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山東無投降宋匪
幾個時辰以前,在完顏君劍和僕散揆的夾攻之下,國安用孫邦佐兵敗,東中交界失守,其中,孫邦佐當場被俘,國安用展徽散逃;而作為掎角之勢的龍泉峰,僕散安貞意外出現,亦令天驕徐轅措手不及。AigWEN彩隨後僕散揆繼續指點金軍于東部各大戰役,完顏君劍則南下助陣僕散安貞、直搗紅襖寨本營,其時徐轅張汝楫危在旦夕,所幸百里笙與陳旭從濟南府趕到泰安救急,故當時正與飄雲合戰外一層的楊鞍得以抽身、率眾馳回了龍泉峰據點襄助徐轅共同抗敵……
然而,形勢一直跟著完顏永璉在走。外一層原本就是完顏永璉預留給宋金的混戰之地,「既然百里笙不請自來,那就讓僕散揆奉陪到底。」也許百里笙的到場使宋軍當時都燃起了希望,但于完顏永璉而言,那無非只使混戰的規模更大些而已——
僕散揆既已穩奪東中交界,佔此樞紐,便可輕易向外一層調控人手,所以調軍嶺等地的完顏斜烈蒲鮮萬奴也一並被安排入局協助完顏乞哥移剌蒲阿,這四人盡皆出類拔萃,百里笙能斗敗兩個,卻焉能奈何四個?果不其然,追溯那時百里笙雖然到場,外一層宋軍也只能持平、無法突破;但宋軍之所以仍然鐵骨錚錚、屹然不敗,得源于陳旭戰前調動的一批小秦淮人馬及時趕赴,首領為小秦淮的十當家謝峰,淮南爭霸時期他便與百里笙開始了交誼、諸軍自然配合得當。
相應的,小秦淮還有一批人馬去支援龍泉峰,首領為小秦淮的另一位當家賀思遠,他們,也一早就在增補徐轅楊鞍的路上……
不巧的是,完顏永璉也幾乎同時調動了與東方雨同來的另一批海州軍精銳、同樣直趨龍泉峰。這些外援,宿命般也連在一起,我跟著你來,你跟著我打……
可以說,此戰林阡最要感謝的,便是陳旭帶來的這些外援,當然,還有作為後盾駐守龍泉峰的天驕等人,這一個早晨一直是靠他們成功拖住了外圍金軍——
摩天嶺東,林阡一干人等從午時折騰到未時才勉強從高手豫王府手上逃月兌;而也正是從午時開始,龍泉峰北,完顏君劍僕散安貞對戰徐轅楊鞍進……
不同于摩天嶺正面交鋒轟烈激越,龍泉峰此情此境堪稱微妙。當完顏君劍押著金軍在東中交界生擒的俘虜孫邦佐,勒令徐轅楊鞍「直接投降,降者不殺」「否則孫邦佐血祭此戰,你等緊隨其後」時,他看準了徐轅不具備過度支配紅襖寨的權力,也看透了楊鞍不該再做對不起兄弟的哪怕一件事。
紅襖寨重新凝聚于「兄弟情誼」「戰友至上」不假、因林阡的存在而對楊鞍「既往不咎」也不錯,可惜林阡不在,所以天助我也,有些平衡,一點就破。陣前完顏君劍冷冷一笑,接下來宋軍內部會發生什麼,大抵可以預見得到。
「孫當家!」「邦佐……」展徽和國安用有幸領著殘兵敗將逃到徐轅楊鞍身邊,這一刻孫邦佐的麾下們都難掩心憂地、望著陣前被捆縛半昏半醒性命攸關的孫邦佐。然而最騎虎難下的人,永遠都不是表面最擔心的那些。
此番與以往哪次人質迫降都不一樣,只因以往金軍難勝、而此番金軍勝局已定,此舉只為加速勝利、減輕消耗罷了,加之完顏永璉是大戰的幕後,旨在人心收服和不戰屈兵,所以金軍一定一諾千金——答應了投降就一定不會死,若不答應必然不會廢話,直接棄孫邦佐而殺之,隨後攻城拔寨。宋方或全軍覆沒,或有幸能僵持、逆轉,卻會因孫邦佐犧牲給兄弟情誼扯開一條裂縫。無論如何,大不利也。
