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四和花子他們進了帳篷,蔣四道︰「都下半夜了,領導們還在議著事兒,我弄了點夜宵,大家趕緊吃了,就早點休息吧。」大家都起身向蔣四稱謝。陳佳永道︰「蔣叔呀,這幾天真是辛苦您了!」別看這蔣四個子瘦小,很不起眼。但就是他,撐起了這幾天戰地伙食的一片天!幾千人的吃喝,蔣四愣是安排和操持下來了,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陳佳永對他的表揚一點都不過分。蔣四哈著腰對陳佳永諂笑道︰「大少爺,這是應該的,應該的。」一旁的劉阿根卻激動了,他一直和蔣四一起渡過了這幾天,倆人一直都忙得團團轉。這位不起眼的伙頭,在忙時有時甚至還支使著他去調米拉面,他不是很高興,覺得失了身份。但是,人家卻完成了幾千人吃飯的大事兒。他一听陳大隊長竟稱這位伙頭為「蔣叔」,就悄聲問身邊的李先︰「他是你們大隊多大的伙頭官呀?」李先笑答︰「團長(中隊長)級,但是,資格卻比馬師長他們都老多了!」劉阿根就馬上起身向蔣四道︰「賢弟呀,此役您真是立了大功!大哥若有不敬之處,請多擔待,我這里敬你第一杯慶功酒了!」蔣四喝下了酒,就樂顛顛地又找不著北了。眾人也都十分高興,在帳蓬里,就在這凌晨時分,大伙們圍著火爐,就飲酒慶賀了起來。
小牛子送來了幾份電報,陳佳永去到帳篷側間里急急看閱著。
第一份電報︰密支那刀瑪轉東印度公司英人來電︰「川畸緬北開有限公司︰由于種種原因,本公司已放棄緬北開事宜,從即日起,與貴公司解除共同開緬北之合同雲雲。」
第二份電報︰緬南工作部周凡來電︰「望海輪由陳滇生、會理子、劉奎領航,己經返回望海船廠碼頭。定海輪已由馬尼拉沿南海向越南中部的峴港、歸仁、頭頓和柬埔寨的磅遜等港,巡探商機及諸**情。鞏毅帶領的鎮海輪,則從香港駛達海南島的海口縣,將駛去北部灣的北海考察;安貞子和玉兒、柳月兒領航的靖海輪,也已經從印的庫爾納港駛往斯里蘭卡的科倫坡港後,向仰光返回。」
第三份電報︰馮吉來電︰慶賀胡崗谷地之役勝利!吉祥鎮各項工作正常。
第四份電報︰八莫6中隊長楊乾坤來電︰與英人的合作協議和開合同已解除,公路是否繼續修築?
陳佳永與馮吉電訊往返後,先回電楊乾坤︰公路繼續修築,而且要加快進度。八莫公路修至格組之後,繞過密支那,至韋茂到桑加,直接連接上薩萬公路。此公路線是大隊連接緬北的「生命線」!同時,也可以節省辛甘-密亞當-密支那的3oo多公里路程。再回電周凡︰「大隊已與英人開啟戰端,緬地運輸將會緊張起來。建議定海輪在泰國的曼谷尋找一中轉港,貨物可達清邁,與白馬寨只有不到4oo公里路程。鞏毅可考察北海以及欽州港,擇一地作為造船基地……」向刀瑪的回電是︰「被服廠抓緊生產軍用品;加強向薩萬的物資運輸。」
此外,安貞子有一份給他的專電,只有幾個字︰「弟弟可好?」讓陳佳永心情激動不已,他捧了電報在手里,不由吟道︰「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生/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深欲不甚簪。」m的,這「家書」卻是貞子姐從國外回來的,這感覺有點不倫不類,卻又是那麼情真意切。花子偎著他,道︰「是貞子妹妹給你來的電報吧?」陳佳永點了點頭。良久,花子道︰「你電報告訴貞子妹妹吧,這兒有花子姐姐在呢。還有,我的月兒妹妹,在海船上好嗎?海上的風浪大嗎……」陳佳永看著臉都瘦了一圈的花子,不由緊緊地摟住了她,道︰「你們幾個,都跟著我受苦了!」花子道︰「月兒已經講過了的,她大哥哥做的一些些事兒都是要歷險的,我這次就趕上了。呵!上了那且達由山口,我晃晃悠悠的,都差點暈過去了;後來,又跟著你下了這胡崗河谷,我沒能上得了前線,但是,那前線下來傷員流的血呀,我生怕其中有一個是你……」陳佳永卻道︰「這次有王志偉、劉兵、李先三員大將在前面頂著,我還真是沒有去到戰斗的第一線的!」花子摟著他笑道︰「那就好呀……」
