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張虎皮,美麗的依可兒變成了族人們心中的勇士。但她早已經明白,真正殺死猛虎的不是自己,而是唐善。
唐善斜靠在勒勒車上,抿起嘴角對著依可兒微笑。他的笑容里帶著淡淡的憂傷,最是能令女人感到心動。
突斯突大叔不知什麼時候靠了上來,撇著嘴,無奈的警告道︰「不要打依可兒的主意。她不是一個人,還有這些族人需要她照顧——按我這個老頭子的想法,她應該嫁給塔爾鐵。塔爾鐵一直都很喜歡她,只是覺得配不上她,所以才不敢提親。其實依可兒和奴兒帖說過,如果塔爾鐵前來提親,她會答應——塔爾鐵對依可兒不錯,又可以幫助依可兒把族人們重新聚集起來,能夠嫁給這樣一位丈夫,依可兒一定會很幸福。」
唐善只是笑,卻不說話。
突斯突大叔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默默走開。
唐善對著他的背影喃喃道︰「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敢去保護,的確配不上依可兒!」忽然間,他想到了王選侍和懷柔郡主的死,只覺得心底隱隱作痛。
依可兒剛剛還見到唐善遠遠的對著自己笑,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唐善有些傷感,默默的走向自己的氈房。
一群孩子歡叫著跑來,小烏恩奇也在其中。可見了唐善,他卻停了下來,攔下唐善,沉著小臉問道︰「依可兒小姐殺死了一頭猛虎,可他們都說是你幫了小姐的忙。你說,你有沒有幫忙?」
唐善笑道︰「我是一個殘廢,怎麼幫忙?」
小烏恩奇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說道︰「我說對了,那頭猛虎是小姐自己殺死的。你們漢人都是沒用的廢物,見到老虎早就被嚇傻了。」
唐善愣了愣,正色說道︰「小烏恩奇,漢人跟蒙古人沒有什麼不同。我並不害怕老虎,只是手臂有殘疾,幫不上忙,否則我一定會幫助依可兒。」
小烏恩奇頓時脹.紅了臉,叫嚷道︰「你胡說,漢人都是膽小鬼。」
唐善心平氣和的說道︰「孩子,如果我害怕,那麼我一定會丟下依可兒小姐,自己去逃命——你想想看,現在我陪著小姐一起回來了,是不是說明我沒有拋棄小姐,也就是說……我不是膽小鬼。」
「小烏恩奇?」奴兒帖老阿媽走了過來,輕輕的嘆了口氣,模著他的小腦袋說道︰「赤狼不是膽小鬼,他一直陪著依可兒小姐——孩子,漢人並不都是壞人。像我們蒙古人一樣,有壞人,也有好人。」她拍了拍小烏恩奇的腦袋,笑道︰「去吧!」
小烏恩奇瞟了唐善一眼,目光里少了幾分敵意,撒歡般的跑開了。
奴兒帖老阿媽帶著歉意說道︰「小伙子,不要怪他!他的父親在邊牆附近放牧,被大同的邊兵殺死了。他還小,不懂事,所以才會把你也當成了敵人。」
「奴兒帖老阿媽,放心吧,他只是個孩子,我不會介意的!」唐善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遠處的小烏恩奇,抿嘴一笑。隨即,他躬身辭行,回到了自己的氈房前。
天狼听到了聲響,認出是唐善返回,從房里跑了出來,圍著唐善的腿轉來轉去,像是在討肉吃。
唐善蹲著身子,模著它後頸上光滑的鬃毛,壓低聲音,鄭重的說道︰「替我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天狼嗚嗚做聲,既像是應允,又像是不高興。
唐善笑道︰「臭小子,知道你這兩天受了累。等會兒送頭肥羊慰勞你。怎麼樣?」
听說有羊吃,天狼高興的上躥下跳。等唐善進了氈房,它便蹲在氈簾外,暫時變身為看門狗,瞪著那雙警惕的狼眼,為唐善看守起門戶來。
唐善之所以要讓天狼守門,是因為他的武功已經完全恢復,他要檢驗一下自己的功力。
房內只有幾張獸皮、幾條氈毯,再就是換洗的衣服,沒有合適的物件。唐善想了想,拿出了霞兒「送」他的短刀,可卻睹物思人,暗自唏噓起來。他怔怔的了會呆,生怕一個不小心將短刀毀壞,就此失去對霞兒的念想兒,再又小心翼翼的把短刀收了起來。
