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突然听紅衣溫聲細語地自報姓名,原本正在發火的鳳青璇不由地愣住。
「阿諾,以後叫我阿諾。」程諾以為鳳青璇沒听清楚自己的話,不由地再次重申。說話間,指月復輕輕地劃過鳳青璇那半邊染了紅色印記的臉頰,鳳眸有憐惜一閃而過。
鳳青璇還是愣住。
不是她沒听明白程諾的話,而是她受不了這人前一秒明明還是只危險的野獸,轉眼間就成為性情溫和的綿羊?轉變大得快得實在是讓人莫名其妙的!
「名字,你的名字。」見鳳青璇睜著迷惑是眼神看著自己,程諾低壓的嗓音再次開口問道。注視著鳳青璇的妖嬈鳳目似乎是在看鳳青璇,似乎又不是。
「青璇,鳳青璇。」程諾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魔力,听了他的問話,鳳青璇沒有多想,月兌口便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青璇?」程諾輕念著鳳青璇的名字,爾後唇角微微上揚,淺淺一笑,優雅而攝人心魂,三分溫柔,帶著七分連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寵溺。「好!記住了,以後青璇便是阿諾的主人,阿諾一定會保護好青璇的!」這是他發自肺腑的承諾,一如他的名字,程諾=承諾!
鳳青璇不是沒有定力的人,但是卻被程諾的一笑,看得有些痴了。
以前她不知道男子竟然也能長得那麼美,笑得那麼好看,如今看著程諾無意間流露的笑臉,鳳青璇才知道原來男子的笑也可以那般燦若琉璃!只稍嘴角微微上揚,就能黯淡世間一切的光華,就能讓整個世界為之痴迷!沉醉!
程諾看著鳳青璇看痴了的樣子,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覺得那是一種對他的侮辱,反倒是淡淡一笑,笑容里更多的是開心。仿佛能夠讓鳳青璇看痴了,是他莫大的榮幸!
「你?」鳳青璇從痴迷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眼底先是閃過窘色,接著是慍色。心里只罵這個程諾果真是妖孽,沒事長得那麼好看干什麼?
鳳青璇氣急的要從程諾的身上爬下來。「不管你叫紅衣還是程諾,總之給我記住,從現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以後對救命恩人——」難得野獸變成了綿羊,鳳青璇原本是想趁機訓話幾句的,好讓程諾立立規矩,誰知話還沒說完,程諾卻再次伸手將她拉下,不等鳳青璇反應,便拿起被他撕下的人皮面、具重新給鳳青璇戴上。
程諾的動作剛剛完成,外面便傳來連翹的聲音。「小姐,小姐,我回來了。」
听見連翹的聲音,鳳青璇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頓時從程諾的身上彈開,離得遠遠的。趁著連翹還沒進門,有些心虛地整理身上被壓得褶皺了的衣服。鳳青璇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自己行得正坐得正,又沒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最多也就是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人識穿了偽裝而已,至于心虛嗎?
床上的程諾看在眼里,眼底有笑意晃蕩,隨即閉上雙眼,安安靜靜的樣子仿佛從來沒有醒來過一樣。
鳳青璇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門口那端連翹的身影便映了進來。
「小姐,晚飯用得早,這會兒小姐應該餓了吧?我買了點心回來。」連翹進門不提其他,首先關心起鳳青璇的肚子問題,說話間掃了眼床上的程諾,見他還是昏迷不醒,一顆心安定了不少。
方才她還擔心自己那一聲‘小姐’會不會太過沖動了?畢竟紅衣知不知道小姐是女兒身還是個疑問。要是小姐不願意紅衣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她那幾聲‘小姐’喊出口豈不是就壞事了?
「小姐,這是荷花糕,味道比桂花糕清淡多了,小姐試試味道如何?」連翹反省過後,說話的聲音比剛才低細了不少,說著便將手中的油紙袋遞給鳳青璇。
和鳳青璇一起吃了兩頓飯,連翹知道鳳青璇偏愛味道清淡的食物,就連點心也是!晚飯的時候飯館送了幾塊桂花糕,可是鳳青璇一塊都沒有吃!原因是她嫌棄桂花糕香太濃,味太甜!連翹記住了,所以才買了荷花糕!
