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恢復的很快,等到第四天,喝下兩碗羊湯,他已經可以走出一百步,呼吸才見粗重。
「我得搬出去……」唐善對依可兒說道︰「奴兒帖老阿媽已經收拾好了氈房,我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能再留在你的氈房里,更不能讓你服侍我。」
依可兒笑著說道︰「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你救了……」「好了!」唐善打斷了她的話,他突然明白,與人的恩情不該貪圖回報,更不該掛在嘴上,于是說道︰「我做了什麼?我已經忘記了!你對我悉心照顧,我會銘記于心。」依可兒的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你會騎射,而且懂得打仗。就像突斯突大叔說的,你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巴特’。」她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來,「如果你是草原上的貴族,那些離去的烏梁海部眾一定會慕名而來,我們可以一起……」她的眼中泛起淚光,急忙轉開頭,抱起兩張黃羊皮,「我去幫你收拾一下。」說著便跑了出去。
外面響起了歡叫聲,唐善挪著腳步走出氈房,遠遠看見庫勒帶著狩獵的小伙子們在曠野上縱馬奔馳,草原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庫勒打頭奔回,丟出一只天鵝,高聲叫喊道︰「剛剛在河邊看到一群天鵝,巴拉和朝碌都說這一只是他們射中的……現在他們要比箭,看看這只天鵝到底是誰的。」
一個小男孩騎著只羊趕了過去,抄起地上的天鵝,跑去遠處,大約奔出兩百多步,跳下羊,把天鵝掛在一架勒勒車的車輪上。
「哦呼……」眾人們起著哄圍了上來。
朝碌是個木訥的小伙子,像個大姑娘一樣靦腆的笑著,對著巴拉揚了揚手,請他先來。
巴拉看了看遠處的天鵝,故作驚訝的「哦」了一聲,笑道︰「小烏恩奇?你把天鵝擺了那麼遠,是不是不想被我們射到?」
「你要是射不到……是不是留給我們?」小烏恩奇興奮的歡叫起來,騎著羊遠遠避開。七八個男孩騎著羊趕去,都顯得很是興奮。
庫勒對巴拉眨了眨眼楮,巴拉會意,連放三箭,都貼著天鵝射過。小烏恩奇和一群玩伴緊張的要命,再又看向朝碌。巴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聲道︰「把天鵝送給他們。」朝碌回肘頂了他一下,嘟囔道︰「知道!」隨即也放了三箭,緊貼天鵝的脖頸掠過。孩子們頓時歡呼雀躍了起來。
依可兒返回,來到唐善身邊,說道︰「按照草原上的規矩,無法判定獵物是誰獵到的,就要比箭決定。要是兩個人都沒有射到,就要讓給沒有獵物的人。」
唐善淡淡一笑,說道︰「你們是在逗孩子們開心,正好也可以練練他們的箭法。」
小烏恩奇抓起一根樹杈,趨羊趕出四五十步遠,在羊背上俯,劃下橫線,叫喊道︰「你們誰先來?」
孩子們爭搶著尖叫起來,騎著羊排成一線,依次趨羊奔過,並在羊背上張弓放箭,射取車輪上的天鵝。只是他們年歲尚小,手臂沒什麼力氣,小號的木桿箭飛出四五十步,早已失了準頭。一輪下來,誰也沒有射中天鵝。小烏恩奇得意的取下了自己的小號弓箭,趕著羊奔過,快取箭,張弓射出,正中車輪上天鵝。孩子們叫了起來,混雜著大人們的笑聲,听起來很是悅耳。
唐善也為小烏恩奇趕到高興,呵呵笑著。小烏恩奇沒有去取屬于他的天鵝,而是趕著羊來到唐善面前,遞上自己的弓箭,揚起小腦袋,挑釁般的問道︰「他們說你是漢人中的‘巴特’,你敢跟我比箭嗎?如果你射中了,天鵝歸你。」
依可兒頓時沉下臉,氣道︰「小烏恩奇,這是你們孩子在比箭,赤狼……」「他不叫‘赤狼’,他是漢人。」小烏恩奇尖叫著打斷了依可兒的話。「烏恩奇?」依可兒怒聲叱責,「他是我們的恩人……」「好!」唐善急忙打斷了她,裝出一副粗獷的嗓音,對小烏恩奇道︰「漢人的巴特要和你比箭!」
小烏恩奇拉著唐善走到孩子們射箭的橫線,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傲慢的說道︰「你不用騎馬,在這兒射中就算你贏。」唐善笑著點頭,左手撐弓,用牙咬住箭桿,緩緩拉開弓弦。小烏恩奇看他煞有其事的樣子,神情一下子顯得緊張起來。
唐善瞄了瞄天鵝,再又向一旁移了移,張嘴放箭,射中了輻板。
小烏恩奇由鼻孔哼了一聲,得意的看著他,問道︰「要不要再射一箭?」
庫勒打馬趕來,憤怒的教訓道︰「小烏恩奇,你太放肆了!」
