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休書 第一百章 因為高興

作者 ︰ 六月穆水

第一百章因為高興

若說住進這偌大的宮殿接下來該干什麼的話,那就是收拾亂攤子。

一場戰亂,昔日輝煌不再,金碧輝煌的殿中處處可見殘破,凌亂,風一過,落葉紛飛,窗外枝椏上的葉子不覺間已經泛黃,一處處走過,記憶最深的閣樓還在,卻已是物是人非,上一次來,變的是自己,而這一次,除了自己,什麼都變了。

「嚶嚶……」

扶風腳下蓮步悠的頓住,猛的的抬頭看站在一旁的男人︰「入秋呢?」

「入秋了。」男人肯定的給予回應。

「這麼快。」扶風模索著身上衣裳︰「難怪覺得衣裳薄了。」

「走開,讓你走了,听見沒,說什麼也沒用,再磨磨蹭蹭小心打折了你的腿。」

殿外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近的遠點夾雜在一起,听著有些模糊,更吵得人心生煩躁。

「去把人叫進來。」

話才落,殿中那一道黑影消失不再,再回來時身後跟著個衛兵,那衛兵見了扶風,格外恭敬,就連聲音也壓了幾分︰「柳姑娘。」

「這宮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被這一問,那衛兵頓時垮了肩,一臉的疲憊︰「這皇宮啊,大是大,可這人也多,這仗一下來,一個個要死要活的,亂作一團,屬下這正頭疼了。」話落頓了頓︰「可是吵著了姑娘,屬下這就把人趕遠些。」

一代主子一代奴才,就好比一朝君一朝臣,恆古不變的定義,一直以來的生活突然發生了天翻地步的變化,也難怪他們都慌了陣腳。他們帶著大軍進宮時就下了令,封死所有出口,宮中人自是逃不掉,這下擔心未來也是正常。

思索良久,扶風突的站起︰「你帶我去看看吧。」

「啊?」

那衛兵聞言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白,末了神情閃爍的說道︰「一些亂臣賊子而已,屬下們處理就好,怎敢勞煩姑娘您。」

衛兵那閃爍的神色讓扶風多了一眼,直看得衛兵縮了縮身後方展露笑顏道︰「閑著也是閑著就去看看吧。」話落不給衛兵回話的機會,轉身就朝外走去。

「哎……柳姑娘……」衛兵急了,剛想說些什麼阻止,卻在轉身時面前一黑,仰頭看才發現是個高大的男人,四目相對時怔在當場,渾身血色頓失︰「沈,沈公子。」直到那人遠去的只剩下個背影後,衛兵面上才恢復點血色,再看,兩人身影已消失,只得匆匆跟在身後。

「嚶嚶……」

越朝外走,那嚶嚶哭泣的聲音越大,擦身而過的宮人更如驚弓之鳥,匆匆低頭而過,一個個身形狼狽,如喪考妣般,更有甚者遠遠的就埋首跑過,遇鬼般。

「啊——」

一聲尖叫,直直沖過來的人跌倒在地,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什麼,撞人跌倒後發瘋般尖叫,身子瑟縮成團,一雙縴白的手緊握衣襟。

扶風尚未弄清怎麼回事,就見一道身影更快一步的從身後躍過,一把抓起來人就走︰「不是說了安分呆著麼,誰讓你亂跑的。」

「放開我,放開我。」被抓的人掙扎的更厲害了,抓住衛兵的手就咬。

「啊!」衛兵痛呼一聲,震怒,揚手就要打,伸出的手卻在半路被擋了回去。

扶風松開衛兵的手,一把抓過衛兵手中人,制住她不斷掙扎的手臂,快速扒開她凌亂青絲,直到露出臉來。

「賀才人?」

剛听聲音就覺得熟,這下再看,可不正是那位賀才人,只是昔日桀驁的大家小姐,今日卻狼狽不堪,一頭青絲披散,衣裳凌亂,面上脂粉散開。

看著面前人,扶風有一瞬間不敢確定,印象中的賀才人不管現況如何不如意,也都是維持著那份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傲氣,可此時……

