夢魘寶馬、持鎏金月牙,實力恢復到幾成,和徐轅一戰才見分曉。
久違了,戰場!月牙鏟轟然沖刺,鋒芒畢露,流光溢彩,馮虛刀沛然還擊,林山之盛,江海之深。「好武功!」縱使徐轅,亦情不自禁贊,僕散安貞也難掩崇仰︰「不愧是天驕徐轅,再過幾個月,必能將我甩開,可惜——不會再過幾個月了!」
僕散安貞此言非虛,他因林阡入魔而被牽累險險送命,事件雖發生在徐轅遭金軍和楊鞍合謀暗算之後,畢竟獲救及時,而徐轅蹉跎兩月,故如今實力並不如他。
「不必過幾個月,現在就能將你甩開。」徐轅一笑,好一句輕狂之語偏說得這般沉穩。僕散安貞臉色一變,自然對他不敢怠慢,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徐轅受傷之前,武功絕對高過他。
當下鏟刀大戰不可開交、月牙鏟銳利,馮虛刀渾厚,月牙鏟直揮斜掠,馮虛刀縱劈橫砍,月牙鏟激起明滅光,破立隨心,攻防一體,馮虛刀掄起張弛風,浩蕩八溟闊,志泰心超然!
彼時孫邦佐已成功突圍北上去支援國安用,張汝楫在側看徐轅應敵不免膽戰心驚,甫一發現僕散安貞的夢魘戰馬噴火、害徐轅一刀撲空險被僕散安貞鏟中,張汝楫義憤填膺當即上前補位、給天驕爭取時間把戰馬控穩……
雖然此戰驚險,倒也並無懼怕,張汝楫忽然有些吃驚,換一年前,只怕他早已逃,麾下早已散了,人之常情,他們這些小將畢竟不是鞍哥、不是二祖哥、不是國七當家。但為何,一年後,竟不一樣了……
這一年來,紅襖寨習慣了被林阡被盟主和被這位武林天驕庇護,殊不知庇護中他們也被這潮流裹挾著一起成長,不論是跟在林阡身邊的彭義斌石 ,跟在盟主身邊的楊妙真李全,或是這最後一戰才跟在天驕身邊的孫邦佐張汝楫,時間再短,都已蛻變,不再是投機者,不再是小孩子,不再是毫無建樹——連從前渾渾噩噩的史潑立,都已不再是掛名四當家!
豈止是僕散安貞重生?整個紅襖寨都已煥然一新!張汝楫對徐轅感激不盡,心甘情願為他填補空缺,拼刀時全力以赴毫無松懈,哪怕血濺當場也咬緊牙關!
然而,局面在某個毫無預兆的節點,仍然整體倒向了人多勢眾的金軍——
戰過百招,徐轅驚聞內四層主將竟是薛煥,他知岳離雖然漏算卻畢竟是策謀主使、加之薛煥補得恰到好處,彭石柳江並不佔優……而且,越往後拖對宋軍越不利,因為岳離總會獲悉消息出陣,如他那樣的擅長逆勢,很顯然彭石柳江要吃盡苦頭!也許現在還沒,但,遲早的。
禍不單行,內一層,主公主母至今下落不明;外一層,百里飄雲楊鞍始終不得月兌身;眼看這龍泉峰戰區徐轅張汝楫和僕散安貞的武斗差距漸次拉大,這一戰儼然因為僕散揆的戰略獨特而大勢已去時不我與;周邊,國安用展徽遭遇完顏君劍僕散揆合攻生死未卜、時青裴淵袁若祝孟嘗等人以少敵多顯然最多也只能制衡。
危難至此,就只能看內二內三層能否破局,其實徐轅清楚得很,他們也不是破局的關鍵,即便楊宋賢吳越能和桓端黃摑武力持平,但因古陣和迷宮存在,獲勝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雪上加霜的是,便在那時,傳來月觀峰李思溫郝定動身北上向司馬隆開戰的情報,不知真假,按理說他們不該是听說徐轅撐不住才動身的,因為一來一去不可能這麼快,唯一的可能性,是郝定那急性子沒有按捺得住,早就動身開戰了!
