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一樣的赤紅氣息從唐善的百會穴沖出,無休無止,似乎要將他體內所有的陽剛真氣全部宣泄。
整具棺材漸漸被烘烤的熱、燙,可惜孤風和綺彤靜靜的坐在溪水邊享受著愜意的寧靜,根本無法現棺材的異樣,自然也不能趕來相救。
唐善想叫,可他偏偏連嘴唇都張不開。七重「九轉神功」的陽剛內力頃刻間傾瀉而出,沒有一絲殘留。
漸漸的,棺內在「火焰」的流轉、翻騰和擠壓下變成了一個熾熱的火爐。
唐善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毛在瞬間被燃燒得干干淨淨,然後便是他的皮肉、筋骨和髒腑,一層又一層的在火爐中接受炙烤。
可他那無以言表的痛苦感覺卻莫名的消失了。
絕望!
于良成曾經講解過,絕望是最大痛苦,痛苦一旦越了絕望,越了對生的絕望,感覺就會喪失,也就沒有了痛苦。
唐善現在就已經越了絕望,所以沒有痛苦,也沒有感覺。
他想睜開眼楮看一看,看看自己是不是變成了6槐被巨大的火焰手掌擊中後的模樣。可他的一雙眼皮動也不動,完全不听他的號令。
「你們兩個如果還不趕快來救我,身為第五個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我一定會成為一個特例。因為我並沒有死在法會上,可卻死在了參加法會的路上,而且還是死在了棺材里。」
「好!好!你們不來救我,天底下裝在棺材里的死人多了,你們這些修士一定不會稀奇。可死在棺材里的人一定不會很多,等到了魔宗總壇,我讓你們開開眼。」
其實唐善冤枉了孤風和綺彤,他們奉了廣陵真人的指令前來相請,如果相請的時候還是「一具」活人,可請到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具死尸,那他們同樣是失職。
他們應該不願意因為失職而被處死,所以如果他們知道唐善此時身臨險境的話,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前來營救。
可問題是……他們親耳听到了唐善的鼾聲,想讓他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才會跑去溪水邊欣賞景色。哪里能想到安安穩穩躺在棺材里睡覺也會生不測!
棺內的情景生了變化,寒氣逼人的陰柔內力再由唐善頭頂的百會穴宣泄而出。它在唐善體內的時候也應該是一匹駿馬,而且將會給唐善帶來無以言表的痛楚。可唐善已經越了最大的痛苦,喪失了感覺,所以隨便它怎麼折騰也不會再有任何反應。
一陰一陽兩股真氣、一紅一白兩團白煙、寒冰與烈火,原本相生相克的兩個極端竟然沒有在棺內展開爭斗,而是像一對剛剛相識的小情侶一般,帶著羞澀各自佔據了半邊。
「呼……」唐善終于呼出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他睜開雙眼的時候,一道精光奪目而出,再又一現而隱,臍內空處傳來驚雷般的轟響,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醞釀出一場驚世駭俗的暴風驟雨。
唐善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像似一場美夢過後的余味。因為他已經明白,就在他沒有任何感知的時候,他的「九轉神功」已經沖破了第八重結障。
煉功者不視、不听、不言、不聞、不動,五髒精氣生克制化,朝歸黃庭,是為五氣朝元。
唐善剛剛的情況恰恰符合了不視、不听、不言、不聞、不動的先決條件。而他體內陰柔內功自行運轉,與棺內的陽剛真氣相抗,恰恰又等同于修煉內功。
機緣巧合,一場久違了八年的憨實美夢使得唐善進入了無我的境界。
心靜才可以無我,真正可以不受外界干擾、消除內心雜念的又有幾人。
內功本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修煉的,即便具備了修煉的能力,資質、悟性還要將修煉者劃分為諸多層次,而修煉到高等層次更需要機遇和因緣。
如果沒有6槐的冰玉寶劍出猝然一擊,唐善未必可以沖破第七重結障。
如果不是緣自棺材內的一場美夢,八年未曾靜下心來的唐善絕對不可能進入無我境界,自然也不可能沖破第八重結障。
「九轉神功」第八重竟然達到了內家功法的最高境界——五氣朝元。
吳耀祖因為修煉「九轉神功」,突破七層結障而成為大內第一高手。
而今唐善終于突破第八重結障,趕吳耀祖,可以在皇宮大內傲視群雄了。
神功已成,唐善本該歡悅、歡呼,可他的臉上僅僅露出微笑,而且眨眼之間,臉上的微笑已經不見。
神目如電,讓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棺內的異象。墨綠色的螢光可以不去計較,因為他知道那是路引在作祟。可那一紅一白各自分開的兩團煙氣又是怎麼回事?
