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听弦釋然離去,留下的,卻是赫品章半信半疑——諶迅辯護再多也沒用,蘇慕梓什麼態度要問蘇慕梓自己。
「諶軍師……固然你的說法也有可能,但我一定要向主公求證。」赫品章神色從那時起一直消不去的猶疑。
忘了從哪時起心里就有根刺了,只有主公自己的回答才能把這根刺拔去。
「我原以為,這有可能是林阡設計——刻意抹黑我們,或是逼著我們非對金軍趕盡殺絕不可、以達到他所希冀的隴右勢力重排……但為了自證清白,我和諶軍師都沒辦法,只能這麼做!寧可這麼做!然而,為何那楚風流在臨走之前,會罵出一句主公誤她?!難道還會是楚風流和林阡合伙詆毀嗎!主公竟然當真與她合作了!?」少年氣盛,滿腔激情,又一次不顧一切沖進蘇慕梓的帥帳。
得到的,卻是和諶迅大同小異的回答︰「品章,我是假意答應幫楚風流逃月兌,實則在地道的出口埋伏了精兵殺她……然則,沒想到林阡的人會從中作梗,更還差點因誤會敗壞了我軍聲名。」
究竟是剿殺還是接應,還不是憑蘇慕梓一句話?就算蘇軍沒法自證,盟軍也無從反證。只要存在兩種可能,這罪名便不是鐵定,日後可以和宋廷解釋、向天下澄清。
「主公不是一直覺得林阡最強嗎?不是一直命我對金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會動手剿殺起這些可以鉗制林阡的金軍?」赫品章倒也不糊涂,仍然不解地追問。
「如今的定西,早已不是林阡最強了。」蘇慕梓一笑站起,到他身邊,按住他肩膀,「不知不覺。悄然而然,定西,已是我們官軍最強。」赫品章一愣,還杵在原地,蘇慕梓保持笑容,極盡懾服︰「趁此機會取得楚風流的項上人頭。拿下林阡這麼多年都無法拿下的功績,事情傳回川蜀傳回宋廷,還怕不能奪回北伐的最高權?」
赫品章被鼓舞得頃刻就熱血沸騰,兩眼放光,喜極︰「是……是真的!?」
「自是真的。品章,我們現在誰也不用怕了。再也不用看人臉色、違心韜晦。」蘇慕梓三兩句話,便拔了赫品章心里的刺,將他哄得是服服帖帖。
諶迅,早就猜到了蘇慕梓是這麼回答。所以安慰半信半疑赫品章的時候,也一樣是這麼說的。然而,他不像赫品章單純好騙,口中雖然勸了赫品章,心里卻比他要懷疑蘇慕梓,懷疑蘇慕梓真的暗通了金人。當此刻,赫品章解了惑高高興興地下去了,諶迅卻還留在蘇慕梓的身後。有話要說。
「即便是定西最強,也還未曾鞏固。何況隴右不止定西。平衡一旦打破。已有的都很可能失去——這個時候,是最不該殺楚風流的。」諶迅說,「主公會認清這一點,楚風流也相當清楚︰我軍本可以繼續擴張、得到更多,無需這麼急對金軍動手。」
一陣沉默,蘇慕梓忽然轉過身來。一道深邃的目光定在諶迅的身上。
「當然,我軍可以是一時腦熱、沒有遠見。可是,吃了那麼多次腦熱虧的我軍,最沒可能那麼做……所以主公的原意,應是想給楚風流一些甜頭?待她成功月兌逃。與她共存定西,一起對峙林阡。如此我軍損失很少,卻能放個長線恩情,將來金軍必有回報。更重要的是,楚風流逃出榆中與其援軍會師,將使林阡相當艱難,又從順境落回劣勢——可是主公有沒有想過,盡管這樣害了林阡,卻對我官軍有何好處?」諶迅還有一句沒有說,如果是真的剿殺,主公會不和我諶迅商量?
