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之高能達瀚抒三成在西夏鳳毛麟角,提醒了瀚抒他們的身份來歷︰「身為一品堂竟然遮遮掩掩——哼,不露臉我就不殺?」
「你這厲鬼!原是不想你死得明白!」帶頭大哥怒不可遏。
洪瀚抒冷笑一聲,本也懶得辯解︰「李純祐那敗類,是明知通緝我沒用,所以才選了一批自認為出類拔萃的來偷襲——來送死?」
「少廢話!大家一同取他人頭,以祭兄弟們在天之靈!」帶頭大哥當下出劍,不再嗦只因不共戴天。
一品堂最強原有二十八宿,當日皇宮血拼,無端死去十九位兄弟,只留下當日不在中興府的這九位高手。也許他們認為他們是復仇,但一旦洪瀚抒不受控,給他們的定義就只是漏網之魚、送上門給瀚抒斬草除根。
盡管洪瀚抒情緒理應是頹廢的、且所有人都默認陰陽鎖消失了,但正常狀態下的洪瀚抒反守為攻的能力有多可怕他們會不知道?洪瀚抒抗打擊的過程里一不留神會不會要了他們的命他們沒計算過?都知道,都算過,只因為要「祭兄弟們在天之靈」,才一個個都奮不顧身。
那劍法路數洪瀚抒原也清楚,與祁連縱橫雲海、同伴雄關的昆侖……他洪瀚抒與這二十八宿中的一些人物,多年前還算有過交往,可惜一直都沒切磋過——孰料一同守護西夏的人,剛對上手就是生死相搏。
帶頭大哥第一劍便是「滄海游龍」,身手矯捷,大氣非凡,對著洪瀚抒掏心之際,真令瀚抒感覺有條巨龍從汪洋中來,攜萬鈞海水當著自己心口重重沖灌。持左鉤堪堪打開這一劍還未及贊嘆,第二人「深山猛虎」便已恰到好處地承接到位。刷一聲罡風乍起,那二弟由另一路竄出、一劍威力無雙地劈砍到頭上,瀚抒深知其力道猛銳是以不敢怠慢,氣貫丹田力達右鉤末端,將那一劍擦磨著死磕了回去。
不容喘息。第三劍「鳳游千仞」也已刺到額前,應是女子,暗蘊仙風,神形兼備,為了擊偏角度刁滑的這一式,火從鉤不知不覺已提了一成力。縱然如此,當第四劍「騰蛇乘霧」襲至月復邊,表象古樸自然,內涵凶險莫測。洪瀚抒四成力都不足以相抗。不過四劍而已,瀚抒完全落得頹勢,唯能繼續調用內力,前景極不樂觀。
自此,一輪又一輪劍法攻擊層層疊疊,紛至沓來,盡皆此類矯若游龍者、強猛如虎者、輕盈如鳳者、靈如龜蛇者,氣力相合。剛柔並濟,個個都是落步如釘。彼此之間瀟灑連貫,瀚抒被纏在這名不虛傳的昆侖劍陣內月兌不開身,唯能將雙鉤揮舞成三頭六臂,循著他們的節奏走七星,踏五行,劈五雷。盤八卦,如此才能不輕易受傷,滿頭大汗的同時暗叫不好,原來已是五成力之上。
昆侖派聞名已久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系各七位最強高手,組成了京師最強高手組織二十八宿。是為一品堂中絕頂,而此九人,儼然絕頂中的絕頂,向來被皇室分派最多的任務,故而常年不在中興府。
卻終于同仇敵愾地為了洪瀚抒相聚在這里。
這九人此刻又形成了新的九星連珠劍陣,齊心聯動,絲扣連環,殺氣時而蜿蜒,時而直穿,難以辨識,變化多端,陣型宛如星辰圖景,意象深幽直映九州,洪瀚抒即便能左右並用、鉤轉如輪、翻飛不止,亦難免為破他們的高強配合吃力到了極致,突破六成力的大關伊始,他情知自己這麼多天的克制恐怕危險,卻如何能不突破。
不知是這九人圍成的區域太大,還是劍陣與雙鉤的能量太猛,小小一座破廟不足以容納,很快屋頂便緊隨著廟門被沖掀開,繼而這一整個建築都在氣流的反復波及之下搖搖欲炸,裂變之象。只感覺,在場所有人全都枉稱高手,激發的漩渦沒有一個真正打中到靶上去,反倒使那許多的無辜之物摧枯拉朽。
