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武器,有沒有接受訓練,十天後,東伯候姜恆楚對全軍下達了作戰命令。全軍兵為五十個萬人隊,將會分布在東面策馬狂奔上七八天也看不到頭的大草原上,建立軍事防御基地,通過大面積布網,來扼制羌族騎兵的游騎戰術。
就這樣,大量手里還抓著木棍、石頭,身上還穿著各種五花八門衣服的大商王朝「軍人」在方圓數百里的大草原上,分布成一個大大的扇形。
越過商國邊境,走出不到五十里,就進入了羌族人世代逐牧的大草原。在這里到處都是濃密肥女敕的青草,部隊的戰馬們在這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出興奮的嘶叫,它們只要一低頭,就能啃到美味的青草,只要它們撒開四蹄,就能盡意狂奔。
幾條蜿蜒的小河在綠色的草原上靜靜淌過,就象是透明的玉帶,為整個大草原增添了幾分活潑的色彩。那些羌族游牧部落,就是追逐著這些水源,世代在大草原上放牧為生,身居在苦寒之地過著看老天臉色混日子的生活。
很多士兵一輩子都祖居在大山里,他們剛進入草原還有幾分新鮮感,東瞧瞧西看看。可是不到兩個時辰,他們就品嘗到大草原,最粗獷原始的待客方式。
剛才明明還萬里無雲,可是突然間天空中紫色電蛇一閃,天與地之間瞬間就變成一片慘白。
在大草原上生活過的老兵扯開嗓子叫道︰「要下雨了,大家立刻找到方避雨!」
新兵們疑惑的抬起頭,只是短短的幾息功夫,濃厚的烏雲就罩在他們的頭頂,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豪雨傾盆而下,中間還夾雜著黃豆大小的冰雹,瞬間視線範圍就縮小到不足十步。士兵們被冰雹打得嗷嗷亂叫,一些手中拿著粗糙木盾的士兵,將木盾支到頭頂,其他攜帶著木盾的士兵有樣學樣,還有一些士兵直接鑽進運糧車下。一時間整支萬人隊一亂嘩亂,任憑那些軍官嘶吼怒罵,這群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新兵蛋子,找到能躲避冰雹的地方,就死也不肯鑽出來了。
這一場豪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出半個時辰,剛剛還壓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烏雲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小心的瞻仰太陽這個大地的主宰,繼續在大草原的上空散出光和熱。
到處都是水潭和泥坑的大草原上,騰起一陣陣水氣,經過豪雨的洗滌,天與地之間都顯得亮麗起來,一道七色彩虹斜斜倒掛在頭頂,更是一種別有意境的點綴。整個大草原上,經過豪雨洗禮的青草一根根看起來都青翠可愛,上面還不勝負荷的掛著幾顆晶瑩的水珠。這些水珠慢慢從細長如劍的草葉上滑落,落到地面的水坑里,隨之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草地在吸取了大量雨水後,就象是剛剛出爐的糕,又篷又軟。一腳踩下去,草原的大地就會歡快的蹦起來幾個水泡,然後讓你一腳陷進去大半尺,不努力掙扎上幾下,休想把自己的腳拔出來。
子夜隸屬的這支萬人大隊,最高指揮官是一名萬夫長,叫做黃翔,他是姜恆楚身邊,少數幾個能征善戰的實力派領袖。
黃翔今年四十歲,他已經經歷了二十三年軍旅生涯,歲月在他額頭上刻下幾道蒼桑的印痕,也在他的眼楮中留下了軍人的堅毅和智慧。黃翔的個子並不算高,長期在戰場上打滾,風餐露宿再加上身體的宿傷,嚴重影響了他的健康。只要看到他的人都會忍不住擔心,害怕他瘦弱的身體無法支撐住那件沉重的青銅鎧甲。
黃翔望著腳下絕不利于行的土地,再看看那群受驚過度,又在暴雨中被淋成了落湯雞,現在正在混身哆嗦的新兵蛋子,沉默了半晌下令道︰「尋找合適的地方,安營扎寨,等明天地面稍干後再行軍。」
這個命令一傳達下去,整個軍營里響起一片震天的歡呼聲,誰也不希望在口糧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在這種走一步就要消耗大量體力的環境中行軍啊!
黃翔指著一道山坡,道︰「我們今晚就在那里安營!」
黃翔身邊的幾位大隊長連連點頭,在山坡上安營的確是一個最好的選擇。那里地勢高,雨水大部分都傾泄進那條原來干涸的河道,泥土沒有泡得太過松軟,鋪上一點干草,士兵還能睡上一個好覺。最重要的是,現在大家已經進入了羌族人的領域,晚上隨時可能面對羌族騎兵的突襲。在這樣的山坡上建立營地,如果羌族騎士真的動進攻,只怕還沒有和商朝軍隊交手,他們跨下的坐騎就跑得失去力量了吧?
