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閉上眼,掩去眸中的黯然,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這樣的人嗎?
趙興誠一看周齊的樣子就知道周齊對梁泊還沒有釋懷,心里暗暗為周齊不值,從小到大從來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听到梁泊憤怒質問周齊,他心里的火也早就上來了。
神態間隱隱間散發著豪邁之氣︰「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久別十年,今日的安夫人讓趙某大開眼界。」
梁泊愣住,大少二少則面色陰沉了下來,安少依然面色無波。
周齊心里一緊︰「誠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得罪了眼前的這個男人誰也保不了他?
趙興誠輕舒一口氣,緩解心里的壓力,然後公明正大的抬手拭去額頭上的密汗,不管今天如何,他豁出去了。
這世界向來如此,強食弱,趙家走到今天如果真的到了滅亡的時機,他卑躬屈膝只會辱沒趙家的列祖列宗,如果老爺子地下有知,恐怕也會跳上來指著他鼻子大罵廢物。
「人性本自私,天經地義,所以我趙某沒有任何怨言,成王敗寇,同樣天經地義,其實嚴格說起來,我趙某無愧于心,我不想再攀交情,也不必要提醒你當年我對你的恩情,因為當年我不是施恩于你,我之所以幫你,不是因為你梁泊,而僅僅是因為那個開口的人是周齊,我的兄弟。」
安少黑眸一閃,眉梢輕輕上揚,眼角余光卻掃了一眼一旁的大少二少。
大少微微眯眼盯著趙興誠,而二少的神情則很是復雜,此時的趙興誠與他塵封在記憶里的趙興誠似乎交疊在了一起。
梁泊則完全驚愕住了,只能呆呆的望著趙興誠。
周齊輕嘆一聲,別開了眼,多年相交,他了解誠子,這是誠子骨子里的驕傲,也是趙家人的驕傲。
「趙家雖不及安家家大業大,但趙家自認未和安家結怨,既然安家比趙家強大,既然不存在私怨新仇,那為什麼安二少爺要滅我趙家,搶我趙家的祖業?而且……」
趙興誠臉色一沉︰「而且安二少爺並沒有公開安家少爺的身份,莫名出現,莫名掠奪,面對掠奪侵略者的囂張,趙某豈會束手待擒?回擊甚至是先下手為強都屬天經地義,安夫人,你說呢?」
梁泊唇抿緊,看著趙興誠和周齊的眼神有些復雜,張了張嘴,卻啞然無聲。
趙興誠也不急著從梁泊那里得出答案,繼續說道︰「事發之後,我才知道安二少爺的身份,才知道敵我實力懸差太大,真要對上,無疑是以卵擊石,所以,周齊才會想幫我化去這眼見而來的滅頂之災。」
趙興誠眼露譏諷︰「可是他錯了,時間變了,人也變了,您不再是當年與他有著姐弟情深的梁泊,而他也不再是當年的周齊,趙某能理解安夫人焦亂怒火的心情,因為安二少爺是你的兒子,所以你只看見了我們傷害了他,卻完全看不到他率先傷害著我們。」
梁泊哪里遇到過這樣的陣仗,眸瞳里浮現一絲慌亂,蹙眉看了一眼臉色黑沉的二少,心情五味俱全。
大少半眯著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精光,有些意外有些滿意更似有些欣賞,口燦蓮花一樣的男人,如果他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那他恐怕要失望了。
大少低頭看了一眼梁泊,微微一笑道︰「那趙先生的意思?」
趙興誠牽強一笑,極力有現出大氣︰「只想知道,為什麼?」
大少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安少,輕笑著說道︰「父親,我很滿意趙先生的大氣。」如果他此時苦苦哀求,反而會死的更快,當然,雖然不明白安子昭會看他不順眼,但既然看不順眼了,當然得端掉。
安少長臂一挑,把茫然失措的梁泊被鎖在他的懷里後淡眸輕瞥,眉眼間雲淡風輕,只說了一個字︰「說。」
大少挑眉看向二少,眼神有些閃爍,老實說他還真的有些擔心這條暴龍還沒有恢復該有的冷靜。
梁泊很擔憂的看向安少,眉的蹙痕更深了一些,她從來不懂他們父子三人在外面的事,可是不懂,並不代表毫無所知。
不用趙先生明說,她也知道,人性本自私。
可是,這是她的兒子,就算是他有錯在先,她也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兒子平安無事,而且她很了解自己的兒子,這說明他真的很想……對付趙先生。
安少摟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無聲安撫她。
感覺到他的安撫,梁泊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在心里輕嘆了一聲,保持沉默,把一切問題都交給他來處理。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會的是愛他們,愛他們的全部,無論好的壞的。
至于所謂的是非對錯,她很早很早就不拋棄了。
周齊一直都知道放不下的人只有自己,可心里始終有一絲懷念讓他耿耿于懷。
因為她曾經給予他的溫暖,因為她和他曾經的交集,因為他的遺憾。
可是此刻,他想,或許,他真的該要去忘記了。
二少緩緩的抬頭,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趙興誠。
雖力圖鎮定,但只有趙興誠自己知道,他心里還是有著緊張,此時此刻,他就如同站在審判席上,是生是死即將揭曉。
似是看穿他平靜下的緊張,二少笑了,陰沉的臉龐瞬間燦如驕陽,略有些蒼白的嘴唇輕輕開啟︰「沒有為什麼。」
二少的話一出,大少笑了,沒有什麼,只是因為看你不順眼,這個理由想必父親很滿意。
趙興誠臉色微僵,愕然的看著二少。
二少淡淡一笑,純真可愛,說出的話卻讓趙興誠如頭淋冷水。
「趙先生,你今天問出如此幼稚的問題,我很意外,肉弱強食,亙古不變,你懂,我懂,全世界的人都懂,不是嗎?」
「我侵略,我掠奪,這有何不可,你趙家難道就不是侵略掠奪而來的嗎?既然你可以侵略掠奪別人,我安子昭為什麼不能侵略掠奪你?」
「……」趙興誠微張著嘴,想說什麼卻又找不到話說,這是不是就是趙家縱橫把持黑暗的報應?