故,以往每次迫降都該示強,決計不降,死守到底,而今次,竟更該降……徐轅心中一寒,「好一個完顏君劍啊。」暗嘆縱虎歸山,完顏君劍儼然料定了他們怎麼選擇都是錯。
石 義斌臨走之前,徐轅曾答應他們,「盡可能保住所有的兵,與最多的地盤,撐最長的時間,等諸位凱旋而歸」,眼前情境,難道就是地盤的末路、時間的盡頭?天竟如此殘忍,林阡等人逃出生天的下一刻,就給他們一個失守恐慌的龍泉峰嗎……
不,不僅僅是「怎麼選擇都是錯」,完顏君劍更加料定的是,他們「無法決出選擇」,群龍無首、軍心大亂將一觸即
「決計不能降!」「但萬萬不能犧牲邦佐,犧牲這麼多將士!」兩種不同的聲音,既在耳邊,也在楊鞍心里,它們互相不容;
「戰死好過苟且偷生。iSHu.」展徽就是楊鞍心頭第一種聲音,不能投降,戰斗到底。「然而,不能死,需留有用之身,可辦更大之事。」國安用則是第二種,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不降未必就死,可以拼搏到底。」「不降孫當家就必死,我等一樣是苟且,且是犧牲他的基礎上,良心上過意的去嗎?何況,他是為救我們才被俘虜……」「孫當家他眼看著就是寧死不投降,所以我們大家都該和他一樣。」將士們大抵以展徽和國安用為代表分為兩派,各有各的想法,雙方都很理智,然而誰都說服不了誰。
事實上,誰又真心願降?只是難忍和孫邦佐兩種結局而已,所以不刻又響起張汝楫為首的第三種聲音,說「也許,可以假意投降?權宜之計。」只不過是把國安用呼之欲出的那些明朗化。
「汝楫,安用,你糊涂了,你能保證你是詐降,可保證得了所有人?」展徽反駁,「切忌投降,詐降也不成。」楊鞍和徐轅雖還未開口表態,但都贊許展徽見識,他說得分毫無錯。
「天驕。鞍哥。您二人是怎麼看?」金軍沒有給他們考慮的時間,因此宋軍再相持不下,都得在半刻內結束,所以必須找人作決斷。
「鞍哥不願犧牲任何兄弟,所以,不希望邦佐死、或城破全軍覆沒,然而降金的下場,必然還是死路一條、實則還是早晚的事。」楊鞍回答,已然表明態度。縱然進退維谷,可能會傷及他自身信譽,他依然和林阡一樣有擔當、遇事而不避讓、畢竟刻不容緩。徐轅看著他時,心中頓感妥帖。
「天驕,鞍哥說不降,您又怎麼看?」張汝楫問時極盡誠懇,「你二人不統一那便再作商議,你們意見一致,那我等就絕無異議。」
徐轅一怔,沒有立刻回答,他與楊鞍身份不同,于戰,他或能適度駕馭紅襖寨,于此刻有關生殺,他萬萬不能胡亂發言,對林阡、對楊鞍和紅襖寨皆是有害。
「天驕此刻臉上神情,就跟濰州之戰柳聞因藍玉澤兩位姑娘被擒時一模一樣,就連顧忌都是一模一樣的……」國安用看出端倪,上前到天驕身旁,徐轅一愣,回神看他,國安用續道︰「那時天驕說,濰州軍民的生死,由不得自己決定,別說自己不行,盟王都不可以。確實,那時確實不行——但經年禍亂,盟王與紅襖寨已融為一體,自然已能發話;而這一戰,天驕與龍泉峰軍民的生死也綁在一起。所以,天驕,鞍哥和您,我們都听。」