賀才人听人叫她,有些呆滯的抬頭看過來,末了昏花的眸漸漸轉為清明︰「柳,柳美人?」末了尖叫一聲如同汪洋中看見浮木般緊緊抱住扶風。

「跑,我看你還跑!」

憤怒的聲音打斷兩人的話,一抬頭就見一衛兵手提著褲子大步走了過來,上面衣裳還凌亂著,一臉的凶神惡煞。懷中賀才人在听見那一聲厲喝後整個身子一緊,末了開始顫抖,朝著扶風身後擠去。

「咳!」

那一直跟在扶風身後的衛兵蒼白了臉,用力一咳,匆匆收回剛剛抓賀才人的手。

他以為夠快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那人在听見這一聲咳嗽後抬頭,罵罵咧咧指向賀才人說道︰「二子,你在正好,給老子抓住這臭娘,娘……」待看清面前人後,衛兵原本凶神惡煞的臉唰的垮下,手一松,褲子隨著聲音一起軟下去。

扶風秀眸在這衛兵和賀才人身上一掃,心中明了,隨之而來的是漫天怒火︰「我沒你這種不要臉的兒子!」

那衛兵早在扶風秀眸掃過時就知不好,狼狽提起褲子,驚慌開口︰「柳,柳姑娘。」

扶風伸手拉出賀才人,將之推至沈臨風面前,再回頭時,一雙眼冷如冰渣子︰「還記得進宮前我說的話麼?」

衛兵面色一白,手腳都不知道朝哪里放了。

「既然他記性不好忘了,那就你來說吧。」冷冽的目光一掃,看的正是一直跟在身後的人,也就是衛兵口中的‘二子’。

二子縮了縮身子低下頭去,底喃到︰「進宮以後,沒柳姑娘的命令誰都不許輕舉妄動。」

扶風側身听他說完,一雙眼始終落在地上那人身上︰「听清了沒?」

那人咽了口口水︰「听,听清了。」

「可明白這意思?」

「明,明白。」

白皙的面上頓時一冷,與之相反的,清冷的聲音拔高︰「既然明白了還為之,分明就是明知故犯。」

衛兵被喝得一陣,提褲子的手一抖,險些再次滑落,趕緊改口︰「沒,沒明白。」

「是麼?」淡色的唇突的彎起︰「那就下去弄明白為止吧。」

衛兵听罷,怎麼都覺得這句‘弄明白’為止絕非那般簡單,站在原地的身子死活不願動上分毫。

「柳,柳姑娘,您是姑娘所以不懂,我們這些大男人,這一場場仗打下來難免需要,需要發……」衛兵咽了口口水,感覺頭頂的低氣壓,強自把那個‘泄’字咽下頭垂得更低了,也正因此沒發現一旁的二子正拼命給他使眼色,還兀自說著︰「這些女子也只不過是那些昏君下的亂臣賊子,既然輸了,就該,就該……」感覺著四周氣壓越來越低,衛兵聲音也跟著越來越小,到嘴邊的話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就該什麼,怎麼不說下去了?」猛的一巴掌甩過,聲音脆響︰「不是很有理麼,怎麼聲音這般不干脆,還知道倒不出口啊,還知道何為羞恥啊!」

衛兵被突然而來的巴掌打得偏過臉去,驚的松了手,就連身後那位叫二子的士兵也驚訝的張開口。

在他們的印象中,柳姑娘雖然偶爾會讓人覺得強勢,私下卻是好脾氣的,面上總是笑盈盈,發這麼大的火還是第一次見到。

「誰不是娘生父母養的,你這種行為跟畜生有什麼區別。」蓮步輕移,冷冽的眸光一掃,落在男人那一處,猛的一回身抽出身後二子腰間大刀砍過︰「若是再控制不住獸欲,我不介意幫你。」

鋒利的刀鋒在烈日下透著森寒光芒,衛兵頓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與此同時,扶風手中刀剛好落在男人雙腿之間,撕拉一聲,布襟撕裂,衛兵尖叫一聲,冷汗順著額頭滑落。