「他們這是瘋了嗎!不是說他們絕對不能動嗎!」徐轅聞訊大驚,這是最不該動的一路兵馬,林阡戰前也囑咐過,因為月觀峰和摩天嶺都位于古陣當中,稍有不慎即入迷宮,絕不能妄自作動。吳越打破規矩也便算了他有那個實力,李思溫郝定,為何逞這個能!
即便他們能打贏司馬隆也肯定會陷入迷宮啊!這等同于自尋死路……徐轅握刀的大汗,迄今為止最凶險的一場戰役!
徐轅料得不錯,當內四層彭石柳江即將遭遇岳離薛煥聯手,內二內三層,作為當時唯一的破局希望也並不是那麼光明的,即便楊宋賢吳越順利會師,但也步入了古陣最強的範圍內,他們接二連三被迷宮的入口卷入內一層去,人數開始再一次地越來越少。
事實上,吳越的兵陣能打敗黃摑但不能奈何紇石烈桓端,正是因為這里的迷宮入口、陷阱機關明顯比那邊多。隨著戰士們接二連三出事,其實迷宮入口大部分都已顯露能夠避開,潛在的小部分卻仍然無所征兆突如其來。
最終,連吳越自己,也和黃摑一起,被吞噬進了內一層的迷宮中去,楊妙真親眼看著他消失于前,正待拉住他,卻連自己也被颶風吸牢,若非李全眼疾手快,她也一定會提早去見林阡——提早去見林阡,在這一戰里,是能避免就避免的。他們雖不負奪駐地的任務,卻最好是靠近、守護、並打贏敵陣,而不是提早見林阡去承認輸了。
「師父……」妙真眼眶一濕,想見而見不得,驀地撩起一槍,全然拉著金人一起死的態度。
其時風乍起,從東往西浩浩蕩蕩,歷經了一整個泰安戰場,灌向適才內一層炸響處,林木反搖,雲霧逆掀,斷裂如死的鐵索橋,趴在兩側懸崖上微微顫動著。
山重水復疑無路的,不止每一層的盟軍,更有一直沒有尋獲吟兒的林阡——
這將近一刻的時間內他抱著小牛犢一路往下,束乾坤則堅持在後緊追不舍。他與岳離相爭體力本就不剩幾多,再被束乾坤這般死纏、又要到處尋吟兒,久而久之自然透支,束乾坤卻終于和麾下殊途同歸……
也許林阡要慶幸岳離終于走了,但岳離這一走會對內四層造成怎樣的傷害,林阡當時想不到,後來回憶真是心有余悸。
更何況即使岳離走了,林阡也不得掉以輕心!當下雙方在崖底的竹林里再行激戰,金將們提刀攜槍爭先恐後全撲上來,沒有語言,只有兵刃,只有他們來之前想要完成任務的執念,和來之後生生添出來的仇恨和矛盾……
寒光冷冽堆迭、強烈刺目至極,花帽軍集結合陣,飲恨刀蓄力迎斬,刀法層出,氣勢磅礡,殺機縈繞,鋒芒熾烈,那時日上三竿,陽光破雲而下,林海翻騰不休,殘葉閃離飛旋,翠碧色、玄鐵色、絳紅色、金黃色交織相映,修竹、戰甲、血污、光暈,凌亂不堪。不知是光圈隨著戰圈在移,還是戰圈一點點地迫進光圈里……
久之,好好的一片竹林便被這群武者暴殄天物,當日月遁逃崖底無光、茂林修竹東倒西歪、戰衣盔甲七零八落,內一層由飲恨刀堆出了一道浩瀚兵陣,局部堆滿了人,局部則空空如也。然而,雖然林阡只余束乾坤一個對手,卻竟然需要傾注于鋒間九成內勁,再欲添力,胸口卻一陣堵,岳離比薛煥強太多,一戰就敗光了林阡所有內力!此刻飲恨刀之所以還能呼嘯生風,完全拜刀法造就的氣勢所賜,和他固有的並不杰出的膂力……
束乾坤略帶敬畏地劍挑這難得一見的刀象,如果不是因為林阡走投無路,其飲恨刀招式如何,束乾坤根本不可能看清!如今看清了每招每式,才懂為何其刀象里有山如丸,河如帶,危可摘星辰之感……明明此刻是在崖底,束乾坤卻覺身在絕頂,步步驚心。
