飆出這句話後，她不由地就後悔了，她明顯意識到這是一極左錯誤。要是趕上文化大革命那會兒，保不齊她還會被拉去游街示眾，被人用臭雞蛋爛菜葉砸，不過眼下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為她看見孟浩謙瞪著她隨手就操起一水杯朝她摔了過來。
「咚！」一沉悶的巨響，顏堯還來不及思考她這腦門抵不抵得過陶瓷的硬度時，又是一聲響，不過那響聲比前一聲可清脆多了，那杯子「嘩」一下就碎裂成片，壯烈犧牲在她腳邊。
顏堯的頭猛地沉起來，身子直挺挺地往後倒，幸虧靠住了牆才沒倒下。接著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有暖呼呼的血液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左眼原先是一陣紅，沒過兩秒，就完全黑了。她心口一痛，糟了糟了，這下眼楮毀了，她可是要變獨眼龍了。
從出生到現在，孟浩謙所接受的三十年如一日高等教育，已經讓他敢于坦然地直面所有的危機情況，可現在，看到血淚俱噴的路顏堯羸弱地靠在牆壁上呲牙咧嘴地抽氣時，他的心驀地涌過一絲無奈。
心裂開一個柔軟的小小的缺口，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走到她面前，可目光還是在那件米白色的毛衣上緩緩停駐下來，是誰？隱隱的怒氣漸漸燒到眉心，他不動，氣定神閑地問︰「你怎麼不躲開？」
其實，剛剛他只是在嚇唬她，刻意做戲打發她走……哪里想她故意往槍口上撞，甚至不惜借傷裝乖，十分有情操地演一出苦肉計，來博取他同情。
果不其然，她的眼淚「嘩啦嘩啦」地往下涌，聲音似哽咽在喉嚨，「你都氣我氣成這樣了，我怎麼敢躲？」
他暗笑一下，並不表態。倒是她一就賴在地上了，繼續把眼楮當趵突泉使，「我都跟你說了，我沒有男朋友，也沒有跟別人拉拉扯扯的，你偏偏不相信……嗚嗚，我就是不小心喝了點酒……出了點小意外，被別人親了一下……你就這樣冤枉我……」
就這樣？暗眸里似閃過一絲幽蹙的霞光。所有該有的理智僅在此刻顛覆。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否決掉讓她離開的決定。
微彎的唇角仿佛昭示著他釋然的心情，不過對于他這種天性淡漠的主兒，听著她的如泣如訴，大抵還是平靜，帶著玩味的表情，他挑眉扔給她兩個字，「是麼？」
路顏堯當即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一撇身躲過那茶杯好了，干嘛好好的學什麼瓊瑤的苦情女主。靠！丫又不是馬景濤，丫又不是何端陽，哪能對她有那麼多眷顧？
正當她猶豫現在要不要起來自個兒滾去醫院掛急診時，孟浩謙就被她一臉糾結後悔的表情弄得差點笑出聲。于是他伸手拎起床邊的座機，對樓下還毫不知情的李媽說︰「李媽，拿藥箱來！」
「哎呀，我說顏堯啊，你怎麼弄成這德行了？怎麼不小心點？」李媽剛看見顏堯，心痛得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她活該！那叫咎由自取！」還沒等她編理由解釋，孟浩謙已經一口奪了過來。
顏堯的心下那叫一拔涼拔涼，淚汪汪地看著孟浩謙，卻還是改不了一副討好的哈巴狗模樣，半嗔半怒地說︰「我都快成一加勒比海盜了，你能不能消消氣？」
李媽看了看地上的陶瓷片，心下已是了然，埋怨地瞪了孟浩謙半天，才說︰「你那火脾氣得好好改改了。否則蘇小姐進門，你……」
她迅速住了嘴，可顏堯還是迅速明白了蘇小姐為何許人也。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已是一片荒蕪，只是輕聲說︰「李媽，可不可以幫我上藥？」
「我來。」孟浩謙終于肯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來，而她瑟縮了一下肩，下意識地把身子向後靠了靠。他狹長的黑眸垂下來，看著她緊張無措的手指，他蹲下來，拍拍她的頭，「寶貝，你就這麼怕我？」
這個混蛋都把她弄成這樣了，她能不怕麼？顏堯訥訥地點點頭。
他肆意地笑起來，彎彎的唇角竟然如沐春風。一抬手，就一個橫抱把她抱進衛生間，直接放她在黑色的大理石洗手台上。細細地給她擦洗，上藥。
彼時，顏堯額頭疼得厲害，可她始終忍著，覺得剛剛苦情戲已經演夠，現在裝嬌弱已是多余，所以她只是很本能地表現出自己強勢不可欺的一面。
孟浩謙的動作非常得輕，看得站在一旁的李媽心一暖，幽幽地說了句︰「還好，只是傷了眉毛。」便轉身下了樓。
折騰了有五分鐘，顏堯才發現，左眼的視力已經恢復多半。額頭腫了起來，眉毛中間有道傷口，但眼楮倒是完全沒事。心下松了口氣，懨懨地等候發落時，孟浩謙卻把她抱下來，不慍不火︰「走，現在去醫院。」
「啊？」「啊什麼啊？」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語氣竟然有些……嚴肅，完全不容人置疑，「剛剛那只是緊急處理，天知道你視網膜和晶狀體有沒有受損的。」
這算不算被打一頓然後扔一顆糖果？顏堯覺得自己很狼狽，因為一瞬間，她竟然非常享受這種甜頭。
拍了片子，之後又被專家弄去會診，到最後得出一結論，鞏膜輕微受損，需要靜養。幸好只是近期不能踫電腦，不能做劇烈眼運動，不能受強光照射之類的條條款款，全然不用纏紗布，路顏堯暗自慶幸了一下，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做加勒比海盜的命。
就這樣竟然折騰到了中午，顏堯又累又餓，無奈孟浩謙那丫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偏偏不讓她回去，硬是把她塞進ICU，說是在醫院好好觀察幾天。
她想想也對，萬一她真瞎了，丫可能真就義無反顧毫無忌憚地一腳踹開她這個獨眼丑婦了。到時候，她真是哭都沒眼淚。所以也就安安心心住著了。過了會兒李媽就風風火火帶著各種湯湯水水來慰勞她的胃了。
正狼吞虎咽吃著，孟浩謙接了一電話，他臉色一下子晴轉多雲，全然有下暴雨的趨勢，不知怎的，他眼楮有意無意地瞥著路顏堯，搞得她一陣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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