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天空總是格外陰寒。太陽被濃重的雲層遮住，看不見太多的光，空氣干燥稀薄。一呼一吸總覺得肺部有些頹然的緊繃。
計程車照例只能停在綠苑雲居的別墅群外。
路顏堯拉了拉風衣，踩著短靴，一步一步向前走。有一種大義赴死的意味。
按了熟悉的一串數字，密碼鎖沒開，再試了幾次，警報器卻響起來了。當李媽一臉堆笑地打開門時，路顏堯冰冷呆滯的臉還是沒有絲毫緩和。
什麼是人走門鎖密碼換，她算是明白了。
「顏堯，快進來，天氣這麼冷，你怎麼還穿這麼單薄？」見她還在怔忡，李媽一把拉她進門。撲面而來的暖氣讓路顏堯的頭腦發暈。
「肚子還餓著吧？我給你炖了豬腳面線。」李媽對她依然是親切如昨日。
路顏堯忽然想起母親以前老給她說的一句俗語「團圓餃子，滾蛋面」，這下她終于是要滾蛋了吧。她努力擠出絲笑容，說她不餓。
「孟……」路顏堯揚了揚嘴，心立即一陣陣抽痛，鼓足力氣，依然說不出話來。
「他跟你一樣有幾個月不回別墅了。」李媽輕輕嘆口氣。
她不過是他生命的過客，與常人無異，分分鐘都在遇見，分分鐘都在別離，他有什麼可留戀。像是睹物思人這種浪漫情節，永遠只會在影視里出現。路顏堯忽然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我拿了就走。」
「上星期••••••浩謙打來電話後，我就連夜整理好了，都裝了箱。大都是衣服。還有一盒子的珠寶首飾。」
路顏堯的臉抽搐一下，幽幽說︰「我想上樓去看看。」
扶著旋轉樓梯的欄桿，她拾級而上，覺得腳底軟軟的，沒有絲毫力氣。
「顏堯••••••」李媽在一樓喚她。路顏堯回頭，看見她一臉不舍，眼中似是凝著濃濃水汽。她們就這樣互相凝望著，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一言不發。李媽的嘴唇顫抖著，深沉的目光看得她一陣陣地發寒。路顏堯知道她有太多話想說，可一時間，卻又覺得不必說。
畢竟，很多事，不是她的語言可以左右。畢竟勸阻往往只是徒勞。
沉默許久，路顏堯緩緩閉上眼楮，回憶起茨威格的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很多年後，一個叫徐靜蕾的女人親手執導，把它拍成電影。
路顏堯記得，結局處，那個陌生的女人一不小心撞到男主的僕人，一個滿眼噙淚形容滄桑的老人。他的眼楮忽然一亮，他竟然認出了她。可那個她耗盡一生之愛去追逐的男人，和她共同有過一個孩子的男人，曾經住在她對門等她長大後他們又三番兩次相遇和戀愛的男人，可是一刻都沒有認出她來啊。
于是，女主角用一種近乎悲涼致死的語氣淡淡訴說，當那老人驚慌失措抬眼看她的那一秒鐘，竟然比那男人對她一輩子的了解還要多。
路顏堯想自己此刻便是這種感覺。
她總是習慣了一個人想念，習慣了一個人悲哀，習慣了一個人沉醉在自己的夢里不願清醒。這麼明顯的痕跡，連李媽都看得清楚，可孟浩謙卻偏偏視而不見。
也罷。
在南牆前還未撞得頭破血流之際，猛然回頭，又何妨？
可是坐在客房里一塵不染的大床上時，路顏堯還是沒有出息地開始心酸。眼淚也要忍不住落下來。
曾經她和孟浩謙在這里熱情似火，而現在，徒留她一個人的心，冰涼似水。
終于心痛地無法再多想一秒，路顏堯猛地起身，走到偌大的書房前去取她要找的東西。
古香古色的木架上摞得不是書，卻是幾千張黑膠碟。從愛爾蘭到法國到英格蘭再到西班牙古巴，每一張黑膠碟仿佛都在訴說自己不同的故事和歷史。
指尖一一地從裝碟片的塑料盒子上劃過，路顏堯的心一片寂寥。腦海里不斷地回想著孟浩謙白皙的手指握緊它們然後再把它們放入留聲機里的樣子。多麼美好和諧的一幕啊。
這一刻，沒有人比她更傻，沒有人比她更執迷不悟。
听見樓下有說話的聲音，路顏堯一驚，迅速抽出兩張碟，忙不迭地往樓下跑。
左腳站在台階上，右腳已是後悔。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她往後退了一大步，可依然擋不住被打量的目光。
那女子看起來年紀比她還小，雪白的鵝蛋臉，眼楮水汪汪的，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如一株出水芙蓉，她往孟浩謙身邊一站，整個覺得男才女貌，登對非凡。
路顏堯覺得自己也真夠得瑟了，愣是誰往孟浩謙身邊一站，都覺得人是一對璧人。唯獨她自己，是托人後腿，有損人光輝形象。
「她是……」杜映雪微微地納悶。
沒等她問完，孟浩謙已經先開了口，凜冽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詫異，「你怎麼在這里？」
路顏堯有些招架不住，畢竟，他帶新人來看房子，她的出現全然是大煞風景。
怎麼偏巧在這時候撞上？她今兒可是特意向司機問了孟浩謙的日程啊。李媽只得上前一步解圍，「是我給路小姐打的電話，讓她來取東西的。」
孟浩謙看了一眼客廳里打包的東西，心里一時有些凌亂，只覺得眉心隱隱作痛。而說出來的話卻又是絲毫不帶感情，甚至嘴角扯出的笑意還夾雜著刻意的嘲弄，「怎麼，還沒搬？」
路顏堯沒有答話，徑直往台階下面走，一心想著離開，步子太急，到最後一級台階時差點一個趔趄地面砸出個坑。幸虧她及時穩住了欄桿，否則，當著他倆的面摔個狗吃屎的話，她想她寧願當場死掉。然而兩張黑膠碟還是不幸地被她扔出三米遠。
李媽立即走上前來扶住她，又是責怪又是心疼，「顏堯，你怎麼不小心點？」
杜映雪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孟浩謙，乖乖，一向冷情冷面的他，眼里竟然晃過一瞬的……心疼？
路顏堯吃力地擠出微笑，往前走了幾步，看著一臉陰晴不定的孟浩謙，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來去撿那張在他腳邊的碟片。
孟浩謙偏偏就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手輕輕地搭在杜映雪的肩膀上，眼楮居高臨下地瞅著路顏堯。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她伸長手臂，勾了幾勾，卻沒把那張碟握緊。倒是塑料盒子的稜角太鋒利，竟然劃破了她的手指，血一下就流出來了。
他突地就蹙起了眉，慢慢把扣在杜映雪肩上的手指放了下來。
這種事簡直夸張的可笑。路顏堯冷哼一聲，真覺得自己的有做韓劇里苦情女主的天賦了。
「天，你流血了！」杜映雪垂眸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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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海謎把男主寫得太花心了……親們都不喜歡了……嗚嗚，再說一次，男主真的很專情的……不過是後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