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顏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偏過頭，用雪亮雪亮的目光打量著祝鄑帆，「你丫該不會是背著我調戲閔玥嵐了吧，否則她怎麼對你那麼大成見？」
祝鄑帆聳肩不語。然後大大方方地牽起她的手，露出淺笑，「也好，就我們倆去。」
路顏堯立刻推開他的手，假裝一臉嫌惡，「書沒讀少，見識倒短，去去去，哪有一個滿月復經綸的高材生動不動就去牽人家女人小手的。」
他被她逗笑，「你呀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蘇芮的《酒干倘賣無》格外動人悲切，祝鄑帆不由地皺眉，「怎麼弄這麼個鈴聲？」
她用手指在唇上比出一個噤聲姿勢，而後妥帖地把手機移到耳邊，閔玥嵐歡暢的聲音讓路顏堯再一次見識了女人確實是一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動物。
無奈地「嗯」了兩聲，她終于還是爆發了，「靠！你又不是沒長腿，我們就在樓下，你要去的話就自己下來唄，干嘛還一副老佛爺架子，讓我再跑上去接你？」
接著，路顏堯又一次被摔電話。
她端直無語了。平靜，平靜，再平靜，路顏堯深呼吸三次，把閔玥嵐曾經對她的種種好，重重體貼重溫了一遍，才「啪啪啪」奔上樓，一臉笑靨如花地推開門說︰「小的給老佛爺您請安。」
彼時，閔玥嵐一身紅似火的燈籠羊絨裙，整個人如夏日里盛放的虞美人，美得嬌艷欲滴。凌厲逼人。卷曲披散的頭發更是有萬種風情。路顏堯站在一邊模模下巴評價，「你不至于吧？不就是吃個便飯麼，用得著這麼隆重？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要出去勾三搭四。」
「哪有？」閔玥嵐臉一紅，辯駁，「這不是轉眼就過年了嘛，穿成這樣，還不是圖個喜慶討個吉利。」
路顏堯笑一笑沒再損她，把她白皙的手放在自己腕上，模擬那小太監的尖細聲音，「恭迎老佛爺起駕離宮。」
祝鄑帆看見她倆一塊下來，嘴唇僵了僵，什麼都沒說。他也說不出自己的確切感受，反正心里有些堵，雖然不至于生氣，但也絕不喜悅。
氣氛真是有些詭異。
三人一同坐在計程車上，祝鄑帆坐在副駕駛的位子，路顏堯和閔玥嵐坐在後面。
大概是一切皆有心生，路壓抑總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肅殺。
車子向前行駛，林立的高樓，一幢幢地後退。路顏堯忽然有一種不安的錯覺，覺得時光仿佛在倒流。而她也回到原地。她的身邊不再有孟浩謙，從此山高水遠，又只剩下她一個人艱難跋涉。
雪海藍市是這樣的摧殘炫目，有多少外鄉人，擠破頭顱想在這里扎根立足，而偏偏她覺得壓力太大，一個人難以棲息。
她究竟是懦弱還是太習慣有依靠？
「你們想吃什麼？」祝鄑帆打破沉默。
「番茄麻辣鍋。」
「私房菜。」
她倆幾乎是同時月兌口而出。看他有些兩難地猶豫時，路顏堯適時地看了眼閔玥嵐，她專注地盯著祝鄑帆，手指緊緊地攥著，一臉緊張，期待著看他的抉擇。
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漫上路顏堯的心頭。
快六年了，板起指頭算一算也有二千多個日子，他們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鞏固的鐵三角。可現在，似乎有些變動。
路顏堯是一個滿足現狀的人，她討厭任何改變，同時她也是一個自私貪婪的人，她很害怕，她害怕，萬一他們倆真的雙宿雙飛，她不確定，她是否還能像之前一樣和他們沒心沒肺地開玩笑，唯恐天下不亂地打鬧。
按照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來講，朋友夫也只能遠觀，不可褻瀆。
現在對她百般寵溺，為她的一哭一笑而動容的男人，到那時，會不會和她逐步遠離，然後背道而馳；而另一方，毫無怨言花時間在她身上，听她嘮叨，罵她笑她又疼她的女子，是不是還能時時刻刻把她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
也許路顏堯是太固執，她總是想要握緊每一個人對她一分一毫的憐愛。
于是，她似乎不敢听他開口的結果。急急地附和，「好啊，好啊，就吃私房菜。麻辣鍋吃來吃去還不都是一個味道。我也煩了。」
閔玥嵐似乎是有些失望，把頭偏向窗外。倒是祝鄑帆松了口氣，戲謔著轉移話題，「你手機的鈴聲蠻震撼的啊。」
「是麼？」路顏堯歪著腦袋笑一笑，動之以情地哼出來，「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多麼熟悉的聲音，陪我多少年風和雨，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沒有家哪有你，沒有你哪有我。」路顏堯止住哼唱，狡黠地眨眨眼間，「看著這段歌詞修辭用得多好啊，又是重復，又是頂針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怕閔玥嵐罵她，于是路顏堯壓低嗓音，伸長脖子趴在祝鄑帆的耳朵上悄悄說︰「閔玥嵐和我一樣是酒罐子，典型的無酒不歡，要是擱住宅區里，收酒瓶的人一定對她趨之若鶩，成天扯著嗓子在她樓下喊——酒干倘賣無。」
「咳咳。」閔玥嵐清了清嗓，聲音有些諷刺，臉上有一絲不屑，「在我面前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至于麼，天天見面，還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沒有啦，我是想說……」她立即陪著笑臉，然而閔玥嵐已經冷哼一聲，把臉偏去窗外看風景。
她落了一個熱臉貼人冷的悲劇下場，祝鄑帆無限同情地看她一眼，似乎想要打破僵局，淡淡問︰「我的來電鈴聲呢，你設置成什麼了？」
路顏堯想了一想，語氣認真嚴肅，「精忠報國。」
他臉白了白，不自然地接道︰「你還真是抬舉我。」車子停在一家川菜館面前。她之前跟孟浩謙來過一次，店面很大，裝修得簡約奢華，各種陳設都別具一格，連服務員都是一臉帶笑，男的帥，女的靚，丟進演藝圈可以當配角那種。雖然不是什麼星級餐廳，但菜確屬正宗，連帶著價格也昂貴得讓人肝顫。
「路小姐好。」不知道是路顏堯天生麗質讓人過目不忘，還是孟浩謙的大名遠揚讓人不敢怠慢，亦或是大堂經理記憶里實在是好，反正她一腳剛進門，就有人一臉掛笑掉問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