「安用說的不錯,和勝南以行動說話一樣,天驕早已是以德服人,理應拋開當年的顧忌,紅襖寨與盟軍,早已不分彼此,今時不同往日。」楊鞍點頭,誠摯對徐轅,「請天驕做決斷。」張汝楫展徽齊齊點頭。
徐轅微驚,沒想到在紅襖寨諸將的心中,自己已是這樣的親近,而自己的親近,也反之證明了楊鞍的牢靠,因而為林阡亦為楊鞍欣慰。
「若您也開口說不降,我等則死守到底……」張汝楫含淚說道,他與孫邦佐私交甚好,但大敵當前,也知徐轅與鞍哥都是在權衡輕重緩急,因此只能听從。
「考慮夠了嗎?是時候打開寨門了?」完顏君劍冷笑,企圖看到一番天人交戰或陣腳自亂,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恰遇到兩個寧肯犧牲自己名譽也要守衛家國的首領,和一群甘願全心信他們的將士︰「死戰到底!」「決計不降!」
包括孫邦佐在內,都一掃前幾年的明哲保身,視死如歸說︰「孫邦佐甘以血灑陣前,賀我軍大捷!」也許,正是因為他在此戰被俘後寧死不降的骨氣,使得完顏君劍只能把他當反例。
慷慨激昂的呼喊聲中,楊鞍和國安用相視一眼,都想起決戰那夜說的,不齊心的紅襖寨怎麼打都輸,齊了心的紅襖寨絕對不會敗——什麼是齊了心的紅襖寨,這便是!
完顏君劍哪能見得孫邦佐助長對面士氣,臉色一變︰「住口!」一個眼神,孫邦佐身邊的某將便對著孫邦佐的臉狠抽一刀,雖隔著鞘還是令孫邦佐被打得鼻青臉腫。
「孫當家!」寨牆眾人全然氣憤。「那叛徒背叛我軍也就算了,竟自家人打起自家人,真夠無恥!」張汝楫咬牙切齒。
「什麼叛徒?」展徽在旁,听到時一愣。iSHu.
「打邦佐的那人,正是我軍一個月前在箭桿峪血戰里的降金者,哼,沒什麼長處卻貪生怕死,沒想到金營倒是平步青雲。」張汝楫忿忿道,「今日一戰正是由他引起!」
「怎麼?」展徽上了心,國安用追問,「他引起?」
「清早正是那人與他妻子串謀,抱走了小牛犢引得盟王盟主失措。」張汝楫如實回答。
「原來他就是羅姓女的丈夫。」徐轅點頭,對國安用展徽說,「那女子為他丈夫所騙,故現在我軍營內,看押候審。」
「如此……」國安用點頭。
「不必審了。」展徽道。
「展徽,有何妙計?」國安用楊鞍齊齊投以目光,展徽一向都是楊鞍的謀才。
「且用那羅姓女與孫當家交換。」展徽說時,眾人尚不解。
「天驕,不妨效仿當日盟主以完顏君劍換百里飄雲,交換俘虜。」展徽解釋道。
「那叛徒出賣了自己老婆,又怎會在意她的生死。」張汝楫一臉鄙夷。
「那叛徒再如何背信棄義、薄情寡性,總不至于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展徽道。
「可那羅姓女,有兒子?」張汝楫一愣,國安用則點頭︰「俘虜在我們手上,怎麼說都是我們算。」徐轅已命人將羅姓女押上︰「如此甚好。羅姓女懊悔不迭,必然願與我們配合。」
「萬一他連兒子都肯舍棄……?」楊鞍問,展徽搖頭,「若是連骨肉都不看重的人,又怎會想到用小牛犢去升官發財。」
「然而完顏君劍在側,那叛徒又如何做得了主?」徐轅問展徽。
「妙就妙在那是個叛徒,是個自願降金的戰俘。‘自願降金的戰俘’,不正是金軍此戰的目標?」展徽一笑,「他先前降金,你卻不顧他家眷,過河拆橋,說得過去?」
