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莊園里氣氛十分的沉悶,楚媛卿感覺到每一個人似乎都不怎麼說話,而且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掩藏不住的悲傷,就好像……好像在悼念什麼人?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躥出那個叫雲溪的陌生女人。
大家是不是都在感懷她?
她以前是不是也住在這里?
原來這里很早以前就有了女主人的存在。
突然,楚媛卿心口悶得疼。
手自然的撫模著肚子,想著這里孕育著他們倆的孩子,再想想那個已經去世的女人,楚媛卿又覺得自己難過的有些過分。
她為什麼要去吃一個已逝之人的醋。
誰沒有過去,她不是也有嗎?或許她不想他知道的秘密還多一點不是嗎?
這樣一想,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重新振作精神,楚媛卿這才叫來管家。
「管家我有事情想要問你,你不用太緊張,只要如實的告訴我就可以。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楚媛卿覺得在詢問之前有必要說清楚。
一則是怕他顧慮什麼而不對自己說或者有所保留,再則也是讓他放心,畢竟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她不想牽連其他人。
管家一听她這樣的開頭,精神不由緊繃,半響點了點頭,經歷風霜的瞳眸精光閃爍,微抿的唇動了動,良久才道︰「夫人,我知道您想知道什麼。」
盡管每個人都在壓抑,可管家在莊園里工作了幾十年能力自然不容小覷。
從夜未央來到莊園開始他就覺得她不簡單,只是後來看她跟少爺生活的那麼幸福,而他也看得出她是真心愛少爺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今天這樣的事情,大家又一副悲傷的表現,他顯然也猜得出她定是聯想到了什麼。
「今天是雲溪小姐的忌日。」
聞言,楚媛卿眸色一顫,雖已預料到,可當真的听到又是一番感受。
喉嚨有些干澀,想著那個一大早就消失的男人,楚媛卿按捺住心中的難受,道︰「布爾諾是去……」
「少爺去看雲溪小姐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少爺都會去看雲溪小姐,晚上才會回來。」
「能不能跟我說說布爾諾跟雲溪的事情。」听著管家的話,楚媛卿沉聲問道,或許沒有哪個女人不好奇自己所愛的人的過去。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布爾諾到至今都難以忘懷。
「你不用擔心布爾諾會知道,我不會跟他說的。」
管家有些猶豫,這是少爺甚至是整個莊園的傷心往事,是大家都不遠被提及的事情,只是當觸及楚媛卿那祈求的目光時,管家又覺得倍感心疼,尤其是想到之前她為了少爺精神崩潰的事情,和少爺之前說的……
他是看著少爺長大的,家族里發生的事情他也是一點點看過來,少爺經歷的事情太多,以前有雲溪的照顧,現在又有夫人的心疼……微微一嘆,「好。夫人我說。」
「少爺和雲溪小姐從小就認識,雲溪小姐是老爺已故兄弟的女兒,比少爺大三歲,只是雲溪小姐從小就住在莊園跟著少爺一起,所以兩人的感情很好,尤其是老爺和夫人又很忙能夠陪少爺的時間又少,對那個時候的少爺來說,他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是雲溪小姐給的……只可惜……」說到這里管家有些頓住,深沉的眸色仿佛被墨染過一般的暗沉,眸底洶涌的悲傷仿佛要將他淹沒,楚媛卿有些後悔,她不該為了知道一切而去掀開別人的傷疤,那種痛她很清楚,卻也知道有些時候只有將傷口的膿流掉傷口才會徹底的好轉。
所以她就算是後悔也並沒有阻止管家繼續。
「……老爺和夫人為了幫會的事被人殺害,不得已少爺這才進入幫會……可是雲溪小姐不放心跟著去了,卻被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給……那一次,雲溪小姐是為了救少爺才……這也是少爺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願提起的原因。雲溪小姐就是少爺心口上的一道疤……」
听著這個故事,楚媛卿已經不知道心底到底是什麼感覺。
她心疼布爾諾小時候的遭遇,也心疼和感激雲溪為布爾諾所做的一切。
沒有雲溪的犧牲就沒有現在的布爾諾,對于這個早逝的女人,楚媛卿第一次正視,卻不是嫉妒她在布爾諾心中那不可動搖的地位,而是誠心的感激和敬畏。
一個女人要愛到什麼程度才能為了一個男人而奮不顧身?