在老兵的帶領下,一群新兵蛋子扛起扎寨用的粗大木樁,兩個士兵扶住木樁,長得牛高馬大的士兵拎起木錘喊著號子一錘錘砸下去,被削尖的木樁砸進泥土里三尺,留在地面五尺,幾百根這樣的木樁並排插到一起,中間攔腰用長繩綁緊,就形成了一堵可以抵御騎士突襲沖撞的柵欄。
再加上一些帶著鋒銳尖刺的鹿角,和幾條粗粗挖出來的陷馬溝,整個營寨就有了那麼幾分意思。
一些伙頭兵已經開始在營地里埋鍋造飯,他們先用自帶的干柴引火,等爐灶內的火焰夠大後,就丟進去大量草根,在伙頭兵被嗆得連聲咳嗽中,一縷縷夾雜著潮濕水氣的濃煙隨之滾滾翻起。只要這樣燒上大半個時辰,這些爐灶附近的土地就會被烘干烤暖,就算是沒有足夠的帳篷,等鍋灶一撤,士兵們擠在這些位置睡覺,也不會太冷。
事實上現在大部分士兵都擠在這些鍋灶的附近取暖,別看現在是九月份,但是連續**天吃不飽,混身都被暴雨打濕,一陣大草原上的風吹過來,四周都能听到牙齒打架的聲音。這些士兵明顯已經妨礙了伙頭軍的工作,不時可以听到伙頭軍罵罵咧咧的聲音。
過了小半個時辰後,碩大的瓦鼎里水開了,混合了白面和碎肉的飯羹在瓦鼎里不斷翻滾,整個軍營的空氣中都飄蕩著食物誘人的香氣。所有士兵都可憐巴巴的吞著口水,有些人巴結的從地上掘起一些草根,丟進鍋灶里,希望伙頭軍在盛飯時,可以給自己的碗里多加上那麼一點點。
一群士兵跑回軍營,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抱著一捧剛剛在河水中洗干淨的野菜,有些人手中還拎著野兔之類的獵物,在伙頭軍的指揮下,那些士兵把野菜都丟進瓦鼎中,瓦鼎里的食物立刻顯得多了幾分。
伙頭軍們手腳麻利的迅將士兵們捕殺的獵物去皮,幾刀砍下去,這些肉塊帶著血淋淋的內髒,被平均分配到每一個瓦鼎中。
大家圍成一圈,子夜一邊喝著缽里的面片湯,一邊用樹枝在地上隨手畫出一個簡易的地形圖。道︰「從戰略角度上來講,我們現在營地的位置看似無懈可擊,進可攻退可守,假如遭遇突然襲擊,就算我們身邊大部分都是沒有訓練的新兵,但是在老兵的帶領下,居高臨下固守待援,想在援軍到來之前消滅我們這一支萬人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里卻一直有種強敵在側,隨時可能會對我們起致命一擊將我們徹底全殲的可怕感覺。」
楊懷、夜語、姜上三個人一起點頭,他們彼此在對方眼楮里,讀到了危險的氣息。
夜語沉略了半晌,伸手指著地圖上一個和營地遙遙呼應的小山包,道︰「我們必須做好防備工作,今晚我和姜老大離開營地在這里駐防,一旦部隊遭遇突然襲擊,我們也許還能憑借姜老大的法術,對敵人進行一次絕對意外的反突襲!」
子夜緩緩點頭,對惡來道︰「記住,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許月兌掉鎧甲,武器一定要放到你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還有,就算睡著了,你也得把自己那雙比兔子還要靈敏的耳朵給我豎直了,一听到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向我報告!」
夜已經深了,子夜睡在被爐灶烤得干干硬硬的地上,聆听著其他士兵的呼嚕聲,他卻怎麼也睡不著。看著把腦袋枕在他懷里,帶著幸福和滿足的表情,在他懷里陷入沉睡的繡兒,子夜不由揚起一絲溫柔的笑容。
惡來爬起來,揉著眼楮問道︰「子夜哥哥,為什麼我听到了流水的聲音?!」
子夜輕揉著惡來一頭亂,微笑道︰「因為在山腳下就有一條河嘛,剛剛下過雨,那條河里當然有水流動了!」
惡來搖頭道︰「不對啊,我听到的水流聲,就是從我們睡的地面下傳出來的。」
子夜好奇的把耳朵貼在地面上,聆听了半晌,他果然听到了一陣物體「沙沙」的聲音,但是這不象是地下水流動的聲音,倒像是把漏斗倒置過來,沙粒不斷流淌時的聲響。
子夜找到一只缽,把它倒扣在地上,繼續仔細聆听,當子夜終于听清楚下面流的是什麼東西時,他猛然蹦起來,狂吼道︰「我听到我們山坡下面的土地在流動,我們腳下的土地正在象水一樣,向外面流動!!!」
被子夜驚醒的士兵,都用看待白痴的目光望著子夜。
子夜嘶聲叫道︰「整個山坡已經流空了,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捕獵陷阱上!惡來快起來!楊懷,繡兒,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