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當然是收錢殺人的行當,可眼前的兩個殺手來自萬殺堂,那便要另當別論。
唐善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猜出雇主的身份——左憶山。
左憶山為了滅口,情急之下以「鑽心劍」除掉了錢主事。
濟安又當著左憶山和靈雁的面泄露了他將要參加魔宗法會的消息。
無論是為了掩蓋以「鑽心劍」嫁禍6槐的舊事,還是真的要奪取唐善手中的路引,左憶山雇請殺手前來對付唐善的嫌疑最大。
擎天戰斧雖然只是索要參加魔宗法會的路引,而且許諾放過唐善。可唐善卻知道那只是欺人之談。
秘事房內的資料記得清楚明白,八臂天王與擎天戰斧手下向來沒有活口,人們只能在他們留下的尸體上認定是他們所為。
還有一點,卻是唐善在于良成講解兵法時悟到的︰凡戰,攻心為上。
擎天戰斧向唐善索要路引正是攻心之計。
如果唐善無意力敵,情願獻出路引消災解難,那他在交出路引的同時心底便已虛。
二人以必殺之心應對無心死戰的唐善,唐善先行已經輸了一籌。
好在唐善先有良師,所以他搖頭笑,道︰「江湖上有些人都喜好在自己的尊號上加上一個‘天’字!東瀛有個織田信長自稱是‘第六天魔王’,魔宗有個‘天魔散人’,還創立了天魔宗!可惜在唐某眼里,這些什麼什麼天的東西都不堪一擊,不知道你們二位……」他隨手指向兩人,「八臂天王?擎天戰斧?你們能有什麼真本事?」
八臂天王沉聲威脅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夠了?」
「沒有!」唐善笑哈哈的搖著頭,道︰「如果二位不介意,唐某倒是很高興送二位上路。」
「就憑你?」擎天戰斧怒吼一聲,呼的劈出碩大的戰斧。
唐善沒有動,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一斧乃是虛招,擎天戰斧的斧頭至多臨近他身前半尺便會退回。
八臂天王的小臂略微一動,但縮在袖口內的雙手卻不曾露出。
如果唐善對于擎天戰斧的一記虛招有所行動,他會立即射出索命的暗器,而擎天戰斧也會隨即展開真正的殺招。
不動則以,只要一出手,二人就會以迅雷之勢起猛烈的攻擊,不將唐善殺掉絕不罷手。
可令八臂天王意外的是,碩大的戰斧已經砍在了唐善的頭頂,唐善卻視若無睹,好像帶著呼嘯之聲劈下的並不是犀利的巨斧,而是一只嗡嗡亂叫的蒼蠅。
擎天戰斧的一擊沒有後勁,臨近唐善頭頂半尺果然開始回縮。
唐善挑起嘴角泛起一記冷笑。
八臂天王暗道一聲︰「不好!」
擎天戰斧當然也知道不好,生怕唐善借機反撲,縮回巨斧的同時退後半步,撤去後繼的實招,一心防備。
可惜唐善的冷笑卻並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八臂天王。
繡春刀出,那是得自閔空繁的七殺之刀。
八臂天王的雙手急忙一抖,左七右九,爆射出十六種暗器。
唐善突然作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整個人向左撲倒,單掌撐地,橫在了巷中。
這是他在錦衣衛秘事房中回憶「御劍錄」上的步法「遁地無蹤」時所領悟到的一記身法,這記身法看似古怪,可在身處眾人圍攻之時卻能突見奇效。頭、肩、腰、胯、膝、足都可以力退敵,右手的攻勢也絲毫不受影響。
