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大洞,唐善身為凡人完全具備傻眼的資格。可他傻眼還有兩個原因,第一、道宗的濟安以及不在三大宗族之內的嫣兒並非乘坐「馬車」而來,看來只有他這位極品凡人才有資格乘坐馬車,到時也必將乘坐馬車而去。第二、小溪的上游似乎存在一個入口。那里本沒有「入口」,不過是一個兩丈高的瀑布。可它的左右卻站著兩男兩女四個白衣弟子,看起來像是剛剛迎接紫嫣、濟安進入此地,而後便留守在了那里。
一個人擁有越多,牽掛越多,無法舍棄的東西也就越多。
世宗皇帝擁有天下,最害怕失去的便是自己的生命,所以才會信奉道教,修今世,求長生。
鷹嘴峰上兩強相斗,唐善竟敢趁楊騰虛弱的時候欲圖偷襲,全然沒有顧及到自己的性命。
前次遇到楊騰,唐善已經有七重「九轉神功」在身,可他不僅無意復仇,還要在關田的掌下示弱給楊騰看,生怕楊騰對他生起殺心。
而今他剛剛突破九重「九轉神功」,可以與江湖名宿,武林泰斗一教高下。這個時候進入未知的險境,他當然要怕怕,當然要提前尋找可以逃身的退路。
現在看起來,馬車上的「棺材」應該是為他特意準備的,很有可能就是為了使他順利通過那條瀑布。
如果一切被唐善不幸言中,那他根本沒有可能在不被獲準的情況下離開這里,所以他要傻眼。
「有機會問問孤風和綺彤,看看能不能打探出棺材和瀑布有什麼古怪!」唐善暗暗盤算著,就看見天魔散人帶隊在前,順著巨大的洞口「走」了進去。
洞口垂直向下,天魔散人應該跳進去才對,怎麼可能「走」進去?
唐善腦子里產生了一個正常人的正常疑問。所以他眨了眨眼,再又用力揉了揉,證明自己的確不是眼花,這才可以認定,天魔散人不是跳進去,的確是走進了洞口。
天魔散人、濟安、白羽、紫嫣,一行人身體與廣場平行,一個接一個走進了洞內。
孤風和綺彤向唐善伸手相請。
眼見唐善一臉冥蒙,綺彤臉上似有笑意,是那種有心笑而又不敢露出笑臉的表情。
孤風的模樣一如先前,臉上不帶任何表情,道了聲「請!」
唐善試著邁出腳步,腳掌剛剛搭在洞壁,一股強大的力量立即貫穿了他的身體。好像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先是一把將他拽入了洞內,再又抵住了他的胸膛。
這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當他的身體與洞口平行,貫穿他身體的強大力量立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是九重「九轉神功」護體,或許是體內烏七八糟的東西早已經吐了個干干淨淨,經歷如此劇烈的旋轉,他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眩暈。
現在他可以沿著大洞向下深入,應該是向內,便如進入一處碩大明亮的洞穴,只需沿著平坦寬闊的石板路前行,便可抵達閃耀著刺眼的白色光芒的出口。
人影一晃,廣陵真人已經站在唐善身邊,與他並肩同行。
雪蓮、孤風與綺彤尊禮而行,跟在廣陵身後三尺,既有相伴之意,又烘托出他的真人身份。
隨著洞口的臨近,白色的光芒漸漸放大,洞口上方似乎有一個模糊的東西遮擋了白光。現在唐善終于可以看清,那是一口六七尺高的大鐘。
走的越近,唐善越對這口大鐘表示懷疑。
如果有人可以把它捏在手里搖來搖去的話,那麼這口大鐘看起來會更像是一只鈴鐺。
由鐘下走過,收回目光,唐善似乎猜到了這只巨大「鈴鐺」的用處。
「唐侍衛或許已經看出來了,」廣陵真人瞥來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著道︰「這只鈴鐺是用來示警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步出洞口,行在一條甬道上。
整個甬道仿佛一座放大的蜂巢,每間闊達一丈的蜂房內各有一名修士。這些修士男多女少,衣著、年歲、姿態各不相同。但有一點相同,不管是坐、是站、是躺、是臥,個個都像是參禪入定的老和尚,對于眾人的來到沒有任何反應。
「這些人是魔宗總壇的護法弟子。」無需唐善詢問,廣陵真人介紹道︰「只要搖動警鈴,他們就會從修法的冥想中蘇醒過來。」
忽然,一股股強大的氣息從冥想修法的護法弟子身上撲出,化作一只只無形的手爪,死命的掐在唐善的脖子上。
唐善的呼吸為之一緊,體內「九轉神功」自然生抗,將一只只無形的手爪擊得粉碎,再又護住唐善的周身,令那些後繼的強大氣息無法靠近。
廣陵真人再又瞥來一眼,臉上帶有疑惑之色。像是有話要問,可又沒有問出。
一路行來,唐善默默算了算,左右的「蜂房」各有四層,甬道長達三百多步,……粗略統計,這里的護法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數目自然驚人。
蒼天碧水!
