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休書 第六章 酒毒

作者 ︰ 六月穆水

「這是皇上昨個寫下的,妹妹特拿來給姐姐你。」

只剩下兩人的屋子內很安靜,護衛不知何時離開了,一張紙飄落在她身前視線所及的地方,微微泛黃的紙,迷蒙的雙眼看過去時,上面墨跡有些模糊,那大大的‘休書‘兩字卻不容錯漏。原本迷蒙的眼猛然瞪大,披風下的身子顫了顫,難以置信的抬頭看眼前女子,腦中卻似不受控制般,一個個畫面快速上過。

大婚當日,他與她的約定,他日若是不要她了,就跟平頭夫妻般,賜她一紙休書。

那日,她成功激怒了那個男人,他朝她吼,說想離開他不許也休想,說他會不要她,一輩子都不可能。

她卻執著要來一個承諾,一個屬于他們兩人的約定。

現在再看眼前物,她直覺視線渾濁,失血過多的身子冷的厲害。

屬于兩人的約定被第三者知曉。

他竟是這般看待那個約定的?

輕易的就可以告訴別人?

他對她當真有心?

她所慎重的事情在他看是什麼?

他的一輩子原來就是這般短暫啊!

三年而已。

一個約定,現在看來竟是這般的諷刺。

她該心生感動還是如何?畢竟直至此,那人還記得屬于兩人的約定。

一紙休書撒出,是要她徹底死心吧,心中唯一的那麼點念想被生生掐滅,他在告訴她——他不要她了。

伸出滿是血污的手,一用力,‘休書’兩字變得殘破不堪。

「呵呵……哈哈……」

她突然笑了,先是很小聲的笑,到最後竟是越來越大聲,殘破嘶啞的笑聲傳遍這整個屋子。

曾經那看似堅固無摧的誓言,然來就如同眼前這張薄薄的紙,一桶就破,以前不是不破,只是沒有人去捅而已。

女子看她笑的癲狂,陰暗的屋子內,一身落魄,青絲披散,仰頭而笑時,臉上殷紅的血滑落,不是鬼魅卻更甚鬼魅,她突然覺得背脊一寒,頭皮陣陣麻,一股寒意由著腳底蔓延開來。

她抖了抖身子朝後退了幾步,直到覺得夠遠了才開口︰「姐姐,莫要怪妹妹我狠,怪就怪你我愛上了同一個人,黃泉路上莫回頭,孟婆湯一飲便什麼痛苦都沒了。」

美眸一掃那依舊大笑的人,女子縴柔的身子再度一顫︰「休書已給,那可是皇上最後一次送給姐姐的東西了,姐姐就好好珍惜吧,今個兒是妹妹和皇上的大喜之日,就不在此停留了,皇上那還等著妹妹我了。」話落。柔媚一笑,扭身邁著碎步離開,只是那腳步沒有來時的平穩。

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那人衣裳摩擦悉悉索索的,越來越輕,越來越遠,直到最終徹底的消失,隨之消失的是她痴痴的笑。

身上的血不斷流著,她卻感覺不到疼痛,一張披風遮去了所有,遮去了遍體傷痕,遮去了不斷溢出的血,遮去了扭曲變形的雙腿。

真好。

那個人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真好。

伸出顫抖的手解去胸前那快牙骨,銀白的,上面斷裂的痕跡和刀痕清晰可見。

老虎的虎牙,最尖端的地方,上面的刀痕是近身搏擊時匕首所留下的。

至今為止,那寬闊的染滿鮮血的背影依舊令她難忘。

手握牙骨,眼看地上殘破的紙張,美眸中空洞一片。

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物。

「吱呀!」

門再度開啟,接著是腳步聲,有人進來了,依舊是那兩位護衛。

她拿著骨牙的手握緊,垂落在地。

「皇後,可是想通呢?」

護衛尚未走進聲音以至。

「……」她緘默不語,視線依舊落在紙張。

那兩人面對她的沉默似是也不惱,只是走進了,接著一聲聲響,有什麼被放在地上。

那是一個小巧精致的托盤,上面放著一壺酒,一個酒盅。

托盤故意壓在那張紙上,讓她可以清楚的看見。

「看來皇後是不準備開口了。」

護衛笑著說著,聲音悠悠,緩緩拿起精致瓷壺,微微傾斜,琥珀的液體滑出落進酒盅。

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倒畢,他拿起酒盅把玩,蹙到她鼻息間︰「皇後,這可是最上等的酒啊,皇上欽賜的。」

「……」她的視線驀地一緊,抬頭緊盯那杯琥珀液體。

心如擂鼓。

她的心已經夠冷了,他已打破自己最後一絲奢侈了,還想如何?

依舊不罷休,一定要把自己逼至……才肯?