「那你有沒有她的照片?」這一刻她很想看看,這個守護著布爾諾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
點了點頭,管家指著三樓,「這上面只有一間房間,里面全都是有關雲溪小姐的一切,只是這麼多年少爺不準任何人上去。」
「管家我想上去看看。」
原來那里真的是。
還記得那一次她跟他就是因為這間房而被布爾諾弄得遍體鱗傷,如今回憶就感覺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歷歷在目。
「——夫人,這……」管家猶豫不決。
那上面就算是他們也不得上去,如果讓少爺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你放心,我只是上去看看,我什麼都不踫,很快就下來。你不是說布爾諾晚上才回來嗎?這件事只有我們知道我們不說他一定不會知道的。」
扯著管家,楚媛卿完全可以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她相信沒人敢攔她,只是她覺得她該得到他們的同意。
望著那澄澈的目光,視線落到那凸起的肚子,對于這個堅強而純淨的女人,管家十分的心疼,尤其是如果……只要想到當那一切發生之後她該如何面對。
幽幽點了點頭,管家上前扶起楚媛卿,「夫人,我扶你上去。」
聞言,楚媛卿總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看著面前純白的房間,楚媛卿感覺自己到了一個雪白的世界,就好像這里的一切都是白雪做成,沒有一絲的污點,純淨透明的讓楚媛卿不敢去觸踫一下。
「這里少爺每次都會來打掃,而且沒一樣東西都是少爺親自挑選的……夫人,我……」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管家有些後悔的皺眉,張嘴想要解釋,卻被楚媛卿給攔了下來。
「管家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沒事!」雖然這里的一切都在跟自己說明布爾諾對雲溪的在乎,可再在乎那也是一個已逝的人,而且布爾諾現在愛的人是她,在他身邊的人也是自己,她不覺得自己該有什麼好吃醋或者不舒服的。
所以听著管家的話她不但沒有一點不舒服反倒有些心疼,心疼當時的布爾諾和雲溪。
那時的他們應該都還不大,卻遇到那樣的事情,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堅強的挺過來的。
看著楚媛卿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管家對于她的喜愛更甚。
很少有女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一天,管家就陪著楚媛卿在這三樓的房間里呆了一上去,看著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有關布爾諾和雲溪的過往,對于這個仿佛如白雪般純潔善良美麗的女子心疼和惋惜。
直到夜幕快要降臨兩人這才起身離開。
看著書桌上那唯一一張雲溪單獨的照片,楚媛卿輕輕撫模著,想著如果這樣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她也一定忍不住心動。
「其實少爺每年都會在莊園在這一天給雲溪小姐辦一個哀悼會……」
這話說到這里管家有些說不下去,傷害這樣一個善良的孩子,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刀割成了一塊一塊,痛到了麻木。
「今天莊園里什麼都沒做是不是因為布爾諾擔心我會不開心?」雖是詢問,可楚媛卿也料定,這麼多年的習慣又怎麼可能會突然改變,一切肯定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盡管他難過,卻還能顧慮自己的感受,單是這一點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撫著照片的手愈發的溫柔,突然腦海里躥過一個想法,楚媛卿來到管家的跟前低聲道︰「管家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忙!」
布爾諾是晚上九點的時候才回來,發絲有些凌亂,眼眶也有些泛紅,不知是被夜風吹的還是淚珠悄然滑過留下的痕跡。
大家仿佛都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詭異的安靜讓敏銳的布爾諾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俊眉微蹙,望著忙進忙出的佣人,人群中卻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布爾諾攔住準備側身而過的佣人。
「夫人在哪里?」
自己失常的離開一天,沒有一通電話,照著習慣她定然是會在客廳等著自己,可今天他回來這麼長時間也沒看到她的影子,這反常的情形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那被攔著的佣人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字來,眼神不時驚慌的看向樓上,面帶惶恐的垂眸,就連被布爾諾抓住的手都在顫抖。
順著她的眼眸望去,布爾諾暗沉的眸色愈發的幽邃,猝然松開,跨步就朝著樓上奔去。
搜遍整個二樓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強烈,就在布爾諾幾乎快要抓狂的時候,管家恰好從三樓下來,望著比平日早回來的少爺,眸色僵硬著,透著股驚恐的蒼白。
「少爺……」略帶驚慌的呼喊,總算讓布爾諾混亂的思緒得到了一絲的冷靜,眸色冰冷的望著站在三樓樓梯口的管家,俊逸的臉上是蝕骨的寒冷,陰沉的嗓音冷冽而起,「什麼人在上面?」
不含一絲感情基調的話語讓管家白了面容,愣在那里,想著那個虔誠跪在上面的女子,心劃過一抹心疼,咬了咬牙,「少爺上面是——夫人!」
話落的瞬間,布爾諾的面容也立刻垂了下來,細碎的發絲遮擋住了那暗沉有隧道額瞳眸,誰也看不清那雙眸底是含著怎樣的情緒!
