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
最後一聲禮畢,沐潯轉身,溫柔的望了青蕎一眼,轉身面對眾人,鄭重起誓︰「諸位,今日能娶得聶青蕎為妻,風勤錚三生有幸,在此立誓,終其一生,只愛青蕎一人,只娶青蕎一人,絕不納一妃一妾,如違此誓,必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嘩——
堂下嘩然,震驚不已,一個皇子竟然當眾發下如此毒誓,最初的驚呼過後,場中一下子寂靜下來,眾人驚得忘記了言語,或者說,已不知該如何言語!
薛冰一下子扣緊了聶九玄放在桌下的手臂,激動的眼中淚花滾動,那是為女兒流出的喜悅淚花,她感動的望著面色鄭重的沐潯,知道沐潯很愛女兒,可是也沒有想到他會當眾立誓,她既為女兒高興,又有些擔憂,沐潯如此看重女兒,只怕日後皇位之爭,京中少不得出現一些女兒是紅顏禍水的流言蜚語!
聶九玄也沒有想到沐潯能為女兒做到如此地步,眼中忽然多了一抹自愧不如的汗顏,他心中,也只愛冰兒一人,可是,卻不能給她唯一。
皇帝風臨震驚過後,是滿心的酸楚痛悔,往事如煙一幕幕在腦海中想起,曾經的柔情蜜意,曾經的山盟海誓,曾經的雄心萬丈,到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他所最鐘愛的那一個女子,即便他願意用一切去換,也再沒有機會!可是,再一想到,他是要把皇位傳給沐潯的,一個皇帝如此重視一個女人,他便有了致命的弱點,那他,還適合做皇帝嗎?九五之尊,要絕情棄愛!這是皇祖留下的規矩,錚兒有了摯愛之人,一如當年的他,一時間,風臨百感交集,只覺得悲劇在重復,終有一天,錚兒也會跟他一樣,他,絕不能讓這樣的悲劇重演!
皇後輕蔑的睨了沐潯和青蕎一眼,只覺得他是年少輕狂,懵懂無知,男人愛你時視你為寶,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你,不愛你時,即便說過再多誓言也是枉然,一個女人而已,他再愛,還能不要江山?
風勤銳眼神冰冷,一言不發的望著沐潯。
青蕎沒有想到沐潯會在這時發下毒誓,听到他說「萬箭穿心,不得好死!」驚得差點兒把蓋頭掀掉,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動,其實,她從來不認為一個人要做到什麼事情靠嘴巴說說就管用,但是這個人是沐潯,她就沒來由的相信,雖然覺得他說什麼萬箭穿心不得好死很不祥,可是,這前提是他會負了她,而她深信,他一定不會負她,那自然也不用怕會應驗了!
場中眾人心思各異,本熱鬧喜慶的場面因沐潯這番話一下子冷清下來。
「啪啪啪!」風臨清脆的掌聲讓失神的眾人回過神來,緊跟著齊齊鼓起掌來。
「錚兒和四丫頭相知相愛,總算朕當初沒有點錯鴛鴦譜,朕很欣慰!」
眾臣立刻拍馬屁︰「皇上英明!」至于當初皇帝是先給太子和青蕎賜婚的事情,自然無人提及。
沐潯才不管眾人怎麼想法,心滿意足的牽著他的新娘進了新房。
風勤銳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青蕎那麼溫順的隨著沐潯進入洞房,心里嫉妒得如蟻啃噬,本來,這一切都該是他的!袖子下的手緊緊攥起,眸子高深莫測的眯起,眼底涌現一抹狠絕的光芒︰聶青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本殿的手掌心嗎?既然你執意要嫁給老三,就不要怪本殿心狠!