唐善此時雖然遭受圍攻,可八臂天王射出的暗器無異于一柄柄刀劍,以此身法相對卻也堪用。但見他在一蓬暗器中旋轉翻滾,刷的一刀將八臂天王逼退。
滴滴鮮血墜地,八臂天王的右手竟被他一刀砍去了三根手指。
擎天戰斧剛剛擺好防守的姿勢,卻見唐善並未攻來,反而將八臂天王傷在刀下,當即一擺巨斧,劈空砍來。
八臂天王後退,擎天戰斧攻上,正對唐善所料,令他可以專攻一人,不必受二人夾擊。
唐善手掌拍地,腳點地面,擰腰擺刀,「啪」的一聲,將射在身後的幾枚暗器掃出。
八臂天王的暗器已經落得七七八八,僅剩的幾枚根本不會誤傷到擎天戰斧。可唐善擺刀力,借由他的暗器攻擊擎天戰斧,擎天戰斧只好再又收去攻勢,將巨斧舞得風雨不透,免得被八臂天王的暗器誤傷。
「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帶著渾厚的勁力砸在了巨斧上,巨斧為之一頓。擎天戰斧臉帶疑色,定楮看去,卻是唐善手拍地面,躍身站起時隨手在地上摳出的一塊青磚。
青磚後先至,強大的勁力震得擎天戰斧雙臂麻,更有一股陰邪的內力直撲他的丹田,攪得他內息亂串,著實嚇了他一跳。而尾隨在青磚之後的兩枚暗器借由巨斧一頓的空當撲在了他的胸前,更是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側身,立足,兩枚暗器貼胸掠過……驚魂未定的擎天戰斧暗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可他慶幸的卻略微早了一些,因為就在他避過兩枚暗器的時候,他又再看到了唐善的腿。
準確的說應該是膝蓋。
唐善的膝蓋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八臂天王早在唐善拋出青磚之時便已察覺出擎天戰斧身臨險境,不顧斷指之痛,捏出一根鋼針,奮力射出,欲將擎天戰斧救下。
可唐善對付擎天戰斧的不過是一只膝蓋罷了,整個人所面向的還是八臂天王,一柄繡春刀將鋼針撞飛,再又拍射回擊了過去。
擎天戰斧哀嚎一聲,半邊腦袋已在唐善的膝下深深塌陷,重重的摔倒在地,腦漿血液四散,瞬時便斷絕了氣息。
八臂天王左手撒出一把鋼砂,俯身垂頭抵在胸前的括機上,觸藏在頸後的三只利箭。雙腿接連掃動,將藏在褲管中的六只梭鏢射出。緊接著調轉身去,撒腿便跑。
唐善只知道一旦動手二人便會殊死相搏,完全沒有料到八臂天王也會逃命。等他避過鋼砂,躲開利箭,撥去六只梭鏢,八臂天王早已經沒有了蹤影。
「唉!我剛剛說過,你們這些什麼什麼天的東西都不堪一擊!」唐善嘆息著收起了繡春刀,跑去擎天戰斧的身前,在他的尸體上模索起來。
模索結果令唐善很是失望,一張當票,三兩四錢銀子,此外再無它物。
當票也沒有什麼古怪,一只玉鐲,紋銀十兩,當期三日,過期勾當。
「左憶山!」雖然沒有得到實證,唐善還是一口咬定左憶山,一邊踱向大路,一邊咬牙切齒,「當年小爺替你與元香隱瞞殺害楊樂一事,為的是留你們對付楊騰。七年已過,你們這群笨蛋連楊騰的一根汗毛也沒有傷到,現在卻來對小爺暗下殺手。好!你們想要小爺的命,小爺也要你們好看!」
唐善當然不敢跑去無極宮向楊騰告狀,真若揭開楊樂之死的陰謀,他替元香、左憶山隱瞞了七年的秘密,已然成了他們的幫凶,按楊騰的脾氣,先會要了他的小命。
但替6槐洗刷冤屈卻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既然左憶山在情急之下使出了鑽心劍,那他就是假冒6槐行凶的罪魁禍。只要把這個消息透漏給6槐,6槐自然會去找他算賬。