「就這點出息。」冷哼一聲不再看地上人一眼,拔刀扔給二子︰「去把你們領軍叫來。」

二子匆匆接過刀點頭離去,地上那人在發現自己寶貝完好,那處只是褲子割破後松了口氣,整個人如同大水中撈起一般無力。

那一刻,他以為她真的會。

二子離去,扶風不再多話,只負手于身後等待。

領軍很快被叫了過來,看模樣是已從二子口中得知事情原由,臉色不太好看,可待到親眼所見後,還是黑了整張臉,一上來就給了那地上那衛兵幾腳。

「你他媽的還真給老子長臉,做出這種事。」

「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扶風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切,如同一場鬧劇,靜靜的站在遠處,直到對方停手後走了過來。

「柳姑娘,今日這事是屬下管教不周,回頭一定好好懲罰。」抬頭見扶風不言語後又加了句︰「發生此事,屬下難辭其咎,回頭屬下就去將軍那里領罰。」

冷冽的眸掃過面前畢恭畢敬的人,那視線就像要把人看穿般,直到那領軍等得一身冷汗後才開口︰「給我嚴令徹查此事。」

「是。」領軍趕緊應道。

「另外,立刻召集軍中將士嚴查其言行。」

「是。」

「若再有此事發生,你這領軍的頭餃也別要了。」

「是。」

話落方歇,清冷的眸子掃在場所有人一眼,最終朝男人那處淡淡一瞟,又見了一句「再見一次,破的可不僅僅只是衣裳了。」

「……是。」

這句話,領軍听的莫名,卻還是點了頭,那地上衛兵和二子卻是渾身一抖,明明只是那麼一眼,確讓人渾身透涼,衛兵身後護住,覺得破壞的地方開始灌風,涼梭梭的。

「下去吧。」

「是。」

領軍冷冷掃了地上那衛兵一眼,恭敬離去,衛兵不敢逗留,匆忙抓起自己凌亂的衣裳狼狽跟上。

扶風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視線移至賀才人,目露深思。

這事歷來便是如此,看見的就是看見了,沒看見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她相信那領軍是知道的,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的事。

「……」不自覺的,衣袖下的手緊握。

「哎,怎麼又是你啊,不是說了讓你走麼,怎麼還在這里,是不是真要我打折你的腿。」

身後二子突然一聲厲喝,震得扶風抬頭看去︰「怎麼呢?」

听見問話,二子趕緊回到︰「一個瘋女人,這些天一直吵著要見您,這不,今天又來了,听說還是個妃子。」

「妃子?」順著二子的方向朝回廊拐角看去,圍著好幾個衛兵。

封半城的妃子多了去,可跟自己有交集的一個手數來都嫌多,面前這位賀才人勉強算一個,再來就……

猛的一怔抬頭︰「叫什麼?」

二子不想柳姑娘竟是對這好奇了,本想一句打發,可剛剛發生的事還新鮮著,心下想著會不會又是什麼數人,面上就多了幾分耐心來︰「好像是叫雙什麼來著。」

這還是那女人不斷在耳邊重復才勉強有點印象。

「雙晨?」

「啊,對,好像就是這麼個名字,柳姑娘怎麼知,咦,柳姑娘,您這是去哪里?」

扶風不理會身後人疑惑,抬腳匆匆朝外走去,繞過一個長廊就在拐角處看見推擠的人。幾個衛兵正舉著手中未出捎的刀拒當中間女子,那女子仍舊是一身艷麗的妝扮,一雙丹鳳眼顧盼生姿,只是此時已經沒有了那份妖嬈。

「求你們了,我跟你們柳姑娘真的認識。」

「認識的人多了去,可不是隨便一個人說上一句就可以見的。」

推擠之中,不知是誰力道大了些,女子一個不穩跌倒在地,手掌蹭破了皮,疼得皺眉,卻無心顧及,只想著站起。

「雙晨?」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雙晨一愣,抬頭看去,就見一張熟悉的臉露入眼間,一身青白的衣裳,烈日打在在她的臉上,美的讓人難以迎視,此時那雙美眸中透著少許驚訝和一絲絲驚喜。

想起了自己此時的模樣,雙晨略帶尷尬的抽回自己被踩的衣擺,攏了攏散落青絲,抿唇到︰「……柳美人。」

「你先帶賀才人下去歇息吧。」扶風看著面前人,頓了頓後加了句︰「找個大夫看看,讓人熬點滲湯給她壓驚。」

雙晨看著那越漸遠處的背影,籠絡自己滿頭青絲︰「她這模樣,也怪可憐的。」

人群散去後,原地就剩下兩人,扶風依舊四下看著,只是身旁人變成了雙晨,雙晨走的不快,和扶風並肩,腳下一步一個腳印,有些輕浮,卻是認真的走著,兩旁偶爾經過的宮人依舊形色匆匆,見著眼熟的衛兵,會停下和扶風打招呼。