「諶軍師,你在人前,不是這樣說。」蘇慕梓簡短生硬地回應了他。
「之所以那麼說,只是說給辜听弦听——我所回護的,是官軍這麼多年的聲名。名節這東西,比性命還要緊。我不想見主公一失足成千古恨、剛犯錯就暴露給世人知曉,更不想主公走投無路真的去投降金軍……所以,在辜听弦面前一定要辯解出另一種可能。」諶迅眼含熱淚,「我想救主公的命途,卻只盼救了以後,主公別再一錯再錯,再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金軍合作。」他字字句句發自肺腑,他知道蘇慕梓的原意極度危險,分明已經悖逆了金宋有別這個最根本的原則,為了害林阡蘇慕梓竟不顧自身也不顧蘇軍了。
「多謝諶軍師。我知道了。」蘇慕梓復背對著他。
「主公……」他不知蘇慕梓到底有沒有答應自己,蘇慕梓比蘇降雪還令人看不清,曾經諶訊以為看不清就是威嚴。
蘇慕梓仍然沒有開口,只招了招手,示意他離去。也許,蘇慕梓的心情現在比誰都繁復,諶迅知道他繁復又豈能胡亂打擾。
「屬下……先行告退……」那時,諶迅雖不知蘇慕梓在想什麼,卻幾乎肯定了心中最怕的那點,楚風流之所以想到和慫恿蘇慕梓與她合作,就是想對宋軍進行離間和分化!當然了楚風流在這一戰並不是故意失敗的,她只是誘導蘇慕梓踏出錯誤的第一步而已,而現在,楚風流全軍潰散了還偏要拉蘇慕梓下水,除了真心實意罵他坑害,也一樣是為了完成離間分化——金軍原意只是引蘇軍合作從而慢慢地悄然地腐蝕他們,而今則是快刀斬亂麻直接就抹黑了蘇軍聲名。這麼做,分明是刻意地強逼著蘇慕梓別無選擇只能循著這條降金路走!
是,不管強迫還是悄然,都是「降金」這條不歸路。蘇軍與金軍,有了第一步合作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一次可以搪塞世人,二次三次該當如何?或連自己人都不可能再瞞騙得過!更何況現在一次就滿城風波,無論有未定罪,都已落下話柄,濁者自濁,自欺欺人也是虛妄——蘇慕梓可能還以為這次的事可以掩蓋。但楚風流收降蘇軍的伏線勢必已經埋下。
狠毒的女人,一次兵敗就想要把兵敗的根因連根拔起,兵敗的根因,不就是蘇軍有個可憐的原則是「我們也抗金」?好,我楚風流出賣了你蘇慕梓,你黑了。白不白得回操之在我,看你怎麼打著抗金的旗號?看你怎麼殺林阡?你走投無路,沒別的選擇,還不歸向我?
楚風流,她是最不想中線「三」這個變數存在的人,她想要蘇軍徹徹底底地歸降她這樣才能和林阡抗衡!而蘇慕梓,怎麼糊涂地竟然答應了與她合作!是仇欲燻心、無法自控?!
誠然,諶迅是沒有看到過,蘇降雪時代與金人也有過接觸和勾結。或者說沒看到過證據。而蘇慕梓,剛走出這千不該萬不該的第一步,就已經露出馬腳。誰教他第一步就做得這樣大?蘇降雪起碼也是經過多次循序漸進的修煉才滴水不漏。而且當年蘇降雪在短刀谷里依傍著宋廷,抗金的意志好歹是硬的,而今蘇慕梓,在金朝境內能找誰做靠山,除了為父報仇,還有什麼會是他的信仰。
諶迅此刻心亂如麻。來隴陝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哪里不清楚。隴陝這支蘇軍和他想象中的前正統南宋官軍並不一樣。多少老人們都已經不在,會有多少個新人,還存著之前的那些觀念?!特別是比赫品章年紀還小的這些,沒受過抗金意識的半點燻陶,自幼都長在越野山寨濡染著勾心斗角,父母兄弟不少都是戰盟軍時死的……
「楚風流。萬不能教你奸計得逞……」諶迅清楚意識到,這一戰表面的敗者楚風流,實際在其他領域卻一步開拓成功。
好一個楚風流,明明最弱的一方,竟在打最盛一方的主意。只因看出林阡那一方最堅硬……
「傷兵們都安頓好了麼?」傍晚,敗軍之將楚風流站在城樓,望著被夕陽暈染的榆中南郊悵惘,風景再怎樣平靜祥和,動蕩血腥的一幕幕都還歷歷在目。每每觸及,繃帶下的手臂都隱隱作痛。
「是,都已安頓好。」術虎高琪也一身是傷地來向她稟報。
「死者的數目?」楚風流淡淡地問。
「三百余人……是已發現的。」術虎高琪支支吾吾,明顯對數字有所隱瞞。
原本已經非常保守,萬不想還是觸怒楚風流,只看她一拳狠狠擊在城牆,霎時碎石崩落血滴成線︰「蘇慕梓!」
術虎高琪見她反常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扶住她︰「王妃……」卻看她面色通紅眼含淚水,之中無不泛著強烈的後悔和恨意!
做主帥的,自然知道,這保守數字,要乘以十倍百倍,千倍萬倍,才是軍隊最真實的損失,怎能不暴怒!
