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離開值宿的廂房,飛魚服、官靴、繡春刀都留在房內。
「需要一個借口,足以搪塞此事的借口!」唐善一時犯了難。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大內高手詢問門衛的聲音,「有沒有看到人?」
「沒……沒有人。就是有人,宮門已經落鎖,人也無法通過。」看守宮門的軍士傻乎乎的回復著。
唐善突地一笑,暗道︰「有了!」當下掠身蕩出,攀上殿堂的屋脊,宛如一只大鳥般飄向宮外。他雖然剛剛悟道,真元虛弱。可他有心檢驗一下「躡影追風」的玄妙,當即鼓動真元,逆行施展而出。
不試不要緊,如此一試,就連唐善自己也嚇了一跳。離地三丈,輕輕一躍,竟然竄出四五丈遠。前進之勢雖消,可他依然懸浮在半空。
「乖乖!修士就是修士,僅憑這一手輕功,足以令天下武者為之折服!」驚喜之余,唐善頻頻催動真元,像是一只生了翅膀的青蛙,一跳三四丈,一跳四五丈,蹦蹦跳跳出了皇宮。
冬夜漫長,已是五更天,皇城依舊處在黑暗之中。
唐善在一間大屋的屋頂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將御劍錄上的武功逆行研習過七次,只覺得體內「烈火」、「寒冰」兩匹駿馬不斷提升各自的威能,「火焰」與「寒氣」成倍擴張,同時也使他的真元變得無比充沛。
剛開始的時候,唐善心中一直想著曾經幻出的長槍,可御劍錄研習過三次,那桿長槍並沒有如願而出。
既然是《御劍錄》,幻出的自然應該是寶劍!
唐善隨即放棄了幻出長槍之念,一心研習御劍錄上的各種功法。可到了第五次,他的面前突然幻出一件槍桿劍身的古怪兵器。
這是什麼東西,槍劍?亦或是丈八長矛?
唐善雖然心中存有疑問,卻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是初次研習,能夠幻出一件兵器來,他已經感到滿足。
等到《御劍錄》研習到第六次,長槍終于幻出,但卻沒有槍尖,而是被半截劍尖所代替,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倫不類。
直到第七次,那桿如同手臂粗細,漆黑似鐵的長槍,栩栩如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陣狂喜過後,唐善隱去長槍,再又幻出,不斷嘗試。開始時還有些困難,尚不能隨心所欲。慢慢的,意隨心到,槍隨意生,他終于可以將長槍隨意喚出。
唐善手握長槍,在屋脊上盡情的揮舞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長嘯,唐善從大屋上騰空躍起,宛如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鳥,霎時飄出六丈。長槍前刺,波的爆出一條黑色的煙氣。這條黑煙宛如一支黑鐵鑄就的利箭,嗖的射出,直到三丈開外,再又化回黑煙,隨風飄散。
「黑龍!」唐善人在半空,暗暗將真元力輸入貼身收藏的九顆佛珠。呼……一條身長過丈,張牙舞爪,口噴黑煙的黑龍躥在空中,顯得威風八面,不可一世。
「得找個物件測試一下!」唐善垂目俯視,盯上了這戶人家門前的石獅。
守衛大門的石獅顯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瞠目齜牙,崢嶸威武。
「去!」唐善掉頭沖下,長槍槍頭激出一股黑煙,錚的一聲,火星四濺,黑煙當真幻成一支鐵箭,箭鏃射入石獅的背脊,箭身猶在嗡鳴。
轟……
黑龍出擊,碎石橫飛,竟然在石獅的身上撞出一個半尺深的大坑。黑龍威能盡消,隨之飄散。
「冰火破!」唐善隨便給自己的兩股真元命了個名,碩大的石獅重達數千斤,可在至冷至寒的白色煙氣過後,竟然被凍結成一個冰坨。又在猶如熔岩一般的紅色煙氣之下, 的一聲爆裂開去。沒等爆裂的冰坨散落,大大小小的碎塊再又滋滋冒起白氣,逐漸消融,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股真元竟有如此威能,一擊之下,竟然將人家大門前的石獅子給弄沒了。唐善暗暗咋舌。直到此時,他才覺,天色早已放亮。
門外又是喊,又是叫,加上轟響爆裂聲,自然驚醒了大屋內的人。隨著一串急匆匆的腳步,大門開啟,一個裹著棉襖的中年男人探出頭,四下打量起來。
唐善躲在高處,男人不查。
四下里寂靜無聲,一番查看後,並無異樣,男人縮回頭, 當一聲閉合了大門。
「嗯?」大門關了又開,男人直著眼楮看向石獅消失的地方,而後眨了眨,再又揉了揉。緊接著,他凍手凍腳般跑出門來,怔怔的看向另一邊。
石獅子本是一對,另一頭自然還在。可看他的模樣,像是先需要用這頭石獅子為證,才能確定另一頭石獅子的確消失不見了。
「我……我家的獅子呢?」他傻傻的喃喃起來。
唐善覺得有趣,捂嘴偷笑。
就在此時,一條灰影從他的眼角邊閃過。若是旁人,一定會以為那是晨起的飛鳥,或是哪家的炊煙飄過。可他目瞬如電,立即認定那是一個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武者,應該是一個修士。