良久,就在管家踟躕著要不要上去通知楚媛卿的時候,布爾諾。費爾羅突然有了動作。
欣長的身軀挺得筆直,像是極力在隱忍著某種情緒,每一步都走得那樣輕,卻又仿佛重的快要將人的心都震碎,一種漫天的悲傷頓時布滿了整個莊園,大家都沉默的停下手中的活,哀傷而悲涼的看著他一步步朝著三樓走去……
那里,楚媛卿利用房間的一腳,將這里布置成了靈堂,祭奠這個給了他重生的女人。
沒有過多的裝飾,一束菊花,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得那樣的燦爛,仿佛不知憂愁,那靜靜望過來的眼神仿佛傾盡了一生的溫柔,那個被她看著的人應該就是布爾諾吧!
因為只有在面對自己心愛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眼神,因為自己在看布爾諾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楚媛卿靜靜的跪在照片前,手中的絲巾小心的擦拭著上面的灰塵,就算已經被擦了很多遍了也沒停住的打算。
看著那照片,楚媛卿不由緩緩揚起了唇角,眸底涌動著誠摯的微笑,「謝謝你……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布爾諾,也就沒有現在的我……雲溪真的很謝謝你……」
「你在干什麼?」冰冷的不含一絲感情的話語悠然傳來,像是一把利劍穿透而過,楚媛卿突然覺得心很疼很疼,疼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唇角的笑也變得那麼的力不從心,背對著他的身子僵硬的頓在那里,忘記了起身。
「我問你在干什麼?」那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嘶吼讓她渾身一顫,血色頓時從臉上消失,努力的想微笑面對,可這一刻楚媛卿覺得笑成了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情。
跨步沖到她的面前,布爾諾用力的抓住她的肩頭,怒吼,「誰準你上來的?誰準你踫這里的東西的?誰讓你做這些的?」
說完,瘋狂的將那束句話扔在地上,不斷用力的踏踩著的,看那一片片的花瓣變成了花泥,那碎的好像不止是那花連著她的心也跟著被踩成一塊塊……
澄澈的眸底氤氳著霧氣,楚媛卿固執的不讓它們滴落下來,看著布爾諾的眼神充滿了痛苦和擔憂,貝齒緊咬著唇瓣,努力的不讓自己泄露出那一絲的哽咽。
將她精心準備的一切都砸碎之後,布爾諾又沖到她的跟前,大掌像是鐵鑄就的,抓著她的肩頭仿佛要將骨頭都捏碎。
疼痛讓她蹙眉,也不知是太過傷心還是那痛,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晶瑩的淚珠順著眼瞼緩緩流下,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那顆疼痛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絕望的垂眸,楚媛卿任由他抓著自己發泄著心中的怒火,嘴里一遍遍的不斷的道歉。
「對不起……你以為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掩蓋這一切!」壓抑的怒吼遠比那肩頭的手還要讓楚媛卿難受,靜靜的抬眸。眼底無法掩蓋的劇痛讓他一頓,哀傷飛快的閃過,又一副盛怒的繼續嘶吼,「誰準許你做這些的,誰準許你踫這些的?」
「少爺,不怪夫人,夫人只是……」跟著上來的管家,不忍的想要替她解釋,卻被布爾諾憤怒的打住。
「住嘴!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現在還要幫她說話嗎?現在立刻馬上從這里消失……」
「不怪管家,布爾諾,一切都是我要求的,我用主人的身份要求的,管家也是被逼的。他什麼都沒做,他是被逼的,你不要趕他走,你有什麼怒火都沖著我好不好!不要趕走管家……」
楚媛卿已有些泣不成聲,死死的抓住他,不斷的哀求。
可這一刻的布爾諾。費爾羅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什麼也听不到看不到,此刻的他好像只知道他在意的東西被人踫了,他的傷口被人撕開了,他就像一頭野獸拼命的想讓那些傷害到自己的人陪葬。
所以,楚媛卿抓來的手被他近乎用盡全身力氣的一揮,那懷孕幾個月略顯臃腫的身體沒有了往日的敏捷,不受控制的向後仰去……
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那美麗的臉就像一張白皙透明的紙,都可以看到那血脈跳動,蒼白著唇不斷的顫抖,努力的想要抓住他的手,卻怎麼也構不到,只能由著倒去,然後那響亮的聲音頓時壓過了一切,就連布爾諾也怔怔的看著,忘記了動作。
那一刻,楚媛卿都感覺不到痛,她只覺得恐懼,漫天的恐懼,像是那空氣無孔不入,麻痹了她的一切感官。
楚媛卿就像一只破碎的小船被大海無情的吞噬。
不斷從月復部傳來的痛更是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個人被恐懼侵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