步出甬道,頭頂白茫茫一片,像是山間的雲霧,不可透視,但又散著刺眼的白光。眼前則是一望無垠的水面,碧波萬頃,磷光萬道……
唐善等人來到的時候,兩葉小舟已經在碧水中蕩漾開去。
濟安顯然不願與天魔散人等人為伍,獨自佔據了一條小船。
還有兩條擺渡用的小舟停靠在岸邊,可船上卻沒有擺渡人。
唐善向著漸行漸遠的兩葉小舟眺望,但見其上同樣無人擺渡。
濟安背手站在船中,而那條小船的船頭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引,無需搖櫓擺槳,自能向前。
「先帶唐侍衛前去休息。」廣陵真人留下一句話,帶著雪蓮跳上一條小船。
「唐大人請上船。」孤風和綺彤齊聲相請。
唐善剛剛在船中站定,便听廣陵真人疑問道︰「這個唐善很奇怪!」
兩船相距十丈,廣陵的聲音壓得極低,自認為唐善絕對無法听聞。往日的唐善的確無法听到他的話語,可今時的唐善偏偏不同于往日。九重「九轉神功」在身,耳力和目力遠非往日可比,所以清清楚楚的將他的疑問收在了耳中。
「奇怪?」雪蓮顯然沒能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道︰「難道師尊認為唐善此行另有目的,有可能對我們魔宗不利?」
「不!不!」廣陵真人沉吟一番,道︰「為師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很奇怪的氣息,這樣的氣息不像是一個武者應該具備的,更像是……一位修士!」他的聲音有些吃驚,或許連他本人都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
「更像是一個武修?!」雪蓮的回答令廣陵真人更加感到意外。
唐善當然知道雪蓮如此回答的理由,荒山破廟,靡靡之音,一番幻象令他丑態百出。
雪蓮帶著偷笑聲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廣陵真人。
「胡鬧!以靡靡之音誘惑凡人,萬一他瘋癲痴狂,或是走火入魔,你也罪責難逃。」
「弟子知道,但也只有靡靡之音才能試探出他是不是一個武修。」
「沒有鐘離家的武者,也沒有道宗弟子相助,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武修……」
唐善所在的小船另向而行,距離漸遠,再也無法听聞他們的談話。
冷眼再看,天魔散人、濟安、廣陵真人分乘的三只小船竟已不見。碧波依舊,三只小船似已沉入了水下。
唐善還在對那些小船的失蹤感到疑惑,身前卻突然出現一個小島,一個長約百丈,寬十數丈,盡被白沙覆蓋的小島。
就在眨三次眼之前,船頭還是一望無垠的碧波。三次眼皮眨過,這樣一座小島生生出現在眼前,不禁令他心生驚愕。
「幻象!」唐善找到了這種異象的唯一解釋,要麼眼前這座小島來自于他的幻覺,要麼剛剛得見的碧水乃是遮擋這座小島的幻象。
小島是真實的,潔白的細沙也是真實的。
小船停靠在岸邊,唐善站在了柔軟潔白的細沙上。
現在他終于明白廣陵等人為何會在一望無垠的碧水中突然消失,也明白了腳下的小島為何會突然出現。
碧波浩渺的幻象遮蓋了這里真實的景象。
「大人可以在這里稍事休息,等弟子們接待過其他客人,便會把魔宗弟子四年來斬除妖孽的相關記錄取來,交給大人查閱,以完成大人察錄妖異之責。」孤風交待了一句,小船離岸而去。
「大人千萬不要踫這里的水。」綺彤留下了一句忠告。
孤風與綺彤乘著小船已經遠去。唐善放目回望,登船的岸邊再又出現芝麻大小的人影,隱約可見的兩條小船駛離了一段距離,再有兩只小船浮現在岸邊,繼續擺渡客人……
「這里的水有什麼古怪?」唐善收回目光,再又打量起身下的碧水。
水光粼粼,水下竟然也泛著粼粼的光亮,像是無數條銀色的小魚簇擁在水底。
如果綺彤不曾叮囑一聲倒還好些,正因為她特意提醒「不要踫水」,結果反而勾起了唐善的好奇心。
唰的一聲,繡春刀出,不僅攪動了平靜的水面,而且劈出了一道凜冽的刀風。
「轟……」
繡春刀像是觸了隱藏在水下的機關,方圓十丈的水面攢射出密密麻麻的大蝦!
大蝦?
如果這種身披利甲、長達一尺、宛如一柄柄利刃的東西像是什麼動物的話,唐善只能以「大蝦」加以冠名。
數以萬計的「倉」字形「大蝦」,頭上頂著巴掌大小的匕,沖破水面後彈射出一丈余高,凌空轉身,同時下扎,再又如同狂風驟雨般刺入水中。
這樣的壯舉或許很有趣,所以唐善想笑,可他臉上泛起的卻是恐懼的表情。
無論是誰,如果他想象著自己身上被幾百只這樣的「大蝦」插來插去,他的表情也一定會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