風臨高興得笑不攏嘴,蒼白病弱的臉色今天顯得紅潤健康,精神氣好得很,原本的心思也在一念之間下定決心做了改變,目光一轉,落到下首聶九玄身上,道︰「九玄,終于看到錚兒成家了,朕很高興,好久沒有跟你喝酒了,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上幾杯!」
皇後關心的道︰「皇上,您身體要緊,還是少喝點兒好。」
風臨大手一揮,別有深意的看著皇後笑道︰「無妨,朕的身體朕心中有數,皇後有心了,但是今天,誰也不能阻止朕喝酒,錚兒的喜酒,朕一定要喝個痛快!」
皇後笑容僵了一僵,溫順道︰「既如此,那臣妾命人備上醒酒湯,聶元帥,皇上太高興了,你斟酌著點兒,別跟皇上喝太多。」
「皇後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眾臣看到三皇子這般重視青蕎,都頗多感慨!
三年前聞名京城的「草包小姐」被太子拋棄後,還能得皇上賜婚給三皇子,不但沒有落得「棄婦」之名,還在迎接蒙古王子的夜宴上一展才華,風頭蓋過望京四才女,榮獲第一才女之稱,天上地下之別,不知驚落了多少人的眼珠子,三年後,草包小姐風光出嫁,三皇子迎親陣仗比當初太子娶太子妃還要豪華轟動,草包和第一才女,又怎是一個天上地下可以形容?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一個草包小姐竟會有如此耀眼的一天?
眾人在新郎新娘進了洞房後移步蓬萊殿,因是三皇子大婚,皇帝要大操大辦,來者甚多,傾城宮不小也坐不下這麼多人,而蓬萊殿離傾城宮也不太遠,便將宴席安排在了蓬萊殿,正好蓬萊殿是歌舞的好場所,更能讓人暢懷痛飲。
新房內︰
沐潯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青蕎,很想立刻掀起紅蓋頭看看她此刻嬌美的模樣,可是不行,他必須出去應付外面那些討厭的賓客。
「青青!」有些不舍的用大掌包裹住青蕎的雙手,沐潯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不顧禮法的約束,也不顧一應喜娘的震驚,他緩緩而堅定的掀起了青蕎頭上的紅蓋頭。
青蕎有些錯愕的抬起頭,現在還不該掀蓋頭吧?怎麼今天這麼多程序都跟喜娘告訴她的不一樣呢?
沐潯看著她愣愣的樣子,笑了,道︰「為夫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樣子!嗯,果然讓為夫驚艷!為夫舍不得出去了,怎麼辦?」
青蕎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看看滿屋子喜娘宮女,還有她自己的丫鬟都紛紛捂嘴偷笑的樣子,越發覺得臉上熱得燒起來般,修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嗔怪的瞪了沐潯一眼,怎麼以前就沒有發現他的臉皮原來這麼厚呢?可她那瞪哪是瞪,眼波含情,嫵媚動人,說是勾引還差不多,沐潯頓時被她一眼瞪得一顆心柔情似水,蠢蠢欲動,清咳一聲,眼光一掃,屋子里的人立刻知趣的低下頭去,眼楮看著自己的腳尖偷笑不止。
沐潯驀然捧起青蕎紅艷動人的臉,深深的吻下去,在青蕎要推開他之際放開,眷戀道︰「乖,等我。」說罷又低頭對著佳人紅唇輕啄一口,才頭也不回的離去。
青蕎俏臉通紅,都不敢抬頭看一屋子人的反應,心中雖羞惱,卻更多甜蜜,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
「嘻嘻,小姐,你的臉好紅哦!」
青蕎瞪一眼小茶,笑罵道︰「臭丫頭,你敢取笑我,皮又癢癢了是吧?」