小烏恩奇憤怒的叫了起來,「他只是一個沒用的漢人,根本沒有救我們。他見到了博合林的人只會逃命,所以箭才會射在他的背上——突斯突撒了謊……」「住口!」依可兒氣得渾身抖,走過去,解開唐善的棉袍,指著肚子上的傷疤和手臂上的箭傷,顫聲質問道︰「這是什麼?說,這是什麼?」抓過唐善的左手,「這個洞是什麼?說?」唐善急忙抽回手掌,拍了拍小烏恩奇的肩膀,說道︰「突斯突大叔沒用說謊,達爾巴他們有三百多人,我能在他們手上逃出來,已經是漢人中的‘巴特’了。可你也沒用說錯,我只是為了自己逃命,的確沒有救你們。」他對依可兒笑了笑,接著說道︰「你看,我連那只天鵝都射不中。說明我這個漢人‘巴特’,遠遠比不上這個小‘巴特’!」
「去吧!」庫勒對著小烏恩奇的腦袋拍了一巴掌,「把天鵝拿給你阿媽。」小烏恩奇騎著羊趕去取下了天鵝,在手中揮舞著,撒歡似的跑了。
「你醒了?」庫勒對唐善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牽強。唐善點點頭,默默的系上袍子,掉頭走開。只听庫勒對依可兒說道︰「天氣轉暖了,可以獵的東西越來越少,鷹鶻又在換毛,只能去打猛獸!可這些小伙子,怕是應付不來……」
唐善漸走漸遠,雖然不知道他剩下的話說了什麼,卻也知道依可兒和族人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回到自己的氈房,忽然見到地上鋪著依可兒房中獸皮,兩張黃羊皮上還放著一小堆金瓜子。他把金瓜子捧在手中,急急忙忙奔了出來,見依可兒還在同庫勒說話,便走了上去,把金瓜子塞在庫勒手里,說道︰「換些牛羊回來,不必讓小伙子們去冒險。」
庫勒怔怔的看著手里的金瓜子,轉向依可兒,等她示下。依可兒想了想,咬著嘴唇道︰「收下吧,他也是我們的族人。」說完,臉頰突地一紅,轉頭便去。庫勒笑了起來,大手一拍唐善的肩膀,幾乎把他拍了個跟頭。看著唐善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他轟聲笑,說道︰「要說你一個人殺了達爾巴十幾個人,我真的不信。可這些金子倒是真的,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我就拿去換些牛羊回來。一半歸你,一半歸族人共有。」
唐善跟隨突斯突大叔放了兩天羊,第三天便獨自帶著天狼驅趕羊群進入了草原。躺在若軟的草地上,呼吸著清馨的空氣,仰望藍天、白雲,混若月兌塵世,宛如身在仙境。
「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天界有這麼美麗嗎?仙人有……」他喃喃自語著,「依可兒」的名字險些月兌口而出。只見天狼吐著舌頭跑了過來,偷偷弓起手指,猛的彈向它的舌頭,不想卻被它機敏的躲開。
「不走了,好不好?我就留在草原,留下來陪著她,陪著這些善良樸實的人們!」唐善摟著天狼的脖子,像是在對它,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天狼跐溜一下竄了出去,跑到山坡上抓捕野兔,不一會兒,三五只野兔被它囫圇吞棗般吞進了肚。
「喂?小家伙,給我弄兩只解解饞。」唐善叫喊著。天狼「嗷嗚」一聲,像是極不情願。「太沒有義氣了吧?」唐善數落道。天狼又跑去另一處山坡,再又抓到三五只,還沒等唐善看清,還是被它吞下了肚。
「唉!」唐善搖頭嘆息,「求人不如求己,等我恢復了武功,獵一只牛一樣大的兔子,饞死你!」自我安慰著,他坐了起來,盤膝運轉真氣,嘗試著突破封閉丹田的冰殼。
丹田內的真氣很快便運轉起來,越聚越多,緊緊壓縮在一起,如同熾熱的岩漿,將罩在外面的寒冰一層層融化。奇怪的是,不管他融化掉多少寒冰,冰殼依舊封閉著他的丹田,而且連一絲一毫的空間也沒有擴展。
唐善不服氣,一直堅持了半個多時辰,已然將功力運轉至極限,渾身也被汗水浸透,可冰殼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呵呵!」他在心里苦笑,「金一針封了我的元神,逼我閉關修煉三年。這里不知是哪路神仙,封了我的丹田,讓我連一絲內力也不出。再怎樣搞下去,瘋的就該是我了!」
天狼跑了過來,用腦袋蹭著唐善,向他示好。
「去!」唐善佯叱著,「吃飽了想起我來了?把羊群趕去喝水!」天狼「嗷嗚」一聲,索索跑開。唐善睜開眼楮,果然見它把羊群趕向了河邊。垂頭再看,腳下放了一只野兔。
「還算你小子有良心!」唐善模出短刀,把野兔收拾干淨,拾來些干柴枯草,烤起野兔來。
野兔在火上不停的轉動著,剛剛烤到六七分熟,就听到遠處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唐善舉目望去,只見依可兒騎馬出現在山坡上,見他一笑,策馬行來。
「喂?」唐善急忙呼喚天狼,「先別管那些羊了,再去給我抓只兔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