天已經大亮。劉阿根過來道︰「陳大隊長,咱們這就回莫梭寨去吧。」陳佳永同意了。他安排了劉兵在這里將各團補充和整軍後派出去。田奇將這翡翠礦的一線碉壘防務搞好;葉曉兵也還得辛苦幾天,將翡翠礦和莫梭寨的公路修通了才能離開。陳佳永知道,只要他和馮吉商量好了決定了的事兒,鋪派下去以後,這幾個人都能辦好,他呆在這兒,反而會礙事的。其他的事兒也還真多,他打算回程了。
姚大牛和李小全各駕著一輛吉普車,分別載著陳佳永、花子和劉阿根父女和李先;張波開著一輛吉普車,載著王志偉、小牛子和葉玉蟬,開車約1o公里,到了一個叫「大風埡」的臨時營地,又換乘上了犛牛,在中午時分到達了莫梭寨。
莫梭寨里,到處都堆滿了各類物資。寨邊搭著幾十頂帳篷和1oo多個草棚,人數也增加了兩倍。莫梭寨的寨主叫徐雁冰,是當年小刀會骨干徐耀的長孫,此人在昆明念過書,是青龍幫里為數不多的幾個文化人之一。他很有一些政務能力,這會兒已經將莫梭寨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陳佳永看了也就放心了,他對劉阿根道︰「劉主席,我將李先顧問留下,我和大隊的王部長還有急事兒還得趕回去。」那劉婉蓉卻不依了。她道︰「陳大隊長再忙,不也要吃飯睡覺麼,在咱莫梭寨住一晚,也誤不了您多大的事兒呀。」劉阿根也一再挽留。陳佳永就答應在寨里住一晚再走。
陳佳永招來了那徐雁冰,徐雁冰二十七八歲,眉宇間透露出一股文雅之氣。他舉止恭謙得體,讓人很有好感。陳佳永就和他交談了起來。徐雁冰道︰他父母早逝,他一直是由劉總舵主撫養大的,供他在昆明讀過舊學,後來又上過師範,他就留在了昆明教書。劉總舵主手里差人,他就從昆明回來了。現在管著莫梭寨。正說間,劉婉蓉進了屋來,只見她浴後也換上了這時流行的民國少女裝︰梳著一對長辮子,穿一件玫紅軟緞夾祆兒,下著一條黑色百褶長裙,清麗可人。她向陳佳永見過了禮後,就對徐雁冰道︰「姐夫,客人和晚餐是咋安排的呀?」陳佳永一問,才知徐雁冰是劉阿根的大女婿,娶的是劉婉蓉的姐姐劉婉瑩。徐雁冰對劉婉蓉道︰「小妹,咱這不是和陳大隊長說著話呢,都安排好了的。」說完,他一拍手,就有幾名著華夏裝束的女子前來,待候著陳佳永去了一間屋子里,里面燒著一個大火塘,一只大木桶里盛著熱水,他就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浴後,侍女們卻為他換上了一身簇新的絲棉長袍馬褂。陳佳永有些好笑︰咱這下可真還了陳家大少爺的本來面目了。
出得浴室,只見那劉婉蓉還在堂屋里,她捻著裙角兒,期期艾艾地對陳佳永道︰「陳大隊長,我知道您是最大的官,還管著王大哥的。王大哥就不能留下來嗎?」陳佳永道︰「這次是你李先大哥和劉兵大哥他們留下來幫助工作,我和你王大哥還真是有急事兒要走,我們往後也經常要來的。」劉婉蓉又道︰「那……我能不能跟你們一道走呀?」陳佳永道︰「這胡崗谷地政府才建立,還有一拉拉子事兒,你是政府的要員,咋說走就要走呀!」那劉婉蓉眼淚就下來了,哭著道︰「王大哥要走,我就跟著他走!」陳佳永一听,心道︰啊呀!那悶頭雞娃王志偉又遇上一位痴情女了。他沉吟了一會兒,就對劉婉蓉道︰「你這是為啥呀?」那蓉兒垂著頭道︰「我已經和王大哥拉了手,他還送了我東西的。我……我就是他的人了」陳佳永心想︰這是哪歸哪呀。就對她道︰「讓我再考慮一下好麼?」劉婉蓉才破啼為笑離去了。