「還是連翹想得周到,這會兒確實有點餓了。」鳳青璇神色已經恢復正常,笑著接過連翹遞來的油紙袋,打開一股清淡的荷香傳來。鳳青璇拿起一塊,試了一下,還算滿意,無論是香甜都適中。
和連翹分著將荷花糕吃完,連翹將程諾身上的傷口清理好,夜已經深了,主僕兩人便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月爬樹梢,星朗月明。
華貴府邸七王府。
白色的窗倒映著一個人影,只見人影不停地來回走動,似很焦躁不安的模樣。
「飯桶!蠢材!本王養著你們是干嘛用的?廢物!一群廢物!這麼一天時間過去了,要找的人竟然連人影都沒找著……」當今大夏皇朝的七王爺端木熙一身紫衣華服,黑色瓖金邊的棉鞋踩過一地的瓷器碎片,俊美的臉龐臉色鐵青。想起府上王總管和車夫做出的那檔事,仍是不解氣,啪的一聲,雙手一揮,又將一邊作為擺設的珍貴花瓶給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端木熙的身後不遠處的地上跪著幾名端木熙的親信侍衛,面對怒火中燒的端木熙,一個個低著頭,不敢有任何的辯解,任由端木熙罵個痛快。外面七王府一眾下人站在門邊,怯怯的眼神望著屋里大發脾氣的端木熙,還有幾個低眉順目挨罵的親信侍衛,一個個噤若寒蟬。
「皇城就那麼多,本王就不信那人就真的憑空消失了?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到,本王養你們何用?」端木熙越想越氣,為了這件事今天皇兄大婚他都不太敢在人多的地方露面。朝中那些權貴,雖然明著不敢高聲論調,在背後卻不知嘲笑了他多少回了。
因為這件丑事,連帶著那些平日痴迷于他的名門閨秀見著他都不像以前那樣殷勤地上前獻媚搭話,而是遠遠地便走開,一個個看見他似乎看見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那惶恐退避的表情,他看了就一肚子氣!要知道沒有發生那件丑事之前,他端木熙可是無數女子心中痴迷的偶像,如今卻成了嘔吐的對象,這怎能不叫他氣急抓狂?
可惡!這口惡氣不出,他心里一日不順暢!王瓊芳和那車夫已經被他廢了關在地牢里,如今就還差那個背後搗鬼的小子了!端木熙發誓,無論如何他都要將那人揪出來,讓他知道得罪他端木熙的下場會有多慘淡!
只是想起這些,端木熙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煩意亂!他已經加派了那麼多人手出去,不管是自己的親信侍衛,還是朝中的官兵,又懸賞榜單,還有畫像在手,竟然還抓不到那個小子!端木熙忍不住懷疑,自己派出的人真的那麼無能?還是根本就不存在那樣一個人!是王瓊芳和那車夫兩人自己鬼迷心竅了做出那等丑事,事後怕自己端了他們的腦袋,所以才胡亂編出那樣一個人來?
如此一想,端木熙又覺得不可能。王瓊芳再糊涂,可畢竟在七王府當總管那麼多年,要是真的是個厲害關系都分不好的人,這麼多年來他又豈會重用他?以王瓊芳的性格,他就算真的有那方面的嗜好,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將自己的嗜好公之于眾才對!這麼說,王瓊芳真的沒有騙自己,王瓊芳和車夫的確是被人暗中擺了一道。
如此看來,背後的確是有那麼一個人動了手腳!只是這個人樣子真的和王瓊芳兩人所描述的那樣嗎?如果是,怎麼可能一天時間翻遍整個皇朝連個人影都沒找到?這一點都說不過去!
「小五,過來。」斂下了神情,端木熙朝著門外的一名下人喊道。「王爺,有什麼吩咐?」下人小五聞言顫顫栗栗地走了進來。王爺發脾氣的時候點誰誰倒霉。現在他不會又要找自己麻煩吧?邊走心里便埋怨自己怎麼哪兒不站,偏偏要站在顯眼的地方?「你抖什麼抖,沒出息。」端木熙瞧著小五害怕的模樣,一個特大的白眼瞪了過去。「去,帶幾個人去地牢將王瓊芳和那車夫帶來見本王。」關于那個青年的樣子,端木熙覺得很有必要再考證考證。「是。」小五一听不是找自己的麻煩,一刻也不敢逗留,拔腿就往外走去。
「該死的,跑這麼快干什麼?難不成本王會吃人嗎?」端木熙恨恨地說道,冷眼掃了眼門外低著頭縮著脖子的一眾下人,端木熙說道,「你、你,還有你,你們都給本王進來,將屋子收拾干淨。」「是。」幾個下人聞言連忙走了進來,手腳麻俐地開始收拾屋子。
與七王爺一樣,派人四處查找,著急想知道鳳青璇下落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就是被鳳青璇狠狠戲耍了一番的煜王東方煜。
雅致的院落,典雅的客房內,風吹拂,樹木搖曳,微涼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入室內。
屋內,東方煜斜躺在紫色貂皮鋪設的軟榻上,一襲雪白的錦袍,腰纏著玉帶,絕美的五官隱隱有些慍怒,幽深的黑眸看著距離他幾步外的幾道身影,薄唇抿了抿,冷聲道︰「本王要找的人還沒有找到嗎?」
「主子恕罪。」听見東方煜的自稱,答話的人臉色倏地緊張。
「你知道嗎?本王其實很討厭听到這樣的話!……記住一日沒有消息一日給本王繼續找,下去吧。」沉默半響,軟榻上的東方煜忽然朝答話的人揮了揮手,高大的身影隨即站了起來。
目光穿透窗子望著外面滿院的月光微眯了起來,他還就不信那個女人就真的人間消失了!有膽量戲耍他,就必須有接受懲罰的覺悟!