諸將皆是一愣,心想完顏君劍行這一招棋完全是為了招降、安撫更多的紅襖寨兵將,若是這叛徒在意想要換回羅姓女,完顏君劍再如何不肯放過孫邦佐,都不可能為了一個人質而毀了招安政策,面前只是一個龍泉峰,事關的卻是整個山東匪類,包括他們前不久才剛招降的時青寨夏全寨部分宋匪。
「有了這個籌碼,先勝而後求戰。」展徽笑而看向已經被押上來的羅姓女,如此,龍泉峰之危立解。
「二當家,你也有個展軍師啊。」徐轅听罷,舒展了眉頭,看向楊鞍。
「萬望我今救局,能為此戰贖罪。」羅姓女通情達理,以戴罪之身同意交涉。
「若能幫他退出這亂世紛爭,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徐轅扶起她說。羅姓女目中噙淚,泣不成聲。
「完顏將軍,我手里也有個俘虜,與你做一個交易如何?」徐轅重新出現在寨牆上時,完顏君劍視線里出現了一個農婦身影,不覺一愣。
「當家的,救命啊……」那農婦痛哭,聲動四野。
「阿羅……」那叛徒原還看守在孫邦佐身側耀武揚威,這時候臉都白了,完顏君劍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壓低聲音︰「安穩些,一個女人算什麼要緊,將來可給你加官進爵,何愁不能三妻四妾?!」
那叛徒原先張皇失措東張西望,這時吃了完顏君劍一顆定心丸登時唯唯諾諾,不再慌亂想要救她,然而終究一日夫妻百日恩,眼神不時往寨牆上瞟。
不矛盾,他利用她,他卻也愛她,雖出賣了她想以她在抗金聯盟頂罪,但好歹覺得只要她說清楚被騙不至于丟了她性命。哪像現在,竟居然性命攸關,而且大庭廣眾之下……
「當家的,你利用我,不顧我性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羅姓女反復掙扎,歇斯底里要從寨牆上跳下,被徐轅強行攔下︰「你死可以,若孫當家回不來了,你必然不能活命,不過,也不會死得輕易!」
「你……你們要怎麼對她……」涉及臉面,那叛徒霎時慌了,完顏君劍大驚,即刻躍到他身邊制止︰「蠢貨,你難道听不出他是故意……給我消停些!」轉身對徐轅︰「什麼英雄好漢,什麼武林天驕,男人們征戰沙場,竟綁個家眷要挾!」
「什麼完顏永璉,什麼仁義之風,允諾要招降厚待,卻連家眷也不顧!自願降金之人,一時春風得意,他日棄如敝履。」時間緊迫哪還管什麼名聲,徐轅便只能不解釋而直接反擊,完顏君劍神色一滯,還未來得及反駁,便那時徐轅趁勝追擊,「羅姑娘,可惜你瞎了眼嫁錯了人,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沒想到人竟可以這樣狠,為了利益犯下這拋妻棄子罪行!」
「什麼!」那叛徒最後防線都被擊垮,當時就跪在了完顏君劍腳下︰「將軍,求您大發慈悲,我與她成親好幾年啦,總算有了個自己的骨肉……我答應將軍,一旦交換人質,必為您充當先鋒,將這龍泉峰宋軍連根拔起!」
羅姓女在寨牆上遠遠望著,沉默傾听,一滴眼淚悄然滑過臉龐。
「……你……你這個蠢貨!」完顏君劍氣得甩袖而去,那叛徒喜極站起,押著孫邦佐便從金軍走出,往陣前行了數十步直至無人空白處。不刻宋軍也由國安用帶著羅姓女一起,出寨門而前。名為交換俘虜,實則金宋雙方從達成共識的第一刻起就盡皆劍拔弩張,殺氣在靜謐中暗涌如潮。