「王妃。息怒!」術虎高琪難掩心憂,「保重身體啊!」這一戰虧得楚風流及時調遣當先殺敵,臨洮軍才不至于全軍覆沒,縱然如此,還是難挽回傷亡慘重,楚風流自己都負了六七處傷,所有人都極擔憂她的身體。
「蘇慕梓教我失三百人,我教他失三萬人!!」這一刻楚風流就在術虎高琪的攙扶下,分明沒有力氣說話時也顫抖,可是術虎高琪為什麼從這句話里听出了死神般的殺氣!
「可是,蘇慕梓怎會敢……?這太蹊蹺了。」
「是啊,王妃三思,會不會有什麼別的意外?」
「王妃,我們的最大仇敵,不是蘇慕梓啊!」
「若是分心去對付蘇慕梓了,還怎麼去打林阡?」完顏綱、羅洌、石抹仲溫、薛無情聞訊而來,分別勸解。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幾眼,似是意料之外這些人沒有一如既往地唯她馬首是瞻、反而比她冷靜地分析了戰事還異口同聲勸她息怒,片刻後,她自我調節,終于恢復了少許,笑了起來,「諸位將軍在戰斗中歷練了不少,反倒是風流此戰失誤、戰後還失常了。」平息了心情,低嘆一聲,「今次的事,會向王爺去領罪。」
「王爺必不會重罰,因為法不責眾。」術虎高琪半帶玩笑,他支撐著她身體的手臂,和聲音一樣,飽含著力量。
楚風流一愣。眾人皆是點頭。「哪有贏仗是大家功勞、輸仗是一個人過失的?」「何況確然是我等一起贊同了這個萬不得已的策略。」「王妃,再來一次,我們還是一樣選。」「風流,有的是機會,還失不起這一次?更何況,已經很明顯越來越好了。」一直以來都是楚風流指引著他們。終于有次,他們全力支撐著她的信念了。精神上,她這次是被這里所有人一起扶起的。
事實上,誰也都看出,這位並非經不起失敗的主帥,這次之所以這樣崩潰,是因為殃及了太多無辜受害,是以,悔恨、慚愧、沉重的情緒居多。
「王妃。眾位將軍,調查清楚了,並非蘇慕梓反悔告密,是辜听弦在陣前意外發現並揭破,赫品章與諶訊為證清白而剿殺。」當此時有羌兵首領也上城樓,向他們回稟真實情況。
「果然……諒那蘇慕梓,也沒這個膽量。」楚風流點頭,羅洌听她說「果然」。說明她猜到這次的過失並不在她的決策、她聯合蘇慕梓這個決定並沒有錯,然而沒有計算到辜听弦。也確實是她對不起金軍。但是羅洌特別想勸她,哪有人方方面面都能想到都能兼顧?
「辜听弦那小子,總是教我意料之外。」她听完了來龍去脈,語氣里多了一絲挑戰欲,面容也漸漸平靜如昨。羅洌察言觀色,知她無礙。心也隨之安妥,因為王妃的戰意回來,也沒什麼別的要勸了︰「那麼王妃,就不用先去毀蘇軍三萬人了吧。」
卻得到楚風流的搖頭,眾人看她已恢復平素淡定。可是搖頭卻不像有假,個個都不解其意,楚風流嘴角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我已然讓他失了三萬人。」
「王妃……何出此言?」
「我在撤離前說出一句‘蘇慕梓誤我’,不僅是情難受控,更加是為了害他——我豈不知蘇慕梓是真心幫我、遇到了別的變故才失敗,我豈不知蘇慕梓瞞住赫品章、沒控制好諶迅的原因是什麼——他麾下這群蘇軍,還妄想著取代林阡奪回抗金的最高權……我卻要借此逼迫蘇慕梓下定決心,他身邊必有不少和他一樣的,願意接受這條後路,成為我楚風流的正規軍。」此語一出,眾將皆是既驚又悟,嘆楚風流遠見與魄力,是啊,難道要讓金軍對付完了林阡之後還對付他蘇慕梓?還不趁此機會滅了蘇慕梓這個低調壯大的可能,直接將蘇慕梓收為己用哪怕他不听話日後再收拾?