「星影,」東方煜冷不防地轉過身,看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道縴瘦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穿墨綠色衣衫的美麗女子,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精明而淡然,強勢而孤傲。
「主子。」被喚為星影的女子,聞言,微微垂首,恬然的嗓音無波無浪。
「這件事你不該解釋一下嗎?你和蕭墨到底是怎麼辦事的?為什麼會告訴本王一個錯誤的方位?」東方煜黑眸閃過一抹陰冷,只要一想到自己一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女人月兌光了衣服戲耍了一晚,東方煜就忍不住想抓狂。
「星影辦事不力,」星影沒有多余的辯解,難道她要說這件事其實問題出在她的主子身上嗎?主子一旦流血過多的情況下,方位感就會錯亂!星影知道原因,可是她不能說!歸根到底,主子會受傷也是因為做屬下的保護不力!「請主子責罰!」星影說著,便單膝跪下,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東方煜聞言薄唇緊抿,冷而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地上的跪著的星影,末了才皺了皺眉,揮手道︰「算了,起來吧!記住這樣的錯誤僅此一次,絕無下例!」
東方煜不追究畢竟是因為星影跟在他身邊多年,這樣的錯誤還是頭一回發生,將功抵過,星影不應該受到懲罰!
「謝主子!」星影叩首,緩緩站起身。
「對了,聯系一下秦殤和朝顏,呂笞那個逆賊的事辦妥了嗎?」見星影站起來,東方煜將話題轉到另一個頗為關注的人物身上。
比起那個戲耍自己的女人,東方煜更加恨不得誅而後快的是呂笞!要不是為了引出呂笞那個逆賊,這一趟他根本不會前來大夏!更加用不著招搖過市地演戲!為了能夠一舉殲滅那個逆賊,他不僅被人撥了一身茶水,諷刺是閹人,還得忍著惡心和那些青樓女子打交道!還有、最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後面被那個女人戲耍的事!這些他付出和犧牲的,絕對得從呂笞身上討回來!
「是!」星影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人都走完了,屋里一下子陷入沉寂。東方煜在屋里踱步幾下,目光落到屋里的書桌上。瞧見上面靜靜地鋪設的一張人物肖像,黑眸倏地變得高深莫測。畫里是一個女子,半邊的臉頰被烏黑濃密的黑發遮住,而露出的另外半邊臉頰絕美如仙傾國傾城。
丞相府,書房內。
已經換過一身裝扮的無憂閣老鴇靜靜地站在一個身穿綠色錦袍的男子身後,該稟報的事情老鴇已經上報,接下來等主子發出指示便可以了。
「芸娘,你是說親眼瞧見本相的雲佩在一個很普通的男子身上?」大夏當朝權傾朝野的國相,也就是雲錦軒,轉過身,俊美非凡的臉龐並無太大的驚訝。一身的綠衣,襯得他清然爾雅,綠色向來是雲錦軒的最愛。
「回爺的話,芸娘所說確有此事。」老鴇芸娘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說說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雲錦軒說著,慢慢地踱步走到書桌旁,動作隨意地坐下。
「黃黃瘦瘦的樣子,很普通,看上去和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廝沒什麼不同。」老鴇回憶了一下,憑著記憶將當時鳳青璇的樣貌描述出來。
「小廝?」雲錦軒有些意外,隨即伸手從桌面上拿起一張畫像,遞給老鴇看。「是這個樣子嗎?」
畫上的人白白淨淨,五官清俊,眉宇間透著幾分書卷氣息,一看就是寒窗苦讀的書生。老鴇只是掃了眼,便毅然搖頭,篤定的語氣道︰「不是,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哦?」這一回,雲錦軒真的意外了。「這件事有趣了!」看著手中的畫像,雲錦軒笑得有些無奈。
難怪他派出去調查的人什麼也查不到!連人都找不到!究竟是兩個人還是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雲錦軒確確切切地意外了!
「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從雲錦軒嘴角的那抹笑,老鴇看出了問題。「都怪屬下一時糊涂,沒有及時讓人跟蹤那個人。不過,爺,要找到這個人也不難,今天晚上他在無憂閣拍下了一名男妓的初夜權,三天之後便會來領人……」
「芸娘,你說那個人拍下了一名男妓?」雲錦軒抬眸,幾乎是突然間,對于這件事他有了更深層的認識。
「是,他還買走了一直鬧事的紅衣。」說到紅衣,老鴇忽然有些緊張。雖然紅衣的事她有跟主子提到過,但是主子一直沒有明確指示該如何處置紅衣,這一回她將人賣了,不知道主子會不會責怪她擅做主張。
老鴇越想越不安,然而雲錦軒卻只字不提紅衣的事。「芸娘,這兩天你留意一下,到時那個人若通知了你們將人送去哪里,知道了詳細的地址,派人前來告訴我一聲。」
「是!」
「這件事不要對外聲張,我會處理。沒事了,芸娘你先回去吧。」
老鴇走後,雲錦軒看著手中的畫像陷入沉思,半響之後,輕輕拍了拍手掌,掌聲落,一名黑衣勁裝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雲錦軒面前。
「飛鷹,听說這次進宮和新帝大婚的並非是真正的鳳陽侯府嫡出大小姐,而是庶出的二小姐。關于那個大小姐,你去查一查,越詳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