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安剛剛下過令,有人從琢玉絕頂上下來,殺無赦。
霞兒帶著方琳、陳珪和行刑人大搖大擺的行下了絕頂。
百名修士涌出,團團圍困住四人,一路跟隨著他們來到清風嶺,但卻沒有人擅自出手。
「你就是順寧公主吧?不愧是皇家血脈,高貴之中還帶有霸氣!」雪蓮抱著綠漪琴出現在路前,6槐如影相隨。
濟安得到稟報,匆匆趕來,先是對霞兒施禮,隨後對圍困四人的百名修士道︰「不許對公主不敬,放公主走!」他對霞兒一笑,揮了揮手,百名修士盡退。
「公主是要回京吧?」雪蓮依舊攔在路前,假惺惺的嘆道︰「可惜,唐善逼死了懷柔郡主,就算公主趕回京城,恐怕也救不了他!」
「懷柔郡主死了?」霞兒吃了一驚。
「**後宮,逼死郡主。武修都是邪惡的**,唐善就是列證。」雪蓮側身讓路,板著臉道︰「公主還是離他遠點為好。」
「本宮做什麼,自有主張,用不著你教。」霞兒回叱一句,帶人通過。
雪蓮雙眼含笑,目送霞兒遠去。忽然,她的臉上布起一層冰霜,陰聲道︰「濟安?如果讓她回京,唐善豈不是多了一分保障。」
濟安滿不在乎的道︰「姑娘放心,唐善必死。」
雪蓮提醒道︰「事事無絕對!」
濟安點點頭,眼露凶光,道︰「公主回不到京城,只會在半路上失蹤。」
……
京郊八十里,官路,驛站。
好大的雪,遮天蔽日。幾位結伴返鄉的商人,剛剛步出驛站,像是感受到了風雪的威力,再又退了回去。
路上的積雪深達腳踝,剛剛出現的腳印轉眼間又被撫平。
驛站的屋脊上躺著一個血人,身上的錦袍已被黯紅的血漬浸透,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個人的手里握著一柄兩尺多長的短槍。
短槍本是一雙,那是刑部捕頭葛興的兵刃。
葛興此時就躺在驛站里,床邊站著他的三個兄弟,京城四大捕頭剩余的三位,快劍王安山、奪命鞭李混、開山斧徐默。
「快……他出手的度太快……我剛剛刺出左槍,他已經抓住了我的右肘。我橫槍劃向他的咽喉,他不僅讓過了我的短槍,而且還擰掉了我的右臂。就是用我的短槍,他殺死了我帶來的二十四個捕快。」葛興在床上嚎叫著,繃著身軀,瞪著眼楮,「只要見到他,你們一定要先出手。不要廢話,不要留給他出手的時間。如果他先出手,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你先休息,等雪小了,我讓人送你回京。」總捕頭謝天宇擠到床前,輕聲安慰著,並指將葛興點暈。轉回頭,面向徐默三人,他猛的沉下臉,怒聲道︰「出京的時候我是怎麼交代的?你們兄弟四個,九十六名捕快,絕不能分散行動。如果誰落了單,那他就是死路一條。」
徐默木訥的道︰「我們各帶兩隊捕快,只對付區區一個五品錦衣衛……」「閉嘴!」謝天宇怒聲喝止,道︰「什麼叫區區一個五品錦衣衛?告訴你們,為了抓他,錦衣衛派出了四衛校尉,一萬兩千多人,分為十二路攔截。你們只帶了兩隊捕快,就敢單獨行動?我看你們是不想回家和老婆孩子過年了!」
「一萬兩千多個校尉?」李混的嘴巴大張,足以將整只茶杯丟到里面去。
「我在京里又帶來了一百二十個捕快,你們三個跟著我,誰也不許擅自行動!」謝天宇在茶桌上鋪開羊皮地圖,「到下一處驛站,六十里路,都是我們負責巡查的範圍……」他開始布置雪後的行動。
躺在屋脊上的自然就是唐善,一天一夜,連克七路追敵,但卻僅僅跑出八十里。
他現在知道,無論一個人的武功有多高,內力有多深,他始終還是一個「人」,總有精疲力竭的時候。七場血戰,死在唐善手上的捕快、軍士和錦衣衛不下四五百人。幸虧最後遇到的是葛興,幸虧葛興走了單。如果他們听從了謝天宇的命令,沒有分散,唐善此時已經被他們俘獲。
懷里有一斤牛肉,還有一囊酒。那是離開悅銷樓的時候,元泰偷偷塞給他的。肩上的傷很痛,像是砍斷了筋,傷到了骨頭。他應該抓緊醫治,靜養幾月。可他知道,那只是幻想,不可能實現。
咬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慢慢恢復著過度消耗的體能。他的心底有些疑惑,那些修士都跑到哪里去了?