當此刻昆侖九劍鍥而不舍,洪瀚抒自然也激戰正酣,因此戰局未歇,戰場毫無間斷地轉移到了廟外曠地,確實也只有外面的無垠世界才能承載此局……紅櫻緊張地緊隨而出,看到小河邊自己原還在洗的衣服,沒想到溫馨這麼快就被打破,禁不住眼圈一紅。
九大勁敵全以洪瀚抒為核心繼續行劍,頃刻就又將廟中劍陣上升為另一種時空交替,這一陣法之中,若隱的是冰雪漫山、交睫化作雲霄萬里,忽而微現熔岩噴濺、頃刻又呈斗轉星移,天地之物,儼然被對應更緊,瀚抒看著看著竟忽然感到有點頓悟……
不懂武功如紅櫻只看得見,他們的劍氣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應接不暇,縱橫交織。洪瀚抒卻能夠發覺,那意境儼然通達宇宙,蒼龍顯現,朱雀上升,白虎露頭,玄武升起,四季陰陽,萬般變化,皆在其中,應當,是昆侖劍派的無極劍陣吧……瀚抒繼續領悟著這境界中事,不知不覺,眼前全白,雪亮一片——待到亮光落下之際,不由大吃一驚,只見那九劍已全然沖過雙鉤防線,來勢洶洶直接圍斬向瀚抒脖頸!
他唯覺傷口一陣麻痹,又是脖頸……
早就不對這些高手們輕藐的他,這一刻求生心切唯能把七成氣力都使出頑抗。說時遲那時快,洪瀚抒強勢發力之際,空中彷如驟現兩道烈火,染著熾熱的火紅旋轉成弧,沖著那些威脅他性命的人們怒掃。伴隨著一陣猛然張緊的風聲,所有原還充斥此間勝券在握的九道劍氣,轉眼間黯淡頹敗無不沿著切線離心般飛了出去,同一時間墜亡。
勝負劇變!
但那些豈是等閑之輩,不等洪瀚抒享受勝利,也不氣餒這九劍的丟失,他們甚至都用不著眼神示意,就不約而同、同心協力地以掌代劍,繼續這未完成的進攻。毒辣刺眼的白光。以洪瀚抒為中心急刺,和適才的劍氣哪里有異?非但無異,就因為兄弟齊心且皆不怕死的緣故,九掌的威力竟比適才九劍更勇猛,此時此刻,因為就快要手刃仇敵。所以感覺到所有兄弟、無論活著的死去的、全在這里!
二十八宿奪命掌,流星閃電置敵亡!
霎時瀚抒根本毫無活路可言,更何況他竟然陷入了可怕的失神——那一刻,思緒竟然突回祁連山……這麼巧,剛好九個人,當著父親面歃血,立下的誓言是,外人亂我兄弟,必殺!
他本可以反復不停地入魔入魔再入魔。要在癲狂的狀態下送這九人歸西不是難事,可是,他如何能再爆發再反敗為勝再置這些于死地?這些人,是誰?洪瀚抒,你看得見那帶頭大哥的眼神里,有和你當年一樣的正直剛硬和固執?!沒錯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與身後的兄弟。是你已經失去了多年的……祁連九客啊……
一滴眼淚,劃過他早已枯澀的心。他想把戰力就停在這里,哪怕他這個人也和戰力一起停在這里變成永恆……如果在臨死前完成了這樣的一次克己,也算是個建樹了,這些高手們,還能助西夏抵擋鐵木真一段時日的……
對,不能再一次地走火入魔。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其實他一動武可能吟兒就有危險,但只要不井噴起碼不會惡化……
然而他抵死也想不到的是,他產生這些想法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陰陽鎖對他氣力的求援!當對手們的奪命掌盡皆拍上他的身體,就在這觸踫的一瞬他周身如形成一圈不容觸犯的疾電!無窮巨力。將這些才踫上他一點的手掌和身體全然排宕,電光火石,他們無一例外地被他滿身快爆開的真氣擊飛開去!