陽剛真氣宣泄的時候他還存在感知,但真氣出體應該是無色透明的霧氣模樣,怎麼會出現紅白兩色?況且真氣出體自然消散,哪有凝而不散的道理?
唐善沒有見過這種東東,而且體內陰柔真氣竄出的時候,他所經受的痛苦已經越了絕望,沒有了感知,所以他才會對棺內的異象感到奇怪。
精為玉花、氣為金花、神為九花,連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而後聚之于頂,可以萬劫不侵,是為三花聚頂。
「難道是三花聚頂?」唐善的心里泛起疑問。
三花聚頂得歸根,五氣朝元通透徹。「三花聚頂」與「五氣朝元」在內家功法上本就屬于同一境界。如果唐善此時運轉真氣,修煉內功,待到酣暢之時自然可以煉化精、氣、神,匯聚于頭頂。
可除了書中記載,道听途說,誰見過「三花聚頂」究竟是什麼模樣,又沒有人當著唐善的面演示演示讓他開開眼,所以也難怪唐善心中起疑。
但他馬上明白自己的疑問絕對屬于白痴中的極品,「三花聚頂」要運氣、練功,而且要練到酣暢的時候才會顯現。世上怎麼會有自己練功練到「三花聚頂」,還能大眼瞪小眼的跑到一旁觀看自己的道理。
況且「三花聚頂」又不是「三色聚頂」,紅白兩團煙氣和這塊路引形成的三色與「三花」的概念絕對風馬牛不相及。
「那這究竟是兩團什麼東西?」唐善略微運轉了一內的真氣,查看一下自己的內力有無損耗。
修煉內家功法要從一點一滴做起,一重一重突破。不管是哪家的功法,應該不帶耍賴的吧?如果沖破了第八重結障,內功修為反倒低于第七重,那這門內家功法也太臭不要臉了!
唐善突破了「九轉神功」第八重結障,查驗一下自己的內功修為自然無可厚非,可他剛剛運轉內力就覺不對。
體內真氣轉動,棺材內的紅白兩團煙氣似有感應,也隨之運轉起來。
這種感覺應該很有趣,所以唐善就加了加。可他加可以,想要停止卻再也停不下來!
真氣在他體內飛旋,紅白兩團煙氣在他眼前飛轉,沒有痛楚的感覺,但卻有些暈。
漸漸的,飛旋的真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帶著無比強大的吸附力,試圖要將棺內飛旋的煙氣吸入到唐善的體內。
飛旋的煙氣乃是隨著真氣的運轉而運轉,它的度與抗拒力完全與真氣漩渦持平。真氣漩渦瘋狂加,不斷催唐善的丹田,調集出一波又一波新生力量加入到漩渦之中。
漩渦由盤形變為碗形,再由碗形變為斗形,吸附力在整倍整倍的疊加……
唐善在感覺兩個漩渦相持相抗的同時,還有另外一種感覺,那就是想吐。
但凡體內孕育過生命的人誰沒有過想吐的感覺?
兩個漩渦都是源自唐善的體內,而且又不受本源的控制,這種反應與孕育生命的人對于體內新生命的反應沒有什麼兩樣。
既然是很自然反應,唐善大可想吐就吐,反正他也不是mm,沒人會以為他失去了貞潔,懷上了BB。
不自然的反應生在棺外,整具棺材已經離地,升騰起一尺余高,靜靜的懸浮在那里。
孤風和綺彤都在凝視著潺潺的溪水,似乎已經進入了冥想的修心境界。即便他們並沒有冥想修心,悄無聲息懸浮起來的棺材也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們可以不注意廣場上的棺材,可館內再又浮現的異象卻不能不引起唐善的注意。
飛旋轉、紅白相間的漩渦開始下移,漸漸貼在了唐善的眼前,像是再也無法抗拒來自他體內的吸附力,將要經由他的七竅貫穿而入,與他體內的漩渦融合在一處。
這團紅白相間的真氣具有「九轉神功」第七重的功力,雖然已經足夠強大,可還是無法與唐善剛剛突破的「九轉神功」第八重的功力相抗衡,終究會被唐善體內的漩渦所吸附。
如此強大的真氣,如果經由唐善的七竅突然竄入,即便他的丹田可以承受,體內的真氣可以將之融合,可他的眼耳口鼻又會怎樣?