天色還早,陳佳永和花子一行,在徐寨主的陪同下,就在寨子里去巡視了一遍。不想這寨子的一角,卻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陳佳永走了過去,見一大間茅草房里,有三五十個小孩子,正在上課念書呢。陳佳永對徐寨主道︰「你做得好呵」徐寨主道︰「咱不就是學教育的麼,是我應該要做的。目前,只能做到這樣了。」
陳佳永進了那茅草屋里,只見里面亮起了數盞電燈,照得課桌黑板明晃晃的。那教師過來見了禮。徐寨主就去到了講台上,他向學生們介紹道︰「孩子們,這位是陳佳永陳叔叔,是他,為咱們的教室帶來了明亮的電燈!于是,掌聲就響了起來。陳佳永走上了講台,這場景,使他想起了當年他在農村小學讀書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他對孩子們道︰「同學們,我們都是華夏人!我們都是華夏人的後代。你們一定要珍惜這難得的大好學習時光。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將來為建設咱們的家鄉貢獻力量!」
陳佳永在教室里,就向同學們教唱起了李叔同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離別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陳佳永在黑板上寫下了歌詞,又連教學生們唱了3遍。看著這一群天真無邪的可愛孩子們。他的心中充滿了愛意,歌曲教罷,他的眼中已經盈滿了淚水。
一聲朗笑從教室外傳來︰「好一個‘一壺濁酒盡余歡’!陳大隊長,我真想聘您為學校的先生了!」劉阿根和劉婉蓉他們在教室外已經听了多時,劉婉蓉都已經被歌聲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了。劉阿根對學生們講道︰「陳叔叔教你們的這歌,是讓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華夏人,不要忘了自己的祖根,你們一定好好地學習,長大做有用的人才!」
陳佳永道︰「願我們的幾十個寨子里都有這樣的學校。我這里個人捐助1o個大洋,用于興辦我們的‘希望小學’!」徐寨主早已經激動不已了,他跟著就捐了3個大洋。劉總舵主上了講台,一下就捐了2o個大洋……
晚上,在莫梭寨陳佳永他們住的的大院子里,燒起了幾堆熊熊大火,寨民們圍著火堆跳著舞。陳佳永他們也加入了寨民們的歡慶之中。那劉婉蓉卻膩上了王志偉,一直和他跳著舞。陳佳永心道︰「老子本來安心將這蓉兒姑娘安排和李先好上,這狗日的李先無能,卻讓王志偉吃上了‘雙份’!」其實,陳佳永不知道李先的一個小秘密︰李先早已經看上了那美麗能干的楊紅,可楊紅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他這會兒正害上了‘單相思’,即便是蓉兒這樣的佳人在側,他也不以為意了。陳佳永花的一番心思,實在是被李先當成了一片‘驢肝肺’了。
而這壁廂劉阿根卻十分看好那王志偉,已經有心將小女婉蓉許配給他。他捻著胡須,對陳佳永笑道︰「陳大隊長,您的手下,皆人中龍鳳,在下實在是敬佩得很哪!」陳佳永听了很受用。心想︰「咱手下這幾人,好賴是大專以上的文化程度。就連李小全和張波、葉玉蟬他們,也算是技校生水平了吧。在這蠻荒之地,他們個個都可以算是能人的。」誰知那劉阿根的話頭一轉︰「不知這位王部長娶了妻室沒有?」陳佳永答︰「他已經有了人了,但是還沒有婚娶。」劉阿根沉吟了一下,又道︰「沒有婚娶就還是未婚的,不知小女婉蓉可否……」陳佳永苦笑道︰「劉主席,這……還得看……他們倆人的意思呀。」劉阿根指著那笑?如花的蓉兒和那與她跳著舞的王志偉道︰「他們可不是一對璧人兒麼。只要王部長未娶,只要您答應,蓉兒就嫁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