「當然,你今天如此大費周章的向我尋求一個為什麼,看在你驚擾了我媽的份上,我不介意給你一個。」
「是……什麼?」趙興誠知道自己輸了,至少他能知道為什麼,死也死的明白不是嗎?
二少越發笑的燦爛,一字一句卻惡毒無比︰「因為我高興。」
周齊痛苦的閉上眼,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安家人的狠。
趙興誠瞳孔微微放大,倒映著二少純真的笑容,卻感覺自己渾身發冷,心里只有兩個字︰惡魔!
他倏地望向安少,卻見安少雲淡風輕,渀佛根本就不曾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再看向梁泊,卻只見梁泊臉色略有一絲蒼白,可神情卻平靜以及……堅定,她作出了選擇,她選擇做一個自私的母親!
安少掃了一眼手上的表,淡然的說了一句︰「該休息了」就優雅起身,擁著梁泊離開。
大少看了一眼趙興誠和周齊,很紳士的朝兩人微微頜首,也優雅離場。
諾大的會客室內,只留下二少面對著兩人。
二少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隱散,最後,整張面孔恢復到面無表情,聲音很陰冷︰「我說過趙家必須滾出北三省,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趙家不交權,我會親自動手,而一旦等到我親自動手,那麼,趙家就不只是交出北三省的縱操力這麼簡單了。」
趙興誠閉上眼再睜開,眼中有著狠光︰「我不服。」
二少眼底有剎那間的恍然,眨眼即逝︰「不服?不服的人多了去了,恃強凌弱是走上這個道上所有人都知道的聖規,今天我欺你,你趙家又何嘗不是靠欺他人才到今天的地位?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曾經,他又有什麼錯?就因為擋了趙興誠的路?威脅了趙家的地位?就必須死無葬身之地?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周齊重復了一句二少的話,驀然抬頭銳利的盯著他︰「難道你就不怕他日也會有你們安家的報應嗎?今日你欺人,他日也會有人欺你。」
「哈哈哈……」二少突然放聲大笑三聲之後嘎然而止,譏諷的看著周齊︰「你這是詛咒嗎?周齊,你能做的也只能是這麼多了,老實說我也很期待有這麼一天,但顯然,這一天還很遠很遠很遠,遠到我此生都等不到這一天。」
周齊雙手緊握,他真的很想揮拳打上眼前這張似她卻完全散發著魔一樣氣息的臉,似她的面容,怎麼能發出這樣邪惡的氣息?
二少嘴角冷勾︰「周齊,安家比你們想像中的仁慈多了,而我,也比你們想像中仁慈多了,至少我沒有送他上絞台,趙家一族沾染的血還少嗎?或許趙家和安家不能相比,但有一點,就是你也心知肚明,安家禍害全世界無論哪一個國家從不留情,卻唯獨對中國處處留情,生化、軍火、人體走私、毒品……它們流入境內的比例和安家在其他國家的比例相比,連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中國卻有近十四億人口,是別的國家的數倍甚至是幾十倍的比例。」
周齊啞口無言,趙興誠痛苦的閉上眼。
二少冷笑的離開,趙興誠突然盯著二少的背影,似是迷惘又似是哀求的執意尋求一個答案︰「為什麼是趙家?在中國這麼多黑暗中,為什麼獨獨對趙家看不順眼,為什麼?」
二少的腳步停滯了片刻後恢復從容的走了出去,臉上的表情是趙興誠無法窺見的復雜。
真正的理由,這個世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他要端掉趙家的理由,只有一個,為曾經陪他浴血奮戰卻死在他身旁的那眾青松幫兄弟報仇,為曾經一手栽培他的養父報仇,他的心血毀在他的手里。
他又何嘗服,他也不服!
其實說來,或許,這一切真的是因果循環,是注定的。
否則,上天為何不讓他進入輪回,而是帶著一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