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熙哲明顯是被路顏堯的熱情嚇到了，愣了一下，才很配合地說︰「哥們兒我閑得發慌在家里看書呢。」
「什麼書？」
「佛經。」
「哈哈哈……」路顏堯笑前俯後仰，差點一頭栽進那塊貴死人的蛋糕里。
「怎麼？」劉熙哲的語氣有點生硬，路顏堯甚至能想到丫皺著眉，嘴角微微不屑的冰冷模樣，「你覺得不可以？」
「當然可以。為什麼不可以？」路顏堯即刻端正態度，擺出一副畢恭畢敬得謙卑嘴臉，笑道︰「哥們兒境界太高，實非吾等等閑之輩可以抵達。要不你現在就剃度趕往少林寺？不出五年，你絕對就能修煉成一得道高僧，往後若是發生什麼世界性再難，你也能向那釋迦牟尼一樣，普度眾生，解人們于水火苦難之中。」
劉熙哲顯然有些無語，閑扯了兩句，就有掛斷電話的沖動。
路顏堯想他一定是被自己侃暈菜了，忘記自己的初衷了，于是就急急拉回正題，「你打電話是為了What？」
「訂了一桌子菜，沒人作陪，就想到了你。」他的聲音泛起苦澀。
「靠，像請本小姐吃飯就直說唄，搞那麼委婉干嘛？」她沒心沒肺地笑起來，笑完又覺得詭異，下意識地問︰「你劉公子隨便揮一揮指頭估計就有成群結隊的粉蝶撲閃翅膀偏偏而來了吧，怎麼會沒有人作陪？而且今兒可是大年夜，你不跟家里人親親熱熱地吃年夜飯，你跑出來干嘛？怎麼你在耍孤僻？」
劉熙哲心口一痛，沉默了幾秒，語氣低低的，「顏堯，你到底去不去？」
在她眼里，劉熙哲那丫，本來就是一溫暖如玉，一看就覺得能讓她想起海子的那句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珍稀人種，可偶爾扮演深沉還真讓她喘得慌。路顏堯略微沉吟，試探著問︰「你請客？」
「當然。」
「那OK！」
妝都沒來得及化，披了件風衣，路顏堯就急匆匆地打車下山。當然出門前還不忘做件好事，把那蛋糕托人送去孟氏療養院附近的一個孤兒院。想她年紀輕輕，正事不干幾件兒，一天游手好閑當蛀米蟲，要是再不積點德，保不齊哪一天上帝一開眼，一個雷就從她腦門上劈下來了。
雪海藍往年總是多雪，可今年卻還未曾下過一場雪，透過車窗，路顏堯看見一片光禿禿的落葉木。泥土很肥沃，即便這樣，它們還是落葉了，最後連一片都不剩下。她的鼻子一酸，覺得胸腔里一片寂寥。
樹木落了葉子來年還能發出新枝。可是，她的心呢？
從計程車上下來，路顏堯遠遠地就看見了劉熙哲。站在圓形廣場的咖啡廳外，在那麼擁擠的人潮里，他卻顯得格外突出耀眼。零下幾攝氏度的天氣，他依然穿得很單薄。黑色V領的長袖針織衫、同色系的棉質直筒長褲，淺灰色的風衣就那麼隨意敞開著，顯得整個人身形飄逸而修長。
劉熙哲當下並沒有看見路顏堯，他的目光游離在人群中，並沒有焦點。
一瞬間，路顏堯在他的臉上找到一種冷漠孤高的表情。這種表情，在他臉上她不曾看見過，倒是在孟浩謙臉上她常常地見到。
腦海里靈光一現，路顏堯覺得，他們兩個人其實是非常相似。眉毛，眼楮，鼻子拼湊在一起，都是一副顛倒眾生的相貌。一定是言情小說看多的緣故，路顏堯想，他們必定是親兄弟，不然堂的也行。
轉而一想，又覺不對，一個姓孟一個姓劉，最多就是個表的。可是按照劉熙哲之前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淡態度，他們頂多也就是個泛泛之交。但像孟浩謙這種一肚子彎彎繞，估計連王熙鳳從書里穿越過來也會自嘆不如的主兒，怎麼偏偏就自願地熱臉貼人冷呢？
左思右想還沒弄清個究竟，背就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路顏堯一回頭，就看見劉熙哲微笑的臉，「站在馬路中間想什麼呢？那麼認真，也不怕來輛車送你歸西。」
原以為劉公子會下血本請她去君悅富麗堂得月樓這類五星級餐廳吃生猛海鮮，饕餮大餐，可沿著一條轎車無法開進的小巷，九十八繞了半天，路顏堯才反應過來她的如意算盤估計打錯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秉承著劉公子的美意，她哪里有不受之說？何況，丫的水準她還是非常十分相當地信任地。
果然是一家私房菜。店主是一對夫婦，很慈眉善目的樣子。
他們一來，就招呼他們入座，酒菜都已備齊，只等著上桌。
地地道道的川菜。口味絕對是一流。
路顏堯辣得只能一邊狂灌飲料，一邊大口吸氣，卻始終不願放下筷子。
「你是從哪里找出這麼一個吃飯地兒的？」喝湯的間隙，路顏堯握著勺抬頭問他。
劉熙哲放下筷子，笑容忽然有些凌然，他底下眉眼，淡淡道︰「我媽以前常帶我來。」
在他眼楮里捕捉到了轉瞬即逝的憂郁情緒，路顏堯不想再問。像是下一步就能踩到地雷一樣，故意越過這個話題，沒話找話地說︰「你那位蘇姐姐最近怎麼樣？上次我看你們跳舞的樣子，嘖嘖，有愛得很啦。你丫是不是早就有預謀把人從孟浩謙手里搶過來了？」
話一月兌口，路顏堯幾乎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幼稚的錯誤。在劉熙哲眼里，她跟孟浩謙不過是兩三面之緣，點頭之交都不算，哪里熟絡到能直呼其姓名了？而且從哪里探得他孟浩謙的名字都是個值得深思的疑問。
正猶豫著要該找什麼借口糊弄過去時，劉熙哲不以為奇地看著她，嘴角的似乎是有笑又似乎沒有，倒是眼底有一抹陰霾。然後她听見他低低說︰「顏堯，孟浩謙和青芷姐，他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五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