想及此處,唐善的小心肝嚇得怦怦亂跳,他哪里知道隨便運轉一下內力的後果竟然會如此嚴重,竟然要以眼耳口鼻盡毀作為代價!
要怪就怪這口該死的棺材,既不寬敞又不透氣,否則這團紅白相間的真氣早就不知道飄散去了何處,哪里還會反噬七竅。
還要怪孤風和綺彤,棺材里生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有察覺?一個看起來羞羞答答,一個看起來靦腆木訥,這時候說不定跑到哪里嘿咻嘿咻去了!
怪來怪去,唐善就是沒怪自己,而且還想起了喝酒的時候鄭興每每提到的傻逼軍士。其實那個軍士也沒做什麼,就是在農家搶了只母雞,跑回庫房里偷偷點了堆篝火,準備烤熟以後獨自享用,結果卻因此丟了腦袋。
不就是一只老母雞麼?用得著砍掉腦袋?看守火器庫的軍士臨死也不服!
唐善此時覺得自己心里的委屈就跟這個傻逼軍士差不了多少。
突然,貼在唐善眼前的真氣漩渦瞬時回縮,凝結成一個紅白分明的圓盤。這樣的圓盤看起來似曾相識,圓心為界,相等的兩個陰陽魚,陽魚的頭部有個陰眼,陰魚的頭部有個陽眼……
太極圖!
宮里到處都掛著這種東西,難怪唐善看著眼熟。
「唰」的一聲,其實根本沒有任何聲響,那只是唐善的感覺。
太極圖模樣的圓盤慢慢下降,蓋在了唐善的臉上,而後緩緩下移到臍下,透體而入。
這樣的感覺真好,不僅保住了眼耳口鼻,而且連一絲一毫的痛楚也沒有。
圓盤剛剛進入唐善的體內便蓋在了斗形的真氣漩渦上,並開始逐漸放大。隨著圓盤放大,真氣漩渦再由斗形變為碗形、盤形,而後化成了一池碧水。
碧水如同漲潮般迅蔓延,無邊無際,圓盤卻慢慢停止了增長,最後融入到高漲的潮水中……
唐善此時的感受已經遠遠出了醍醐灌頂,如飲甘露的狹隘概念。他的丹田里出現了一片汪洋,即便是掛帆遠航恐怕也無法抵達遙遠的彼岸。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唐善自己也無法做出回答!
但他可以肯定,這種感覺代表他已經沖破了「九轉神功」的第九重結障……
「九轉神功」本就難以修煉,如果唐善不是在棺材內,渾身的陽剛真氣盡數出體,丹田內只剩下陰柔內力,以至陰陽有失,當即便會走火入魔,斃命當場。
可破體而出的陽剛真氣偏偏被密封的棺材所困,反噬唐善的時候恰好又迫使他催動陰柔內力相抗,使得棺材內部變成了一個新的「丹田」,陰陽兩股真氣在這個新的丹田內重新找到了平衡,這才令他的「九轉神功」突破了第八重結障。
唐善剛剛機緣巧合的突破了八重結障,再想突破「九轉神功」第九重結障不知還要等到何年何月。可他走了一條捷徑,依靠透體而出的七重功力牽動丹田內的八重功力,共同沖擊「九轉神功」的最高境界,終于神功大成。
先將一身功力透體而出,再將體外的功力收回丹田。這樣的情形從古未有,即便今後有可能會出現,恐怕成功的幾率也不是很高。
「這口棺材真的不錯!」唐善勉強壓制住心里的歡呼雀躍之聲,伸手拍了拍棺材蓋。
他的確應該感謝這口棺材,如果沒有這口棺材,恐怕他今生都沒有機會問鼎「九轉神功」第九重的絕世內功。
「 !」懸浮的棺材摔落在地。
聲音驚醒了溪邊的孤風和綺彤,眨眼之間,二人已經站在了棺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