「也就這樣了,這進了宮中,除非老了病了死了,就是一輩子,從踏進宮的那一刻就有了心理準備,如同扎了根般,沒有回頭,戰亂來時就早有了心理準備,即使那些人不來強的,也會有宮女自己貼上去,無助的時候總是想方設法的找個依靠,不是她們賤,是她們沒辦法。」

雙晨的聲音很輕,甚至還含著笑意,只是听在人耳中卻是透著無盡的悲哀,笑意中也含著苦澀。

扶風還記得第一次見雙晨的畫面,那時候的她還只是個孩子,很喜歡笑,再見時,陌生的讓人險些沒認出來,舉手投足間竟是無盡的妖嬈,如同一層層紙包裹著,在笑,卻是不到眼底,虛幻的不真實。而現在的雙晨,才二十幾歲的人,卻透著一股子濃重的滄桑感。

輕輕拍了拍沾有髒污的裙擺,雙晨一雙鳳眼含笑看她和一旁衛兵打招呼︰「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不簡單,事實上沒錯。」

扶風仔細的看著那抹笑,很認真的看,卻還是看不出任何雜質,有的只是純粹的欣慰和贊賞。

扶風沉默良久後問道︰「她們想找個依靠,那你呢?」

「我?」雙晨腳下一頓停下,似是在想些什麼,末了眼中一片空白,嘴角一彎,笑了︰「我很早就進了宮,是自願的。」

雙晨加上那‘自願’兩字,意思已經明了。

從踏進這皇宮起的那一刻,她就有了心里準備,那便是一輩子的事,一輩子居于此,直到老去。

至于突變,她從未想過。

「或者該說我從沒想到這世世代代的王朝說垮就垮吧,至少那個人給人的印象不像。」

從進宮到現在,雙晨見了兩代帝王,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封半城,他以為那個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就可以支撐出半面天來,所以她從未想過他倒下的畫面。

雙晨突然抬頭看她,有些尷尬也有些急切︰「柳美人,不,柳姑娘,你在宮中這些日子,我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吧?」

「……沒有。」扶風猶豫後回到。

至少對‘柳扶風’來說是沒有的。

「那……我對你如何。」

「很好。」

依舊是那個理。

在得到扶風這兩個答案後,雙晨整個人如同松了口氣般,那份緊繃和尷尬消散,突的跪下。

「那雙晨求你讓我見見皇上吧。」

「……」扶風腳下一頓,如同灌鉛般沉重。

她自是知道雙晨口中‘皇上’指的是誰。

怔愣過後,看著雙晨低垂的頭︰「雖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他現在都如此模樣了,值得麼?」

雙晨聞言一笑︰「也不怕你笑話,夫妻也只是個名而已,雙晨身份賤,沒那個福分,雙晨的命是皇上給的,听說皇上被關在天牢內,雙晨沒別的要求,只想在這最後的時候給他送口飯。」

雙晨說的卑微,卻是虔誠。

扶風看著面前人,恍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再看她面上模樣,不免一聲輕嘆。

封半城雖然從不把她當妻,卻給了她命,那是致死都無法磨滅的恩情。

她突然可以理解雙晨當年在背叛自己時的想法了。

雙晨听她嘆息,心中一慌,抬頭︰「雙晨認識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你可以辦到了,雙晨也知道很厚顏,可也是沒辦法,求你了。」

雙晨雖然驚慌,卻也只是規規矩矩的跪著,一雙手探了出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一臉焦急的看著她,丹鳳的眼中滿是祈求。

最終又是一聲輕嘆,白皙的手伸出。

「你先起來吧。」

——一——分割線——一——

舉杯相慶間,笑鬧不止,一聲聲嬉笑充斥在宮闈內,久久回蕩。酒醉的人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晃動著身子,拍打著桌面。