「放!」那叛徒與國安用齊齊松手,孫邦佐和羅姓女各自往對面奔。
錯身已十幾步開外,忽見完顏君劍彎弓搭箭,用意明顯是要往孫邦佐射,盡管宋方諸將都清楚,需要把交涉的距離控制在離金陣百步以外,然而完顏君劍能射的豈止百步?孫邦佐沒走到國安用處就絕對還沒月兌險,不死也會被完顏君劍再抓回頭。
一聲激響箭已離弦,國安用眼疾手快搶前一步、一腳便將那箭當空踢開,拉起半昏半醒的孫邦佐就即刻往回︰「跑!」話聲剛落,完顏君劍又兩箭落在身畔,所幸都被寨牆上徐轅射偏。「奸詐至極!」楊鞍就猜到完顏君劍不會這麼善罷甘休,氣憤之余當即策馬沖出寨門接應,孫邦佐的麾下們隨之而去。「眾位將軍小心。」徐轅沒有別的命令,張汝楫展徽一同幫守。
「殺!」完顏君劍趁著這交涉剛完、寨門未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猛攻,當下一邊發號施令攻城,一邊帶頭彎弓射擊。金軍先鋒多為凌大杰身邊的拏懶大軍,雖三位主帥都命斷鳳簫吟之手,但眾將士空前凝聚奮勇殺敵一往無前。拏懶軍的戰力如何?別忘了,先前林阡和鳳簫吟兩地相隔,多是拜他們所賜。
國安用已扶著孫邦佐即將到達楊鞍處,但不幸還是被金軍先鋒圍堵在核心,眼下只留一個缺口,兵戈雲集怕是出不去了。國安用自忖凶險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楊鞍柳暗花明,一聲「鞍哥」月兌口而出,喜出望外眼前一亮。「你帶邦佐,先從這里退出去。」楊鞍說罷。「好!」國安用會意,言听計從,扶著孫邦佐一路奔走,箭矢如雨點般打在他們腳後跟。
稍安全再往後看,早已經看不到人,金陣儼然已將楊鞍等人圍死。「鞍哥……鞍哥他?」孫邦佐神智略清晰,擔憂不已,哪還記得先前對楊鞍的有所保留。「他會安全月兌險。」國安用篤定地說,負起孫邦佐繼續走,腳步分毫不停,手上刀劍更左右開弓,終沖破重重刀光劍影到達寨門,一個踉蹌險些倒下,被趕來的張汝楫展徽齊齊攙住。
楊鞍持刃殺敵,以一敵百,大小回旋斬貫徹局間,一弧湛清,層疊氣旋。完顏君劍雖欲加害,卻因徐轅居高急射而不得近,徐轅手上弓箭只對準了他一個人,心無旁騖,自是看準了他最可怕。
御風箭早隨徐勇入土,徐轅手上的哪個不是御風箭。
奈何那僕散安貞休戰片刻又再回陣前,鎏金鏟恢復滿力當即就朝楊鞍打,徐轅暗叫不好,即刻命張汝楫先行去攔完顏君劍,自己則隨後執馮虛刀殺入金陣包圍。
午時既過,大陣坍塌的轟隆聲從西方天際滾滾而來;
午時一刻,地動山搖的休止換來了摩天嶺萬籟俱寂;
二刻,那邊突然四起火光,三刻,濃煙沖霄,天昏地暗……
摩天嶺,龍泉峰,咫尺天涯,與子偕行。
僵持了足足有三刻之久,徐轅、楊鞍、張汝楫終還是寡不敵眾,數百人被完顏君劍、僕散安貞幾千率軍困于絕境,展徽國安用孫邦佐守城自身難保,寨牆已有金軍攀上……好不容易楊鞍又挑到個兵陣的破綻意欲將張汝楫等人先推出去,奈何就在那時、一只明晃晃的武器大力往自己擊來……
雪上加霜!金軍竟又有兵力增補……