下一刻,血紅色已燒燃了洪瀚抒的眼,八成力以後,便是轉守為攻,殺戮的開始!那似火非火的雙眼,宣告著他尚未穩定也極不穩定的魔性……「洪山主!」紅櫻怕他再引殺戮,沖上前卻根本來不及將他喚醒,眼看著昆侖九劍全都要在此喪生,洪瀚抒忽然痛苦地咆哮一聲,甩開火從鉤艱難倒退數步,緩慢挪動雙手強行搬起自己的頭,憤然將之砸進了幾十步之外冰冷的河水之間……
當然了,他是連人帶頭一起扎進去的,開始的動作艱難而又緩慢,後面卻一氣呵成是狂吼狂叫著一瞬之間飛奔過去,當然要飛奔,只怕來不及!由于是頭部向下直接沖撞,他當即就被自己擊暈倒在了里面。雖在入魔的同時他以自殘的方式止住了罪惡,這舉動也十足就是個瘋子。
「快,快殺了他!」這時一個女劍客喊道,帶頭大哥一把將她按住︰「三妹,等等!」然而再多的理智哪里抵得過敵意激烈,那女劍客含淚搶前幾步拾起佩劍頓然朝剛剛抱起瀚抒的紅櫻沖殺,手起劍落,必然先是不顧危險擋在瀚抒身前的紅櫻,繼而帶走那個還在昏厥狀態的瀚抒……
只是手起之後,劍不曾落,那三妹如被釘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帶頭大哥察覺有異到她身邊查看,只見她臉色蒼白,明明不曾受傷,可是無論怎樣,都沒法使她行動如常,中邪一樣?!
「洪瀚抒,竟然使詐?!」二弟氣急敗壞,也要拔劍去殺,奇跡卻在,即將踫到洪瀚抒的同時,同樣地慘叫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這回帶頭大哥就在一側看得清清楚楚,原是不知何處飛來的一只毒蜂,受操縱一般地蜇在了二弟的臉上。
「不好……」來不及對繼續上前要瀚抒命的兄弟們喊一聲「慢著」,嗡一聲響振聾發聵,緊接著密密麻麻雨點般的、能在這個季節的不能在這個季節的、報的上名的報不上名的昆蟲,不知從何處由何人一放而散,遮天蔽月全朝他們身上砸來、包圍住他們的同時不由分說迅猛地往他們蟄刺,當此時,所有視線全都被毒蟲給擋住如遇霧霾伸手不見五指,剛要動武卻發現已被對手佔了先機滿身疼痛還持續被蟄、動不了武、保命要緊!
「哼,本已給了你們機會。」這時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如在天外,听得出年紀很小,卻飽含著聖靈一樣的威嚴,以及連洪瀚抒都不可能給昆侖派的,輕藐。
昆侖派眾人被毒蜂追咬著或四處逃竄,或就地打滾,或倒在地上身體全在痙攣抽搐,帶頭大哥忍住那疼痛慌忙代所有兄弟問︰「閣下何人,為何要阻止我們除魔?!」
「以多欺少便也算了,以強欺弱,趁人之危,盟主說,她實在看不過去。」話音剛落,那女子輕易一收手,漫山遍野的蜂蟻蝗蠅,竟驟然消失得干干淨淨。當空氣不再張緊,面前黑點都消除,只見月光下一副清冷絕俗的面容。
「盟……盟主?!」紅櫻念了一聲,忽而醒悟,喜不自禁,「盟主沒死!洪山主!」慌忙要將瀚抒搖醒。
「……閣下是?」原以為危險消除,昆侖派剛要發問,卻在這卸下防備的同時,接二連三地昏了過去。
所有高手,戰力全無。
這場景洪瀚抒也見過的……五毒教聖女何慧如,專治各種不服。
「盟主早說要救你,我以為你自己會打。」何慧如到瀚抒身前說話,不帶悲喜。此刻,醒轉過來的他雖然不在她攻擊範圍內,卻也難免心有余悸。好吧,連他都有怕的人啊。
一驚而醒,才知吟兒原是被何慧如給救了!循聲看去,隨著打斗停止終于走出暗處的那個女子,不是吟兒又是何人。洪瀚抒驚喜若狂,在這冰河上一躍而起,渾忘了自己還鼻青臉腫,若非她有孕在身,差點能將她抱個滿懷。
「紅櫻?!適才隔得遠沒看清——竟然是你!」吟兒眼中才沒洪瀚抒。發現陪在瀚抒身邊竟是紅櫻的吟兒,也是眼前一亮,喜出望外,當即上前與她相見。
「盟主!真的沒有死!」紅櫻喜得連連抹淚。
氣氛一冷,一旁,只剩下洪瀚抒何慧如面面相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