「喝了,干了,不算不算,這還有了,一滴怎麼呢,一滴也算,罰,罰。」

「這就是皇宮啊,老子活了這把歲數,就沒想過有一天會坐在這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喧嘩的聲音在耳邊久久回蕩,扶風安靜的坐在角落,一口一口飲著杯中酒,听著四下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

「天還早著了,喝,都喝。」

酒醉的身子搖搖晃晃而來,一聲震響,酒杯落在眼間,杯中酒蕩起,扶風飲酒的動作頓住,抬頭就見一張放大的臉,一開口,沖天的酒氣。

「柳姑娘,我這是真心佩服您,說真的,我這大老爺們的,從未佩服過誰,姑娘是第一個,隔!」醉酒的人打了個酒嗝,繼續說道︰「說句難听的,女人嘛就該呆在家中看孩子做飯等著男人回去熱炕頭,卻沒想到,這女人走出去後一點不比男人差,我這粗人一個不會說話,若難听了姑娘莫要介意,我是真佩服您,特佩服。」滿身酒氣的人不但的重復,舉著手中杯一飲而盡︰「我這先干為敬。」

扶風看著對面男人的臉,五大三粗的人,一張臉通紅一片,也不知是醉的還是臊的,喝完一抹嘴,像是有有誰在追般,匆匆離去。嘟囔一圈又折回,搖晃著身子舉杯看著那坐在高位的白衣男子︰「柳公子,屬下這杯敬您,皇上有什麼了不起,最終還不是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您說對麼,柳公子。」酒醉後的話吐詞不清,卻是大聲,粗俗形態盡顯,話落又要一杯飲,卻恍然發現一事︰「啊,糟了,忘記剛剛喝完了。」

「哈哈哈!」

四下哄笑陣陣。

柳一言嘴角眉梢間始終都是那抹溫潤的笑,眉不皺,眼不抬,舉止優雅的舉杯一口飲盡。

「算你敬了。」

那醉酒的人見此笑得更大聲了︰「好,好。」

四下叫好聲不斷。

扶風見此,忍不住一聲輕笑溢出,杯中酒好像更甘了。

「怎麼一直飲酒?」

沙啞略帶磁性的聲音從側方響起,扶風一愣,轉頭就見一雙幽深帶笑的眸,再來是一面純金打制的面具。

喧鬧之中,男人優雅的坐在那里,此時正一手支撐下顎望著自己,另一手輕晃手中酒杯,那模樣說不上的恣意。

扶風暗道,怎麼千挑萬挑就沒發現坐在這麼一個人旁邊呢。

失策,太失策了。

「柳姑娘現在的表情對在下來說很失禮,好像不高興看見我。」

扶風抿了口杯中酒,任憑那辛辣的液體從咽喉滑過。

「將軍多想了。」

「是麼?」支撐下顎的手動了動,烏爾目放下手中酒杯︰「那怎不見柳姑娘回答在下剛剛所提的問題?」

扶風怔了怔,末了回到︰「因為高興。」

因為高興,所以喝。

幽深的眼含笑打量他一圈收回看向四周︰「是值得高興。」

如此喜慶的日子,也算是個好理由。

正說話間,何將軍那邊好像正說些什麼,說的興起,聲音也就越來越大。

「若不是藍炎突然發兵把楊武的兵阻斷在關外,我們這一仗怕是沒這麼容易贏了。」

「是啊是啊,這藍炎也真奇怪,本來不打了,怎麼又突然打了,還這麼是時候。」

「呵,那還不都是我們柳姑娘想的辦法。」

「什麼辦法?」

「怎麼,你還不知道啊,哦,對了,看我這記性,忘記這事知曉的人不多,就是在柳姑娘去涿鹿前讓何將軍和李師傅去辦的時。」

「什麼事?」

「讓人去藍炎散布謠言,就說他們要找的人被楊武囚禁了。」

「藍炎在找人,什麼人?」

「呃,這個還真不知道,我們只是領命辦事,細節方面得問柳姑娘和公子他們,反正有用就好,這消息一出,藍炎就舉兵了,如此一來楊武自顧不暇,哪里還有時間回京啊。」

「哈哈,這招用得妙啊,也只有柳姑娘想得。」

「藍炎對楊武那一戰是你所為?」

突然而來的聲音打斷扶風正听的話,一抬眼正對上烏爾目驚訝的視線。

「算是吧。」

「那姑娘可知找的是誰?」

扶風飲酒的動作一頓︰「將軍好像對此事很關心。」

烏爾目淡淡一笑︰「好奇而已。」

烏爾目就說了那一句便沒了聲音,目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邊安靜後那邊聲音又清晰的傳來。

