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塞外風沙猶自寒(3
那一刻,連長刀也險些被震月兌手,林阡只感一陣透心的涼,繼而全身骨骼都似散架,所有筋脈盡受阻塞而不容喘息,彌漫在四周的真氣都已凌空而下,致命一擊,滅頂之災.
生生死死,這般尋常,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有,唯獨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有吟兒看著,也好,她不必再為他擔驚受怕
因為想起和吟兒從前一同征戰的r 子,因為知道不打敗眼前人就更難追回吟兒,他骨血里壓抑已久的感情終于重燃,那是一股再強烈不過的悲憤,激昂!卻在血流如注的同時這全身的熱量都已驟然冷了下去,瞬間什麼感情什麼愛人盡皆失去意義剛來又去才生又滅,當命在旦夕仿佛他血已經流干整顆心也前所未有的放空……
掏空之後,全然是給戰斗騰出的位置,任憑齊良臣的進攻一輪高過一輪,他當時一片混沌的心里,一片迷茫的意識里,只留下要擊破眼前對手的這一念除此,再無其它的記憶和思想,包括吟兒都遭到排異徹底不剩那些壓抑已久死灰復燃的熱情,這一刻,有化為無全然轉成了戰意,冷酷,凜冽!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上,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是以「及吾無身」,魂魄支離,瀕死之境,反倒波瀾不驚,無所計較,對飲恨刀的控制亦更加堅牢一心二用如林阡,這一瞬根本就不在戰超而完全去了飲恨刀里,去探索,去感悟齊良臣氣流的路線……
原還一知半解且戰且悟,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個百年,終有陣宛如來自異世界的冷烈寒風,掠過他與鋒刃的合體,吹醒了他的感觀漸漸開始對那些氣流的存在感有了體驗前所未有的模糊空明徹悟境界……
當林阡的心魂都置于飲恨刀刀內刀尖,隨著自身知覺流失得越多,對氣流的認知于是就越深——
難怪不知道這些氣流藏在哪里,齊良臣的速度根本比尹若儒還快!
便這般心情逐步沉澱淨化之時,根本沒有多余的力氣產生雜念,除了心無旁騖去了解虛空中的氣流之外,實路上他只剩那一只左手,揮舞長刀機械x ng見招拆招拆得那般高妙招招都迎刃而解,又有幾人知,那時他神智不在現實而是已深入刀中合二為一
以意識探索氣流,同時以長刀感受鐵拳,實際只五回合的功夫,表面看來是勉強可像辜听弦那樣招架,實際林阡已能看到氣流,正自厚積薄發蓄勢還擊
然而齊良臣畢竟不是等閑,林阡擁有的探索時間並不多,雖然已察出些許氣流的奧秘,憑一把刀卻如何抗拒齊良臣虛實兩路?便即此時,林阡j ng神還在刀內,齊良臣鐵拳終于找準機會強勢鎖住他刀,同時萬千氣流業已繞到他肘後,兩路合攻,來勢洶洶
「主公小心!」眾將不知氣流偷襲,但見鐵拳毒辣,全都為林阡捏了把汗唯獨林阡意識緊緊跟隨著齊良臣的氣流,知道最危險的永遠不是看得見的鐵拳——他既然意念緊隨著氣流當然知道它們偷襲又怎會允許齊良臣得逞?!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林阡前路遭到鉗制而後路防守虛空,那年白碌與越野之戰的奇跡倏忽再現︰只看林阡危急關頭虛手一抓,霎時清幽光華貫徹全超數步之外短刀回防,放手一招緩慢輕盈,竟對這萬千氣流j ng準攔截,以靜制動以柔克剛!
這短刀及時把那亂舞之氣截下,寒芒揮灑如落雨,與此同時,長刀也悄然從拳風中抽離,雪光隱沒似鳥羽,雙刀齊鳴之際,清冽澄澈,綿綿渺渺,儼然給那年白碌之戰剛萌芽的輕靈飲恨刀法添了一筆
「天人也,竟看清楚了我的氣流取道嗎!」這兩刀巧妙將氣流和鐵拳分別攔截,鐵拳被接倒還能理解,氣流被破卻真正令齊良臣心念一動,雖然他還不知道林阡是為何能把氣流看穿,好像林阡的意識可以緊緊追隨著氣流寸步不離……
這世間,分明唯有物能通物!
齊良臣一未料到他竟發現氣流的路線和區域,二更未料到他能隔空收回短刀那麼短的時間內意念全然賦予其上在長刀無法照顧到的區域內成功守御也許,林阡和飲恨刀之間的感應當真到了這種無人能及的地步,又或者說他在危難關頭控制它的意志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內功心法又是運用得那般恰到好處所以隔空收回短刀同時破解氣流,一邊合為一體一邊制勝克敵!