林阡越打越激,忖度已離吟兒落墜處不遠,拋下這即將敗戰的束乾坤,無視身後已扣弦發射的弓箭手,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忽見流水邊、亂竹間,一片白色衣角,染著斑斑血跡……
林阡陡然震驚,刀勢一停,便要去看,恰那時腳下一空又一緊,驀地泥土全被揭開,飛騰而起兩條鐵鏈,在他尚未意識之際,四面拉開將他腿腳捆纏,林阡滿心都是吟兒根本無從閃躲,鐵鏈收緊時已纏繞數圈打成死結無法擺月兌!這機關煞是厲害,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早被這沉重的鐵鏈牢牢鎖住,此情此景不是腳銬勝似腳銬,別說每走一步都需拖纏著如斯重物,林阡想移第一步時都覺重如千鈞無法抬腳!
「吟兒……」他重心不穩幾乎被絆倒在地,卻無法去判斷吟兒生死、甚至無法夠到吟兒的衣角,可是吟兒如果還活著怎會不在這里一動不動地等他來!?余光中已有數十箭扣弦而發,竟要趁此機會將他射殺,林阡萬念俱灰,悲從中來,嘶吼著拖動鐵鏈再戰。
跌倒在地的束乾坤,吃驚地循聲看去,只看到混亂里那片衣角——剛剛他要救吟兒沒救成、只扯到這一片、一時忘了扔、打斗時掉了、如此竟救了自己一命……束乾坤瞠目結舌。
而當林阡悲痛欲絕、胡亂劈砍完這一輪箭矢後,又有花帽軍一擁而上,刀劍戈戟雲集,林阡站于原地不動相應,刀法凶悍,見刃就斷,困獸之斗,激烈非常。沉寂了片刻的竹林里倏然又叮當聲起、圍上的花帽軍盡數受害。
束乾坤眼看麾下危險急急相救,縱身而去一劍螺旋刺下,林阡竟負重還能一躍而起,長刀削斬,不由分說,一刀點破九重劍花,束乾坤因有執念,卻也不曾輸給林阡,一掌拍去,亦使林阡退後幾步、內傷加重。
不退則已,一退又觸機關……林阡尚未能解開腳上鐵鏈,突地兩側生風、竟猛一飛出幾節尖竹,林阡若單手持刀頃刻就能破左面威脅,然而右面尖竹正對著手臂里的小牛犢……本能驅使他當時也一片空白、想也不想選了最錯誤的御敵方法、防御力完全放在身右、先將小牛犢緊緊護住確保安全、其後才往左往右去斷尖竹,緩得一緩,右面尖竹已到身畔,速度根本不足以對付身右,而左面尖竹,力量上也抗衡不得……
訇然撞擊、林阡身左身右到處鮮血澆淋,身體一晃,險險倒下。完顏永璉的機關,比柳月設置的更加毒辣。
「拿下他!」束乾坤看出他身心俱疲,發號施令。
然而手剛抬起,便被一刀斜斜打來,若非躲閃及時,勢必被連人帶手釘在地上,強風過後,束乾坤循聲驚看,陽光下,不遠處山道上並肩而立兩個人影,幾乎一樣身高,輪廓區分,卻一壯實一清瘦,分明一男一女,雖然逆光看去並不能立即看清,但束乾坤馬上就懂了,數遍天下也沒第二對這種特征,他知道這把刀一定是女子所發,因為相較她身邊男子而言,甚至相較林阡而言,她都是刀王。
「拿下他?試試看。」那女子冷笑一聲,語帶挑釁,氣場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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