想到6槐可以凝出冰玉寶劍,唐善的臉上泛起猥瑣的奸笑。
可惜他並不知道6槐此時早已經不是凡人,而是變成了一個介于修士與妖魔之間的怪物。
秋風起,落葉紛飛。
神色慌張的靈秋與驚魂未定的八臂天王在山間的小路上撞到了一起。
「姑娘是……?」八臂天王輕聲疑問。
「等人!」靈秋疑惑的打量著他。
「老夫也是!」八臂天王的臉上泛起了苦笑。
「好!好!好!」左憶山一連道出了三聲「好」,可在他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好」的意思。
他陰著臉由林中走到小路上,左右看了看,怒道︰「你的兩位師妹呢?擎天戰斧呢?」
靈秋垂下頭,怯聲道︰「她們死在了6槐手上!」
八臂天王嘆聲道︰「姓唐的小子乃是屬下生平所見過的第一勁敵,憑他的心智武功,絕對不在堂主之下!」
左憶山背著手湊在他的身前,貼近他的臉,陰聲問道︰「擎天戰斧死在了唐善的手上?」
八臂天王點點頭,伸出斷去三指的右手,道︰「屬下也險些喪命!」
左憶山臉頰上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著,疑聲道︰「臭小子?老夫已經把你的實力高估了一倍,可萬萬沒想到,八臂天王和擎天戰斧加在一起依舊不是你的對手!」
「現在怎麼辦?」詢問來自林中,靈雁蹙著柳葉彎眉盈盈踱出。
「師姐!」靈秋恭敬的喚著,屈身參拜。
「嗯!」靈雁由鼻孔應了一聲,張爪抓在了八臂天王的臉上。八臂天王劇烈的扭動著身軀,臉頰在她爪下洞穿五個血洞,五道血汁經由她的手指被她吸入體內。
很快,八臂天王變成了一具干尸,但緊接著的一幕卻令靈秋暗暗咋舌。
八臂天王的胸膛開始冒出淡淡的黑煙,慢慢的,他的整個軀體開始焚化,啵的一聲輕響,一具人形的灰炭在秋風中化作縷縷煙塵,隨風飄散。
「焚心術!」靈秋失聲驚叫,隨即抱拳施禮,歡聲道︰「恭喜師姐!」
靈雁抬了抬手,並未回話,而是對左憶山詢問道︰「弟子打算親自出手,做掉那個姓唐的番子,長老認為如何?」
左憶山像似根本沒有听到她的話語,先是直著眼楮著呆,而後默默轉向靈秋,好久才道︰「你說……靈芙、靈蕊死在了6槐手上?」他見了鬼般般的驚叫起來,「你說打傷門主的那個修士是6槐?」
靈雁不知他為何如此驚訝,呆呆的回道︰「弟子的確听仙霞散人的弟子梅兒稱他為6槐!」
左憶山失神的喃喃著︰「6槐怎麼會成為了修士……難道?難道……」他突然吸了口冷氣,「是他吸收了血梧桐的精華?」
靈秋顫抖著身軀,怯怯的道︰「您沒有見到他的可怕……隨手一擊,鐵臂羅漢的兩個弟子就被他殺掉了。他還可以吞噬鐵臂羅漢凝出的鋼槍,而且用飛劍、鋼槍將鐵臂羅漢和他四個弟子切成了肉泥,站在血雨之下沐浴……然後他竟然可以凝出九桿流動著血光的鋼槍,加上他自身的九柄血劍,他已經可以凝出十八具法器!」
左憶山和靈雁都傻了眼,因為他們都知道凝出十八具法器說明了什麼。那說明6槐的實力已經可以躋身于法宗真人的行列。這樣的實力別說他們惹不起,就是整個玄清別院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靈秋繼續道︰「以弟子看來,如果要對付6槐,只有請師祖下山。」
她口中的師祖不是別人,正是南北雙玄的師父,道宗棄徒——紫焰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