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人腳下踏空的瞬間,四周的所有幻象一掃而空,子夜眼睜睜的看著他伸手抓住的一根粗大的樹藤,化成了點點流光,從自己的指縫中歡快的逸出,只是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抱住我的腰!」
听到子夜的放聲怒喝,風起歌下意識的伸出手,死死環住子夜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腰,只覺得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壓力傳過不,風起歌的頭不由自主的被子夜狠狠按進自己的懷里。
感受到風起歌下意識的掙扎,子夜暴吼道︰「不想死,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不要動!」
一股溫溫熱熱的液體突然從子夜身上涌出,隨著他們兩個人的不斷翻滾,這些液體甩到了風起歌的身上,甩到了風起歌深深埋在子夜懷里的臉上,甩到了他以為再也不會允許別人輕易踏進的心里。
淚水瞬間就從風起歌的雙眼中狂涌而出,直到這一刻,面對生死存亡的考驗,他才敢真的相信,原來在這個人世間,真的還有可以用自己的胸膛為朋友攔住死神的熱血男兒,還有這種面對死神,還敢大聲的吼,瘋狂的笑的……真英雄!
「我**的,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也不管你為什麼設下這樣一個陷阱,讓我告訴你,想這樣就要了我們的命,沒門!」
子夜放聲狂吼,他把風起歌的頭死死抱在自己的懷里,他牢牢將還只能用陌生人來形容,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風起歌保護在自己的身體下面。他們兩個人就像是一個扭纏在一起的圓球,在近乎垂直的斷崖上,他們不斷翻滾的向下墜落。
子夜什麼也沒有想,在面臨死亡的威脅時,他本能的做了一個合格的軍人,應該做的事!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戰斗,不怕犧牲,忠于職守,努力工作,苦練殺敵本領,堅決完成任務,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叛離軍隊。」
雖然他已經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但是當年他面對鮮艷的紅旗,莊嚴的舉起自己的右手宣誓時,軍人的天職,軍人的責任,軍人的驕傲,軍人的無悔,已經深深鐫刻進他的靈魂深處,再也不可能磨滅。
面對朋友,面對生死與共的戰友,哪怕面對的只是一個自己國家的普通公民,子夜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不只一次的證明了自己的誓言,「誰想傷害我的兄弟,就要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風起歌就趴在子夜的胸膛上,傾听著子夜的心髒一次次有力的跳動,感受著每一次心髒有力的跳動,將新鮮的血液順著他的血管一次次泵向全身。風起歌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受到他們的身體一次次被高高彈起,又一次次重重的摔到粗糙的岩石上;他能感受到子夜的身體在面對重創後,一次又一次無法抑制的顫動。每一次顫動,他的身上都會留下一處或輕或重的創傷,每一次顫動,他的身體里都會噴濺出一股灼熱鮮艷,只可能屬于真正男兒的熱血!
「你……」風起歌想說什麼,但是他實在被子夜抱得太緊,他張開嘴只喊出一個字,其他的話就被子夜生生堵回了心里,只有他的淚水止不住的從眼楮里瘋狂的涌出來。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事實上他是一個非常堅強的男人。他在社會上一次又一次被人歧視,為了能夠生存下去,他一次又一次強打精神的走向新的工作崗位,就算是被相交整整五年,盛載了他幾乎所有感情的女朋友終于離他而去,他都沒有哭過。
這個只有十六歲的男孩,他難道不痛嗎?他難道不怕嗎?把生存的希望全部交給了自己,他難道不後悔嗎?!
「啪!」
號稱世界上最鋒利延展性最好的「藍光」格斗軍刀狠狠插進岩石中,在兩個人體重加在一起形成的可怕沖擊中,瞬間就斷成兩截。
「嘩啦……」
子夜終于抓住一根在崖壁上生長的粗大長藤,長藤上十幾處尖銳的突起同時刺破了子夜的手掌,隨著兩個人身體無法抑制的向下滑動,遍布整根長藤的尖銳突起在子夜手掌上留下一道道令人怵目驚心的可怕傷痕。在鮮血噴濺中,子夜右手手掌就像是一塊被人用刀小心裁割的桌布般,揚起十幾根被撕成條狀的肉塊。
痛,真他媽的痛!至少有七八根藤枝留在了他已經皮開肉綻的手掌中,隨著他們在不斷下滑中和長藤不可避免的磨擦,那幾根藤枝在子夜手掌倒翻起的肌肉中不斷的蠕動,不斷的左沖右突,不斷的將最尖銳最深刻的痛苦,一點一點清晰無誤的傳送到子夜的大腦中。
子夜必須要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讓自己不出痛苦的申吟,眼望著自己的右手在長藤上留下一道足有三米多長的血痕,可是他們的身體仍然無法控制的下墜,子夜猛然出一聲受傷野狼般的長嗥。
「嗷……唔……」
非人的慘叫與痛苦的申吟同時從子夜的嘴里逸出,感受到子夜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大減,風起歌小心的抬起頭,當他的目光終于又一次投到子夜身上時,風起歌真的呆了,傻了,瘋了。
子夜竟然用他的牙齒,死命咬住了長滿尖銳硬刺的長藤!他原本可以去拍黑人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現在上布滿了令人怵目驚心的血絲,天知道那是從他牙縫里滲出來的,還是他右手留在樹藤上的鮮血染紅的。
白與紅的搭配,看起來說不出的淒艷。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子夜的左手仍然死死的抱著風起歌,生怕將他失手甩了出去!
一只縴細可人,卻布滿老繭的手,突然伸出來,也死命抓住了長滿尖刺的長藤,在倒吸涼氣的抽搐中,風起歌驕傲的昂起自己還掛著淚水的臉,定定的望著子夜,嘶聲叫道︰「你不要忘記了,我也是一個男人,一個用自己的雙手,戰勝了‘生活’這個強敵的,真正的男人!」
子夜凝視著風起歌那只死死抓在長藤,瞬間也變得血肉模糊卻沒有任何退縮的手,再看看只剩下三四米距離的崖底,沉默了半晌後突然道︰「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