「這一仗打下來怕是要些日子吧。」

「那道未必,藍炎沒了糧草支撐不了多久。」

「沒的糧草?」

「柳姑娘讓人乘著兩軍交戰潛入藍炎後營,燒了他全部糧草。」

此言一出,四周靜默,緊接而來的是拍桌聲。

「太絕了。」

「柳姑娘,我就不明白了,為何要燒了他們糧草,讓他們狗咬狗不是更好。」這話是何將軍說的。

他早看那楊武不爽了。

扶風感覺身身側一雙眼緊盯著自己,抿唇一笑道︰「那畢竟是我大都的軍,不管在如何內戰,也不能讓我們的人被外人欺負了去。」

這話倒是真,只是沒說出口的是,藍炎就是她心中的一道疙瘩,當年的事正因為有了他的參與才會至此,所以這算是小小的懲戒了。

「好!」

何將軍率先站起叫好,緊接而來聲音不斷。

扶風終于轉頭迎上身側那熾熱的視線︰「將軍可是想說些什麼?」

一聲輕笑自面具內溢出,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待到笑罷方緩緩到來︰「我算是重新認識你了。」

莫名的話,雖然隔著面具,扶風卻覺得那雙眼中神色莫測,飽含著自己所不懂的深意,玩味,凌厲,審視,就好似盯上獵物的豹。

「聊什麼聊的怎麼開心?」

不知何時,柳一言竟來到兩人面前,含笑的看著。

「柳公子,恭喜。」烏爾目回以一笑。

柳一言朝遠處招了招手,幾個模樣清麗,手持托盤的人款款而至,待到三人面前後停下。

「一言沒忘記答應將軍的事,這些是大都最好的茶藝師。」

烏爾目興致缺缺︰「在下也記得曾經說過。」含笑的眼一掃,落在扶風身上︰「只想喝柳姑娘親手泡制的茶。」

「扶風的茶藝不精,待客的話拿不出手。」溫潤的眸子微彎︰「這幾位是來自各地的茶藝師,而且個個都是美女,將軍不妨嘗嘗,好不好也得嘗過後才知道,說不定能找出心儀的那一杯。」溫潤的眸子看似在笑,卻是不容拒絕。

視線相對,具是一笑,卻讓人覺得兩人四周氣壓正漸漸變低中。

最後倒是烏爾目先退了,唰的坐直身子,慵懶撩動絳紫的衣袖,精致的面具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明明看不見臉,卻依舊覺得這男人好看的緊。

「既然柳公子執意如此……那就是試試吧。」

「……」

柳一言微彎的眸中燦若星辰。

「听說你今天在衛兵面前發怒呢?」

溫潤的聲音響起,正好隔絕了另一邊的人。

「怎麼,心疼呢?」

「沒,那些個人是該好好管管了。」

扶風抿唇而笑,想起那幾個衛兵,想起雙晨來,那一雙焦急乞求的眼在面前不斷放大,再放大,縴白的手忍不住輕輕轉動桌上酒杯,一圈圈的撩拔而過。

「听說封半城被關在天牢中?」

聲音輕緩,狀似無意。

听到那個名字,俊逸的臉上垮下,毫不掩飾其不悅︰「這麼好的日子怎麼提到那人,掃興。」末了卻是一笑︰「不過他現在……」未完的的話消失在那一抹笑意中。

不管怎麼看,那笑都不到眼底,透著絲絲寒意。

舉起手中酒杯,淺嘗一口,潤了潤喉嚨,抬頭看面前人,縴白的衣裳,傾長的身形,俊逸的面貌,只是面上微微透著紅,溫潤眼中含著絲醺然︰「你好像有些醉了。」

「恩。」不悅一掃而空,俊逸臉上浮現笑意︰「多喝了幾杯。」

「就多傷身,還是少喝些好?」

「沒事。」柳一言搖頭,突然轉頭看向她,末了面上揚起大大的笑來,一字一字到︰「因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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