「皇後不謝恩麼?」

那邊聲音依舊,蕩起的液體發出極小的聲音。

護衛看著她笑︰「沒法,誰叫娘娘一直都不肯招了。」

「小的也不敢違抗聖旨不是。」話落,朝著一旁另一護衛使了個眼色繼續說道︰「這酒您也喝了吧,麻痹了神經受刑也不會那麼痛苦了。」話落,酒杯蹙近。

醇香的酒香撲鼻,她的神經卻似全部被麻痹了般,猛的扭過頭,抬眼狠狠瞪向眼前兩人︰

「滾開!」

她不會蠢道不明白這是什麼。

兩人對于她反抗似是早已料到,對看一眼,另一人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身子。

身子突然被困,本就無力,現下就更難掙月兌了,她卻是不願就這樣死去,使出所有的力氣掙扎,發瘋一般,一張口朝著困住自己的手臂就咬。

「啊!」那人嘶叫一聲開始咒罵一句髒話︰「媽的。」

「一個女人都困不住,還是個受傷的女人。」那邊手拿酒盅的人嗤笑。

「說的簡單。」被他這麼一說,護衛惱羞成怒,心一恨抬手朝著風素顏後勁重重打去。

「唔!」

鳳素顏只覺著後勁一痛,接著陣陣麻痹,頭昏沉一片,無力的眼眼看就要閉上了,卻在下一刻,冰涼的瓷器踫觸嘴唇時,腦中警鈴大響驀然驚醒,扭過頭奮力掙扎。

掙扎的太厲害,護衛手中酒盅顫了顫,眼中閃過狠厲,朝著另一人大聲到︰「抓緊了!」

真要比力氣,莫說現在的她,就是以前也比不過,更何況是被困加之一身傷時。

腦中亂成一片,手胡亂抓扯,末了在踫到一處絲滑觸感時雙眼一亮,不再遲疑,揚手用力抓起甩出。

紅色的披風猛然被掀起朝著身前人而去,那人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出,眼露疑惑間身子傾斜,紅布打在臉上,繞過時酒盅被彈開掉在地上,啪的一聲破碎,琥珀的液體流出時發出‘戚’的一聲聲響,酒盅破碎處焦黑一片。

「……」

屋內有一瞬間的安靜。

那酒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兩名護衛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有此出,同時怔愣,那原本拿酒盅的護衛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另一人驚訝的瞪大眼,抓著鳳素顏的手松了松,一雙眼緊盯地面那塊焦黑。

「這個……這麼厲害?」

他的話有些結巴,語無倫次。

陰暗的屋子內一絲冷風襲來。兩人同時抖了抖身子,再扭頭看鳳素顏,同樣瞪了眼,只是眼中神色復雜,是不信。

鳳素顏乘著兩人怔愣時猛的縮回身子由地上站起就想跑。

她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會趕盡殺絕。

「 ——當!」鐵鏈一聲震響,被打斷的腿還來不及爬起就又重新倒回原地。鐵鏈的聲音同時讓另兩人回了神,條件反射的就去抓,她還來不及逃月兌就在此被困住。

「現在怎麼辦?」護衛困住她問道,十字疤痕上是清晰齒印。

另一人一掃地上酒盅再到被困的鳳素顏,最終神色一閃,拿起地上酒壺猛的朝鳳素顏蹙去,面色陰狠。

「快點,以免夜長夢多。」

鳳素顏一雙眼赤紅,奮力掙扎身子朝前傾︰「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謀害本宮……唔……」

下顎猛的被掐住,嘴被迫張開,抬頭,她看陰暗中那人的臉一片漆黑,雙眼卻是異常的亮,里面寒光點點。

「皇後,您錯了。」

壺嘴快速塞入口中,他目光深沉,聲音陰冷︰「這酒是皇上賜的,小的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皇上要您死您就得死,這酒您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的面孔扭曲的變形,手上動作越來越重,有些瘋狂,似是怕她跑了一般。

「唔……」

嘴被堵無法說話,琥珀的液體順著嘴角溢出,喉間火辣辣的難受,她瞪大了眼拼命掙扎,卻在听見護衛的話時雙眼眯起。

那個人已經狠心至此?

——皇上……是要如何處置姐姐?

——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女子嬌柔的聲音合著男子絕情的話語在腦中回蕩,以及那人離開時留下的那句意義深遠的話。

——朕勸你還是早早招了吧,這樣對你只有好處,反之……

在看眼前著一幕,毒酒,逼迫,掙扎……

這就是他未完的話語啊!