灰影去得飛快,轉眼間便已穿過了幾條街,消失在奔往外城的方向。
唐善不及細想,飛身便追。
天色雖早,可街上已有晨起的百姓。唐善不敢太過張揚,任意狂飆,但卻擺出了十足的官威,一路飛奔,大聲嚷嚷道︰「錦衣衛辦差,無關人等退避!」
賊喊捉賊,這就是他最初的打算,也是他用來搪塞陳炯的借口。即便沒有那條灰影,他也要如此,為等在廂房里的陳炯演上一出好戲。
「夜闖皇宮,圖謀不軌,殺無赦!」唐善尖聲怪叫,「還不站住?」
街上的百姓一個個被嚇得噤若寒蟬,惶恐的躲避在街邊,眼見著這樣一個身穿內衣的錦衣衛狂奔而去。
唐善一路高呼,也不管那條灰影究竟飄去了哪里,大概尋了個方向,一直追到外城的城門下。
城門內設有甕城,甕城的西閘樓剛剛開啟閘門。守門的軍士打著哈欠,像是還沒睡醒,一團白乎乎的東西突然竄在他們的身前,著實嚇了他們一跳。
這團白乎乎的東西自然不是別人,正是唐善。只見他煞有其事的抓來一名軍士,怒聲喝問︰「人呢?」
「什……什麼人?」被唐善抓在手中的軍士傻乎乎的回問。
「你是什麼人?」其余軍士手持兵刃,厲聲質問。
「錦衣衛正五品儀衛,唐善!」唐善裝模作樣的用手模了模腰間。哪里當然沒有腰牌。雖然沒有腰牌,可他的官威仍在。「本官正在緝拿夜闖皇宮的要犯,追得匆忙,衣襪也未來得及穿,也忘記了拿腰牌!」他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搖頭苦笑,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灰衣人?此人輕功極高,三四丈的城牆也攔不住他。」
一眾軍士顯然被唐善的架勢給唬住了,相互偷偷傳遞過眼神,紛紛搖頭,回復道︰「沒有……我們沒有見過輕功極高的江湖人……」
「他……他……他……」被唐善抓在手里的軍士瞠目結舌,用手指向空中。
唐善隨之看去,只見半空中飄著一條灰影,直奔城牆而去。
一眾軍士頓時驚叫起來,也有人急忙示警。
「我靠!小爺今天撞了什麼大運,隨便亂撞也能撞個正著!」
事已至此,唐善只能以灰影作為夜闖皇宮的要犯進行追擊,飛身竄過閘門,直上城台。
那條灰影的度極快,剛剛觸及城牆,身似靈猴,嗖嗖嗖攀上城台,眨眼間便已經翻下了城牆。
城台上的城樓,對面的箭樓,軍士已經大亂。城樓里沒有人組織軍士出擊,箭樓中也沒有軍士進入箭孔警戒。
「一群廢物!」唐善怒聲斥罵,心中卻喜。當真攔下灰影,人家與之對證,一樁美事搞不好就要弄巧成拙。
軍士無警自亂,唐善斥罵一通,翻身飛下城台,裝模作樣的追擊那「夜闖皇宮的要犯」去了。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要怪就怪灰影搗亂,胡亂來追也能追到他的蹤跡。也怪守城的軍士,三言兩語就被他唬住。
按照唐善的預想,沒有腰牌,沒有官衣,也沒有繡春刀,守城的軍士當然不能輕易相信他的身份,最好把他扣下,正可為他追擊要犯作證。
現在也算不賴,雖然事情有些意外,可畢竟鬧出了點動靜,一切尚在唐善的掌控之中。
剛剛下了城台,唐善躲在了牆根底下,嬉笑一聲,徑自道︰「都是笨蛋!」
忽然听到有人道︰「如果天下人都像大人一樣精明,又如何能夠突顯出大人的聰慧!」
城牆根,距離唐善不足一丈,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雖是一個小乞丐,可說起話來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就是這樣一個小乞丐,滿臉污垢,披著件破破爛爛的褐色棉衣,一動不動的趴在牆根,幾乎同深褐色的泥土混為一體。唐善躍下時不曾留意,直到听了人言,這才現了小乞丐的存在。
「你是……」唐善緩步靠近,疑問道︰「你是什麼人?」
「乞丐!」小乞丐的臉上掛出笑容,好像對自己的乞丐身份感到很驕傲。
唐善猛的板起臉,厲聲喝問︰「剛剛從這里跑掉一個人,你有沒有看到?」
「人?」小乞丐一臉迷惑,伸出小手,指向唐善,「你是我天亮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天亮以後?」唐善的雙眸急劇回縮,重新打量起這個十六七歲的小乞丐。
他的身體很單薄,雖然蜷縮在棉衣中,可依然掩飾不住他瘦弱不堪的身軀。
這樣一個又瘦又小的小乞丐,如何在初冬的冷峭下熬過漫長的黑夜?
唐善已然生疑,眯著眼楮問︰「小兄弟,如何稱呼?」
「好說!」小乞丐對著唐善打了一躬,「小的是京城丐幫的小把頭,幫里的兄弟都叫我小狗子。」
「小狗子?」唐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陰聲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朝廷的官差?」
小狗子抬眼看來,嘻嘻一笑,道︰「如果小的沒有認錯,大人應該是錦衣衛正五品儀衛,唐善唐大人吧?」
唐善一愣,一個小乞丐怎麼可能隨口道出他的品級和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