這一路人馬來得突然,眾將士都不能防備,楊鞍的手臂頓然被這「鷹抓」擊中。此兵器淨鐵打造,其重不亞于斧鉞,特殊在于構造,桿端有爪形如人手,故楊鞍越想要抽身反而越不能掙月兌。更因這鷹抓初始便嵌入了楊鞍肉中難以拔出,使得楊鞍在這一刻已然被拉倒落馬,張汝楫靠得最近趕緊要救,奈何鷹抓主人力大無比,非但楊鞍未曾獲救,更連張汝楫也被帶下馬來。
「東方大人,來得正好!」僕散安貞大贊,楊張都已是甕中捉鱉,徐轅一人自然孤掌難鳴。
「東方大人」四字劃過腦海,徐轅下意識想到東方雨,然而一驚回頭,看到是一個相貌的年輕男人,容顏英偉,偏偏力大無窮,百十斤鷹抓在手,竟不費吹灰之力。
「除我海州軍精銳之外,還有淮北蒼梧派所有高手,他們與我兵分兩路,理應就在不遠,悉數為將軍助陣!」東方大人話音剛落,宣告宋軍大勢已去。
「他們來不了了!」斜路里卻又多出個聲音來,應聲而現一個紫衫女子,踩踏多人而來,落到楊鞍張汝楫身前守護,說時這女子爽朗一笑,按劍看向天驕徐轅︰「天驕,蒼梧山的那些,都是我們小秦淮越副幫主的親朋好友。幫主發過話了,不把他們招呼好,越副幫主就會不高興。」
徐轅一笑,知小秦淮的又一支後援也在半道,他依稀記得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是某個姓賀的當家︰「賀當家,幫主可也來了?」
「君前哥比我來得還早。」女子說罷,僕散安貞一驚,不知是真是假。
「思遠……?」僕散安貞的身旁忽然響起這樣的聲音,賀思遠雙肩一顫,下意識地回眸去看,暌違數年,重逢竟在戰場。
「阿財……」不,是文修。
東方文修。
昔日多情才女,怯懦僕人;如今這宋國草莽,金朝官將。
來不及寒暄,只能隨波逐流這兵戎相見。
金宋人馬都越增越多,龍泉峰戰場兵流洶涌,廝殺聲剛起,馬蹄聲又近,西看硝煙未散,東望兵將不絕。
「勝南他們,快月兌險了。」楊鞍最先獲悉有關林阡的情報。
「他們凱旋而歸,咱們也該拿下個勝仗為他們洗塵。」徐轅笑道。
「想得真美。」完顏君劍冷道。「若能勝我,再言凱旋。」僕散安貞提鏟傲然。
因賀思遠率小秦淮及時趕到並沿途便將蒼梧派擒獲,東方文修給金軍贏得的人多勢眾一去不返。這時候的龍泉峰也步上摩天嶺「正面交鋒」的後塵——不再有暗箭傷人,不再有以多欺少,只有正面戰場,勢均力敵。故欺身肉搏,你死我活。
混戰中,許是別人都已乏力,許是武器過于別致,他東方文修竟成了林阡回歸前的最後亮點,手中鷹爪所向披靡,如鉞宕擊,如矛戳扎,如斧撩劈,撕開宋軍的層層防衛,只為到達那一個身影,「思遠……」思遠回頭一眼,明明堅強決絕,卻隱隱透出一絲不舍。
「撤!」「東方大人,回來!」斜路傳千軍萬馬之聲,原是林阡大軍已回歸,雖是敗給了完顏永璉,能活命卻也堪稱凱旋,僕散安貞和完顏君劍攻城不得、只能下令撤軍,對壘兩方立竿見影越分越遠,東方文修的不退反進顯得尤其突兀。
當此時東方文修和賀思遠各自落在金宋兩軍的最末尾,只有這樣,兩兩相望才最近。
除卻他二人,卻還有那羅姓女夫婦,意外地也身處兩軍對陣的中點,林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