「小姐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能再欺負小茶!」小茶急忙往後退三步。
這時喜娘上前拿起紅蓋頭,道︰「三皇子妃,這喜帕還是蓋上吧,奴婢們的祝福語還沒說呢,這三皇子就……」
青蕎點點頭表示理解,她知道新郎掀蓋頭前喜娘是要遞上喜秤,說「稱心如意」等吉祥話的,而且,說實話,就這樣讓她干坐著讓一屋子人觀賞,她也有點兒不習慣,還不如有紅蓋頭遮著自在。
另一個喜娘阻攔道︰「三皇子已經掀過紅蓋頭了,這沒有听說成親還有掀兩次蓋頭的道理,會不會不合適啊?」
拿著紅蓋頭的喜娘望向宮中老資格的嬤嬤,請她拿主意︰「嬤嬤,您看?」
嬤嬤想了想,道︰「等三皇子回來再讓三皇子把蓋頭蓋上好了。」
小茶從喜娘手中接過紅蓋頭,走到青蕎身邊,慎重的把紅蓋頭放好,察覺到青蕎的不自在,道︰「小姐,要不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三皇子估計得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呢。」
嬤嬤立刻道︰「不行,新娘子必須端坐等候新郎的到來。」
小茶道︰「嬤嬤,你看今天好多地方不都沒有按照習俗來嗎?只要三皇子不介意不就行了,再說,我家小姐天不亮就被叫起來梳妝了,折騰了這麼久早累了,就是三皇子在也會心疼我家小姐讓她好好休息的。」
嬤嬤也是宮里的老人,對宮中的生存法則了然于胸,這三皇子這般在意三皇子妃,她何必得罪了主子跟自己的未來過不去?默默的同意了。
青蕎扯住小茶的衣袖,低聲道︰「小茶,我要餓死了,想辦法給我弄點吃的墊墊底。」
小茶看一眼滿屋子的人,也壓低聲音回道︰「小姐,吃的這屋子里就有,可是這麼多人看著,你要怎麼吃?」
「讓她們都出去。」
于是小茶咳嗽一聲,昂起頭,沉聲道︰「我們小姐說讓你們都去外面候著。」
嬤嬤便帶著一眾人等退了出去。
青蕎一身鳳冠霞帔重死了,光是頭上這鳳冠就夠她受的,很想自己動手除下來,又怕不吉利,畢竟這是人生大事,一生也就這一次,忍忍也就過去了,只是行動不便,便吩咐小茶拿吃的給她。
小茶立刻拿起桌上的點心送到青蕎跟前︰「小姐,給。」
青蕎真是餓極了,拿到手里看也沒看就咬了一大口,結果馬上又吐了出來,新房里備著的點心都是生的,自然是不能吃的。
小茶急忙伸手替她拍背,道︰「小姐怎麼了?」
青蕎剛要答話,感覺到背上一痛一麻,腦子立刻眩暈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看了小茶一眼,昏了過去。
*
沐潯有些心煩意亂的應付著敬酒的人,若不是今天是他和青青成親的日子,不能發脾氣,他早撂下這些人回去洞房了!
風勤銳再次端起酒杯︰「三弟,皇兄再敬你一杯,祝你身體早日康復,可千萬別讓這麼美麗的娘子……活-活-守-寡!」說道最後四字,他已附在沐潯耳邊,用只有兩人听到的聲音笑言,在外人看來,是他們兄弟情深,在道祝福。
沐潯挑眉一笑,淡淡應道︰「臣弟的身體是否健康,皇兄不是早就知道了?」沐潯同樣含笑低言,「呵呵,其實沐某知道,因青青調皮不小心將太子殿下變成了一個廢人,所以太子心火郁積,怒氣難平,听說太子自從回來之後就沒有進過妃子們的房間,害得幾枝紅杏寂寞難耐偷偷出了牆頭,嘖嘖,所以沐某不得不懷疑,太子武功被廢了,身體是不是也出現了異常,沐某手下倒是有一兩個醫術不錯的,太子需要的話隨時開口,千萬別客氣。」說罷還好心的拍了拍風勤銳的肩頭,退開,舉起手中酒杯,道︰「多些皇兄關心,請!」
風勤銳極力忍耐著才沒有把酒杯摔了,皮笑肉不笑的仰頭飲盡,道︰「三弟能娶到心愛女子為妻,實在可喜可賀,皇兄再敬你一杯!請!」
風國風俗,成親當日,新郎是不能拒絕任何人敬酒的。