他竟是這點點時間都等不及了啊,多年情誼,抵不過信任兩字,抵不過相認數天的新人笑。

耳中嗡嗡作響,她卻好似清楚的听見這皇宮另一個角落喜慶的聲音,以及男子和女子耳際廝磨的笑語,輕輕的,嘻嘻聲,酒順著喉嚨一路而下,留下一道火辣觸感,一直蔓延,直至全身。

整個人如同徹底失去力氣般,突然放棄了掙扎,眯起的眼瞪大,眼中空洞似黑譚,徒留一抹絕望,疲憊以及……恨。

看她突然放棄掙扎,另兩人疑惑卻也松了口氣,抓住她的護衛出聲︰「喂,你……」視線驚恐的落在酒壺上。

那人似是猛然回過神般,手一顫松開倒退幾步。

「 ——當!」

一聲清脆聲響,酒壺滾落在地,卻不見破,只是平下時壺嘴朝下,一滴琥珀的液體滴落,然後再無動靜。

「一,一整壺都……」

身後的聲音有些顫抖,底頭小心翼翼的看地下,再看見平靜的人後突覺驚恐,匆匆松手疾走朝另一護衛而去。

那原本拿酒壺的人臉色蒼白,看向那安靜靠在牆角的人。

「皇後,冤有頭債有主,去了,怨了,回來時請找對人,小的只是听命而已。」

「是啊是啊!」另一人匆匆點頭。

「……」

靠牆的地方依舊安靜一片,青絲滑下,遮了她滿是血污的臉,周邊的一切都好似和她無關,說了些什麼更沒听進去,雙手垂落,有著牙骨的手握的極緊,緊到牙骨的尖端刺進手心也不見放開,還不斷加大力度。

垂落的視線似乎落在那紙休書之上。

她的手再度緊了緊。

以疼痛來感受牙骨每一絲紋路。

血染的臉看不清神色,那雙眼卻是亮如星辰,更似火,張揚熾熱的火焰。

風半城,既然我的命是你給的,現在要了,那我鳳素顏就還回去吧,自此以後,我們生死各不相干,我鳳素顏會記住你給予我的一切,你的狠絕。

請記住。

我恨你。

我從不是什麼軟弱可欺之人,黃泉路上我鳳素顏會睜大雙眼看著你們一世糾纏,奈何橋上,孟婆手中的湯我會一滴不剩的倒掉,我要留下今世的記憶,記住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

欠你的我已死來還,你欠下的……來生我會一一討回。

瞪大的眼始終圓瞪著,即使到最後一刻,靠牆而坐的身子也不見動上分毫,紅色的披風不知在何時重新加蓋在身,分不清是血亦或者是布。

「死了麼?」護衛之一遲疑開口。

「應該死了吧……」另一個護衛看了眼紋絲不動的身子,不太確定的說著。

兩人對望一眼,小心翼翼的朝著靠牆那抹身影走去,一步步的,不見一絲聲響,待到走近了,微微彎子查看,驀地雙眼大瞪︰「啊——」

一聲尖叫,身子朝後倒退數步。

「怎麼呢?」另一個心大跳,驚慌問道。

倒退的護衛白了臉,顫抖的手伸出︰「眼,眼楮睜,睜……」

那圓睜的眼如同鮮活一般,護衛想想剛才所見一幕,心神依舊難以穩定。

另一護衛朝他一翻白眼︰「大男人,這般無用。」輕碎一口,自己邁步走了過去,上下一掃,用腳踢了踢,確定死了以後松口氣,視線突然落在那垂在地上的手。

「發現沒,剛才開始這手就握著,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經他這麼一說另一人好也想到了︰「是啊,一直握的緊,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看見是什麼白白的東西。」

「到死都握著啊,該不會是什麼寶貴的物件吧?」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露出同樣的貪婪,末了會心一笑同時走過去。

「乘早,現在肌膚還是熱的,等會冷了也就硬了,不好動。」

兩人都很激動,擠在一起用力的掰,就怕晚一步東西被搶了。

那只手握的很緊,緊到兩個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只是在掰開的瞬間愣住了。

「你真的看見……有東西?」顫抖疑惑的聲音。

「是,是啊,因為她握的緊,所,所以我留心的多看了幾眼。」確定顫抖的聲音。

然後一室沉默。

再然後……

「啊——鬼啊!」

兩聲尖叫劃破屋頂,兩道身影踉蹌的跑出這陰暗布滿血腥的屋子,門被大力撞開, 當 當的動著,屋外的光線透過,照了進來,落在那被掰開的手上。縴白的手中……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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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史書記載︰

大都堯帝初年,堯帝娶當朝軍師鳳素顏為後,直至往後三年,大都後宮只此一後,未有子嗣。

大都堯帝四年秋,鳳後通敵叛國廢其後衛打入冷宮。

大都堯帝四年秋,鳳後畏罪自殺于冷宮。

大都堯帝四年秋,皇帝娶當朝丞相之女顧曼霜為昭儀,位居九位之首。

然後,大都的後宮突然有一傳說。

大都的冷宮每到夜里會鬧鬼,怨氣沖天,不時有東西遺失,走近了會听見嚶嚶哭泣之聲,有人說,那是以死鳳後的鬼魂。

至此,原本居住在後宮的嬪妃憤憤要求離開,並以死要挾,最終堯帝不勝其煩後下令冷宮所有人搬出,並赦免離宮。

再至此,大都的冷宮中自此空無一人,並再無人住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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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了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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