「天驕大人和我都觀察過,蘇慕梓他有動心降金的潛質,我自要將他拉近、逐步歸順了我。今次事件他對我欠下不少解釋,我去軟硬兼施,太有把握他不能推辭下一次合作……利用好了今次的失敗,我將逐步斬斷他的前途,他不可能因為走投無路而向林阡臣服,于是就只能接受我安排的後路。」楚風流道,「蘇軍有一部分會和蘇慕梓一樣最終願意歸順我們,而另一部分,則會四分五裂,直接解散,屆時,隴右勢力重排,最是利于我們。」
「風流看中的,是蘇慕梓那一部分人對林阡的寧死不降,可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對我軍寧死不降,不怕他們歸屬了林阡去?」薛無情問。
「不會。這些年,蘇軍和林阡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不共戴天——也不盡然是蘇軍死在盟軍手里,郭子建就曾揚言要殺赫品章……即便林阡寬厚不予追究,麾下都能不計前嫌?縱然蘇軍有心歸屬,也只怕無臉面對,更何況很難有心歸屬。」楚風流說罷,術虎高琪點頭支持︰「蘇軍這麼多年共患難同生死,若真因理想解體,也還有情誼留存,對故主再怎樣失望,也不會提起刀槍投靠仇敵來和故主拼殺——明知故主在我們這里。」
羅洌佩服地看著楚風流,點頭,王妃她故意害蘇慕梓,本不可能只是為了報仇,她是一心為了大金的前景啊。
怎麼說這都是大金朝的棋盤,楚風流有資格誘導蘇慕梓步步淪陷,並在最合適的時機向蘇慕梓拋出橄欖枝。「蘇慕梓原是可以降金的?」「蘇慕梓作為前南宋官軍能降金嗎?」「竟可以成為金朝官軍中一員?」諸如此類的問題都留給蘇慕梓們自己去發現、去糾結,她只負責一件事就是斷去蘇慕梓返宋的路,同時提供他唯一一條生路。
現在蘇慕梓繁復的心里想的一定是解釋和掩飾,壓制輿論的同時提心吊膽著她以此為把柄要挾,而理所當然的她不會去要挾他,只會誠懇地向他提出第二個第三個他勢必欣然同意的合作請求,直到他泥足深陷想拔也拔不出終于無法自拔。對理想的無法堅持,從無可奈何到無能為力到無所謂,這個時間,不會太短——因為理想是他父親的,是顧震的,是田若凝的,而他的那份,早被「殺林阡」的私仇蝕化。
上回說到,「蘇軍在榆中之戰袖手旁觀就已經是金軍最大的幫助,縱然如此金軍都沒能取勝,難道還要教這支南宋官軍把‘勾結金人’搬上台面?」——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自不可能」。
因為他們認為,金軍和蘇軍在原則上是不該合作的,否則蘇軍立業的根基都會動搖。
今次暗度陳倉無論成功與否,其實楚風流都已經在消滅這個所謂的原則和根基,只不過不發生辜听弦這件意外,動作不會這麼快,下手不會這麼狠絕。
楚風流就要瓦解他蘇軍的意念,逼他們認清這一點,為什麼「自不可能」?身為南宋叛將,這麼自信宋廷還會接納你們?在隴陝游離這麼多年了,好像你們也只有殺林阡一個目標,殺完之後會否遭到宋廷的誣陷詆毀和兔死狗烹,猶未可知,尤其是今次這件事畢竟留下了破綻……我楚風流的手下,羌兵契丹女真與漢皆有,我會向你們承諾在大金有未來,且日後若有金宋之戰不會讓你們再參與、免得殘殺自己的同胞。
降金意念蘇慕梓以前可能從沒有過,但這麼多年「合作」久了他對金方毫無設防竟不排斥……現在他可能還會堅定告訴他雜亂的心「我不可以降金」「我要抗金」,但他還會忍不住與楚風流合作殺林阡的,一回兩回他可能還會守住底線,三回四回他會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沒了底線——其實,越合作,越離降金不遠。所以這意念,一旦被激發,就不可斷絕。早激發早好。
即使蘇慕梓終于還是不肯放下尊嚴降金,他的所作所為,也會不走回頭路地繼續幫楚風流,越來越過分……或者說,他還是會有實無名的降金。
但畢竟蘇軍中有人不會願意本末倒置,他們的觀念,容不下半點與金人勾結的污點。這些清醒的會提醒那些迷失的,迷失的卻終有一天可能連提醒都排斥。于是便不可避免有分歧,有爭執,有……分崩離析……
作為目前並不最弱反而在定西中線還算最強的蘇軍,好不容易轉危為安作為漁翁強盛起來,他們才不會願意自己在這場三國之戰中消失,他們最希望消失的是林阡的抗金聯盟。不過很可惜,三足鼎立的好戲才剛剛開始,就發生了這樣一件非常不利于蘇軍的事——一個集團再弱小只要骨子里堅硬都能存活,再強盛只要內部有裂痕都會解體。
所幸蘇慕梓是蘇軍的主公,唯一的決策者,因此在他們解體之後,大批蘇軍都會流向金軍,包括他們的兵械和地盤——
如此,楚風流既報了仇,也遂了意,既傷蘇慕梓,也難倒了林阡。蘇軍這個可以作為中間派的合作者,林阡現在根本沒可能爭取得到,甚至如果借此事件咄咄逼人不依不饒的話,還有可能加速了為淵驅魚。合縱連橫這一點,楚風流畢竟是林阡的師父。
「卻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楚風流垂眸苦嘆,惋惜金軍這一戰的死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