而林阡到此刻仍未覺醒,仿佛天地之間不再有他,而只有這雙不該分離的飲恨刀
如果說齊良臣驚的是氣流被短刀抓住和擊破,盟軍諸將更驚的還是林阡這長刀的打法,好像沒怎麼見過
齊良臣感嘆的是短刀回防氣流,盟軍諸將卻覺長刀從鐵拳中抽離更厲害,那刀法j ng湛得根本不把鐵拳的剛猛當回事,感覺你驅車去碾,他是輕塵飄然你抽刀去斷,他是清水綿柔你縱火去燒,他是雲氣幻化僅此一招,教齊良臣逮著機會強勢鎖刀也功虧一簣因為林阡根本不在乎你強勢送給你這機會!
也罷,林阡長刀所向,素來不限于機械x ng見招拆招,而是——被打先頑強抗打後反打,遇強先以弱勝強後更強
「主公遇齊良臣從頭到尾就佔劣勢,便如流水不停被壓迫往下往下,絲毫沒有翻身之機,直到瀕臨深淵之底,忽然反彈青雲直上,躍居九天,水化為雲氣,完全高高在上」郭子建說時難免感嘆,這招不是林阡風格,超出了飲恨刀里的山天壯闊是要怎樣的x ng情,才能泰山壓頂而面不改s ,風疾雷暴始終如一,避高趨下終于以最純淨的姿態居高臨下
曾缺程凌霄上善若水的內涵和境界,曾借洛輕衣之不爭意境打敗薛無情,曾贊嘆過薛煥那麼陽剛都能打出那麼飄忽的刀法……林阡潛意識里就一直在思索,何時自己才能達到,不缺,不必借,不用嘆?今r 此刻,掏空雜念,渾噩之際,終于實現包羅萬象的飲恨刀,將它們全數偷來,雜糅之後,化為己有
說是絕境中誕生的又一重境界,其實又是水到渠成,他早就覺得,山東之戰他就琢磨出的萬寓于零,和青城派的大象無形有相通之處
然而林阡此舉畢竟只是阻截了氣流,不是干擾,更不可能打散,林阡也不過是邁出了向程凌霄靠攏的第一步,終究自創,不夠j ng微,稍帶粗獷因此只是封鎖了齊良臣不過兩回合工夫,齊良臣的戰力不壓制便罷,一旦壓制再釋放,如決堤之勢,更加以致命速力朝林阡沖灌,林阡刀法剛上層樓把他氣流模清和截賺也才是變絕境為逆境而已,哪想到齊良臣半點機會也沒留,一下就把他往更絕境的方向推
適才是一陣透心涼,這一招打下來,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不知是麻木,還是全身上下五髒六腑都是同一個待遇那些氣流放肆地在林阡身邊亂竄橫行,盡管他看到了它們的來路去路,卻再也不可能打它們……
真可惜,當他已經能看清楚了真氣,卻苦于不能治本,因為「整體干擾」「硬x ng打亂」要面臨的對手不是尹若儒而是更快更強的齊良臣,整體干擾有難度,硬x ng打亂易落空,強制命中不可能,更該「侵入意識」,方能一勞永逸關鍵在于——
如何侵入齊良臣和真氣的交流?!
可惜,這雙飲恨刀,已動都動不得
因受迫吃力,他意念漸漸有所恢復,終于不再是「物」,而重生了些許「人」的感情這氣候好是熟悉,像極了某年冬天,小青杏的附近,他抱著吟兒兩個人一起,在雪地里閑庭信步吟兒嫣然笑說,我已經生了白發,他無語得很,這丫頭,用雪附在頭上作個偽白頭,哪有這麼沉甸甸的頭發啊
他原是絕望的,絕望中只求生不再求勝,但當「沉甸甸的頭發」掠過心間,他忽然發現,這是個契機
如何侵入齊良臣和真氣的交流
他沒有岳離那種能力去同化和反控,但如果他能使氣流上附了什麼東西使它變得沉甸使它不得不因為他改變速力……
此時此刻雖已無法去控刀劈砍,他卻還可以控制他刀上的萬刃——當這些氣流襲擊他的同時對他飲恨刀也在割傷,他意志完全可c o控著這些被割開的萬刃,借它們去招呼這些氣流!
說是萬刃,實則更可以利用刀意
因為刀意,會比齊良臣的氣流還看不見
太輕的刀意,附著而上,貼而不下,便會像當年落了吟兒滿頭的雪
一旦那些真氣流上附著了這種本不該有的而齊良臣又發現不了的零碎的細微的若虛的物,下一刻,積少成多的重量,會帶著他林阡的意念,將那些真氣改變軌跡!