唐善的真元已經被金一針封住,雖然武功未失,可他只能算是一個武者。隨便來個什麼修士,天魔宗的弟子也好,半路悟道的江湖四杰也罷,只要撞到他,他就沒有逃月兌的道理。
烈酒入月復,唐善的胸膛里燃起一團火。他咬了咬牙,解開肩頭被封的穴道,氣血為之一暢,但血漿也隨之噴濺,在白雪覆蓋的屋脊上留下了一線血痕。緊接著,他又將肩頭的穴道重新封住。
穴道被封,氣血不通,過六個時辰,他的半邊膀子就要廢掉。每過三個時辰,他必須解開肩上的穴道,暢通氣血,再將其閉合。這已經是第五次,放出的氣血令他更加虛弱。再有三次,他就會達到「人」的極限。即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膀子廢掉,他也不敢再解開穴道,否則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結果可想而之。
唐善面臨著一個矛盾的現狀,一天一夜的惡戰已經令他精疲力竭,起碼要休息三個時辰,他才能恢復自己的內力和體能。可拖延的時間越長,留給他尋醫療傷的時間就越少,京郊三百里的封鎖就會布置到位,他的處境就會越危險。
休息還是外逃?
無論唐善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都面臨著致命的危險。
風還在呼號,突然間停了下來,就像情人的臉,說變就變。
雪還在洋洋灑灑的飄落,就像有情人,痴心不改。
驛站前備好了一輛馬車,四個捕快抬著葛興進入車廂,再又復出,翻身上馬。駕車的捕快疾甩馬鞭,馬車飛馳,駛向京城。
唐善先是一愣,總以為自己聰明過人,可到了生死關頭,竟然險些錯過如此絕佳的救命良機。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悄然從屋脊滑下,像是一只紅褐色的獵鷹,尾隨馬車而去。
馬車前行十里,路前出現一隊軍士,將其攔下。跟隨在車後的四個捕快策馬來到車前,去與設卡的軍士們交涉。
這就是唐善等待的機會,借著風雪,悄無聲息的掠身竄近,經由車窗鑽入車廂。
葛興躺在車座上,那些捕快像是怕他受涼挨凍,用兩床棉被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唐善無聲靠近,听了听他的氣息,應該是穴道被封,還處于昏迷中。
可就在這時,唐善卻感到了一股殺氣,來自車座下。
「圈套!」
唐善大吃一驚,但沒有絲毫遲疑,立即攻出一槍,刺向車座。
車座下探出一只手,手里握著一把刀,繡春刀。
這雙手像是生了眼楮,只一刀,架開了唐善的短槍。反手又是三刀,封住了唐善的短槍,將他逼退。雖然沒有見到人,但唐善可以從刀法上認出,藏在車座下的是閔空繁。
閔空繁的刀法堪稱江湖一絕,即便唐善身上沒有傷,他在閔空繁的刀下也佔不到絲毫便宜。
如今,唐善肩上中了一刀,內力沒有完全恢復,想要從閔空繁手上逃月兌,怕是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車外就是哨卡,足有數百軍士。如果不能悄然無息的除掉閔空繁,等待唐善的只有一死。
閔空繁從車座下鑽了出來,但卻沒有繼續出刀,而是用手指擋在嘴唇前,示意唐善噤聲。
唐善一愣,慢慢的放落了手中的短槍。
閔空繁挑起嘴角偷笑,悄聲道︰「左都督神機妙算,說你重傷在身,無法外逃,一定會伺機潛回京城。所以密令我等分別藏在大車內,運送傷者返京,一旦相見,格殺勿論!」
唐善面帶苦笑,道︰「陳寅不是被削職為民了嗎?」
「陳寅?」閔空繁收起刀,坐在葛興對面的座椅上,道︰「現在的左都督是6炳6大人,掌管錦衣衛事!」
「6炳?」唐善想了想,道︰「嘉靖十八年,皇上南幸,行宮起火,是他在火中背出了皇上。」
閔空繁點點頭,道︰「6大人神機妙算,你小子原本死定了!可他漏算了一招,忘記了你和懷柔郡主的交情!」
如果懷柔郡主還活著,唐善自然相信閔空繁的這番說詞。可懷柔郡主已經死了,不管她曾經對閔空繁有過什麼樣的交待,閔空繁身在官府,奉命拿人是他的本分,絕不會為了一個死人的交待,放過朝廷的欽犯。
唐善不敢相信閔空繁的說法,但他又不能懷疑,畢竟閔空繁放了他一馬,而且也沒有聲張,保全了他的性命。
閔空繁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常安公主有過交代,我答應了公主,如果踫到你,不會殺你。但我身為錦衣衛,也不會救你。等會兒進了京,你就找機會下車!」
「常安公主?」
唐善終于明白,懷柔郡主早就知道,一旦她自縊身亡,朱厚熜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她在自縊前轉托常安公主,盡量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只有這樣,閔空繁懼于常安公主的勢力,才會放過他。
一路無話,馬車又經過六道哨卡,終于進入京城。
閔空繁偷偷看了看車外,低聲道︰「是時候了,你該下車了!」手推車門,鑽出了車去。
「什麼人?」車後的四名捕快策馬沖上,將閔空繁圍住,馬車也急急停了下來。
唐善趁機飄出,隱入一條小巷。
「錦衣衛辦差,暗查來往車輛!」閔空繁亮出腰牌,斜眼瞥了瞥唐善竄入的小巷,道︰「現在沒事了,把人送回衙門吧!」
小巷無人,唐善查看過周圍的情況,躥上屋脊,偷偷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