沐潯總覺得今日的風勤銳行為古怪,他好歹是皇子,那些臣子敬酒也就是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放過他了,很多有伴郎擋下,那些臣子也不會過多糾纏,喝了酒就過了,可太子幾次三番親自敬酒于他,一開始他以為他是嫉妒,想要灌醉他拖延他回新房的時間,但現在他話已經說得這般難听,他竟然還能忍耐,他就不得不開始懷疑了。
仰頭再次將酒一飲而盡,沐潯悄悄使個眼色給擋酒的伴郎,伴郎上前,熱情的跟風勤銳周旋,風勤銳倒也沒有再做過多的糾纏,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扔下滿臉賠笑的伴郎坐回座位。
沐潯心中有些不安,想要回新房去看看,剛一轉身便踫到一個女子,女子笑得讓人心酸,絕美容顏楚楚動人,未語淚先凝,一雙美目淚光閃動,好不可憐,正是求而不得的長孫流音。
在風國,有身份或者是比較親近的女子都是可以出席婚宴的。
沐潯皺眉看著長孫流音,目中沒有絲毫憐惜,在長孫流音走近之前直接快速繞過她擦身而去,長孫流音紅唇半啟,執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滾落,僵硬的站在那里,怎一個傷心了得!
忽然听到身後傳來哥哥的聲音︰「三皇子,臣長孫炎恭祝三皇子大婚之喜,願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沐潯暗怒在心,冷眼凜凜︰「長孫炎,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麼?」
「臣當然知道,臣只是想表達臣對三皇子的祝福。」
沐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塞回到長孫炎手中揚長而去,留下冷冷一句話︰「把你妹妹送回去,別讓她鬧出笑話丟人現眼。」
「三皇子,微臣杜成剛賀三皇子新婚之喜,祝三皇子夫妻恩愛,早生貴子!」
沐潯不得不再次停下來飲盡一杯酒,發現杜成剛身後還有好幾位大臣準備著敬酒,心中更急,顧不得什麼吉利不吉利,直接把所有人都扔給了伴郎去應付,飛奔回傾城宮。
傾城宮里到處紅綢紅燈籠,安排守衛傾城宮的御林軍一隊隊來回巡邏,別說一個人,就算是一只蚊子飛過也逃不過御林軍的眼楮,沐潯心中稍安,放緩腳步慢慢走進來。
「參見三皇子!」
沐潯擺擺手,道︰「可有人來過?」
御林軍統領尉遲敬上前道︰「回三皇子,沒有任何人來過,也沒有任何人出去過。」
沐潯點點頭,信步往新房走去。
「奴婢參見三皇子,恭賀三皇子新婚大喜!」
沐潯看到宮女喜娘嬤嬤一股腦都站在門外,心中「咯 」一聲︰「你們怎麼都站在門外?」
「回三皇子,是三皇子妃命奴婢們在門外等候。」
沐潯急忙推開門︰「青……」房內絲絲倒在地上,鳳冠霞帔堆在床上,不見青蕎身影,沐潯頓覺氣血一陣上涌,壓抑著將絲絲弄醒,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絲絲眼神恢復清明,看到沐潯,立刻跪下請罪︰「少主,是小茶,屬下不察,被她暗算了!」
居然是小茶?沐潯沒有過多責怪,現在責怪也無濟于事,小茶一直都是青蕎最貼身信任的丫鬟,無憂山上三年時光,她們情同姐妹,小茶一直笨笨的單純模樣,誰能想到會是她?
沐潯喚了暗中保護青蕎的鷹衛,也不見回聲,也沒有查看到鷹衛留有記號,便知鷹衛凶多吉少,三兩下將喜服月兌掉,對絲絲道︰「把青青失蹤的事情悄悄告訴聶元帥,這里交給他處理,你去通知土行者,本主去追青青,他自然知道如何跟來!」
「是,少主。」彼岸涯的手下對于命令從來只有服從,即便疑惑也不會開口多問一句。
沐潯快速換上自己平日的玄衣,也沒有驚動外面的御林軍,飛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