如水意境,如雨輕渺,如羽悠然,那種刀意他以往可能還打不出,但今r 他剛剛才提升過,仿佛天賜良機——他發現了,他刀法的境界提升不是沒有意義,不是只要去阻截齊良臣,更該有去干擾去打散的本事!他林阡,不至于志向還比不過辜听弦
這虛路,便較量林阡與飲恨刀之間和齊良臣與氣流之間誰聯系更緊,便較量飲恨刀的刀意和亂舞之氣誰更輕,更靜,更隱——
武斗如用兵,誰令敵不能料,誰贏!
曾經他一拆為二,如今他零拆為萬!
當是時,飲恨刀未動,而萬余刀意先行,世間唯有林阡可見,眼前正有千萬刃如鱗點點,逆風而襲,飄飄蕩蕩,壯闊無垠,不刻便各就各位,全然是他的細作,埋伏在齊良臣的真氣流首尾初始隱秘,不為人知,現形之際,得勝之時!
齊良臣始料不及,倏然氣流受縛,全都行動不便,反遭林阡控扼,尚不知是何緣故,形勢已劇變倒向林阡!齊良臣虛路甫一受滯,實路便給了林阡可趁之機,長刀見勢立即轉守為攻,全朝齊良臣翻壓而去,齊良臣亂氣不能進展,雙拳唯能生生吃了這擊——
轟然巨響,強光耀眼,氣力迸sh ,這實路,分明是在較量誰更猛悍!
赫然粘緊,久矣才吃力分開,兩人都是滿頭冷汗,足見幾多煎熬緩得一緩,林阡雙刀竟是齊齊落地,齊良臣雙拳也竟絲毫不能動彈
各退數步,j ng痞粳林阡實路雖然落敗,虛路卻明顯勝了,試問此時此刻雙刀落地還能收回,齊良臣的拳不能動彈了如何恢復!
「盟王贏了!」石 看出端倪喜不自禁,郭子建亦看出戰機已到,知林阡此刻恐怕沒多余氣力,因此代他發號施令,「殺!」
盟軍將士待命備戰,都已摩拳擦掌多時,听得郭子建下令,爭先恐後,決然而上而金軍雖主將敗下一局,陣容卻不甘示弱,也是當即就擂鼓進軍個個都奮勇爭先
瞬間而已,畫面一掀,原還空無一人的中間地帶,千軍萬馬已全數沖蕩一處,不分彼此烽煙遍地殺聲起,刀槍劍戟,風雷水火,從此鋪展,無邊無際
滾滾塵沙的黃,血肉相拼的紅,晝夜顛倒的黑
林阡一步未移,卻已站在這漩渦的外圍所有士兵的身後當身先士卒終于結束,輪到他來坐享其成了
他雖滿足,卻也知未必是必勝的——金軍並未因為「林阡擊敗齊良臣」而士氣大跌,因為他們有諸如黃鶴去蒲察秉鉉這樣的領軍之才或後起之秀,他們或是一直以來就在不遠安營扎寨,或是此番被征調而來合兵進攻,他們所有人共同且唯一的目標就是沖破林阡劃定的界限,是執念
「便從此地,破敵奪城先登戰士,賞千金,升三極!」蒲察秉鉉說罷揮刀,馳騁最先,手起刀落七八宋兵
「將軍竟也如此拼命?」副將見蒲察秉鉉往沖秀的臉上全是鮮血,不解問
「我也是這戰士之一——想要先登,賞金升官!」蒲察秉鉉如是慷慨而笑黃鶴去笑接︰「和麾下們搶什麼!」便是這般兵將齊心,注定盟軍攤上硬仗
當此時,薛煥已到達齊良臣身邊,將他扶賺他不至于像林阡那般搖搖y 倒,但確實雙手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神鬼見愁翻雲手」,若是它永久廢了,那齊良臣活著還有意義?
「是個對手」齊良臣臉上露出一絲悵然也滿足的笑幾十歲的人了,未想還能在武學之海中隨波逐流,負勢競上
「如今我再打,未必比過他」薛煥也感嘆著,視線穿過兵馬沙塵,落定于那獨獨一人
那人屢屢把他自己打到重傷,卻偏偏每次都讓對手吃更多苦,而且還常常禍害對手丟了飯碗……
開禧元年初秋,隴右疆超一戰萬人無
三r 三夜,喧囂不絕,兩軍均折損大半元氣大傷,卻仍是分出勝負,以金軍敗退告終
寒風中殘旗不卷,水流旁白氣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