短刀入懷,即將縮回手指的時候,他模到了幾顆圓滾滾的珠子。那是雙拐和尚送給他的九龍佛珠。
這幾顆珠子是修界的法器,用來試試內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就算是毀了也不要緊,因為他已經答應雙拐和尚,要把佛珠轉贈給一個小和尚。沒有佛珠自然無法轉贈,也不算失信于人。
「孫賣爺田心不疼!」
唐善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齷齪的笑,隨手把佛珠掏出來,攤在了地上。轉念之間,內力已經聚集在掌心,立即對著九顆佛珠拍出一股至陰至柔的寒冰真氣。絲絲的輕響中,九顆佛珠頓時變成了白色的冰珠。他蹲,弓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敲擊著冰珠的表面,想要看看自己的內力會不會毀掉這些法器。
轟……轟……轟……
冰凍的佛珠忽然出震耳欲聾的爆響,三條巨龍橫空出世,沖破氈房的篷頂,飛舞在天空中。
唐善不過是想偷偷試一下自己的內力,哪曾想會是這般驚天動地的結果。他傻傻的仰起頭,目瞪口呆的看向天上的飛龍。但見它們如同寒冰雕鑿一般晶瑩剔透,一個個張牙舞爪,猖狂飛竄;僅是口中噴出的寒氣,便將空氣凍結,散落下一朵朵雪花。
如此巨大的爆響,自然驚動了眾人。開始是刺耳的尖叫,隨即是短暫的沉寂,接下來便是一片嘖嘖之聲。
依可兒帶領族人們聚集在一起,向三條冰龍跪拜,虔誠的祈禱起來。
房內的唐善早已慌了手腳,既不知道這些飛龍因何而來,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將它們收去,急得團團直轉。
按照常理,他需要在九顆佛珠內注入真元,就可以幻出黑龍。但他元神早已被封,便連半分真元也無法激出。剛剛只是將陰柔內力砸在佛珠上,不想竟能幻出冰龍來,而且一下子就弄出了三條。
問題是,如果他以真元幻出黑龍,那他只需收回真元,或是等真元耗竭,黑龍便會消散。可他現在是以純陰真氣幻出了冰龍,先不論管不管用,即便他想把真氣收回來,那也要懂得回收之法才好。
小妖精懂得的東西很多,唐善曾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但唐善現在知道,當前的兩件事他一定弄不懂︰其一是為什麼真氣可以代替真元。其二是如何把激出的真氣再收回來。
此刻,唐善什麼法子也沒有,只能眼巴巴的從篷頂的破洞看去,任由似幻似真的冰龍當空炫耀。
「這些龍為什麼會出現在赤狼的房頂?」不知是誰小聲的嘀咕著。
「是啊?真的有些奇怪!」有人附和道。
唐善心中一驚,急忙模出短刀,在氈房後割開一條尺八高的口子,抓起一條氈毯,從破口退出。可就在他準備用氈毯遮掩割口的時候,忽然現佛珠還留在地上,再又手腳並用爬了進來。
等他伸手去抓佛珠的時候,這才現原本應該是九粒的珠子,而今卻只剩下了六粒,另外三粒竟然憑空消失不見。
「原來它們是由佛珠幻化而成的?!」
唐善有了意外的現,不禁為之愕然,張著手爪在空中頓了頓,又听房外響起議論聲,慌忙將剩余的六粒佛珠抓起,揣入懷中,飛快的從破洞退了出來,用氈毯將其掩蓋。遠遠兜了半圈,偷偷模模的站到眾人身後,大模大樣的欣賞起空中的異象來。
人們的議論聲逐漸吵雜起來,都在懷疑唐善同冰龍的出現月兌不了干系。幾個膽子的男人更是向氈房慢慢靠近,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麼玄虛。若不是天狼守在哪兒,齜牙低吼,他們便已闖了進去。
唐善裝出嬉笑的模樣,捂著嘴出「嘻嘻哈哈」的輕響,引得前面幾人回頭看來。
「咦?你怎麼在這兒?——剛剛你在哪兒?我怎麼沒有看到你?——依可兒問過你,奴兒帖老阿媽說你在房里……」人們亂紛紛的詢問起來。
「神龍出現沒多久,我就在這兒了,你們怎麼可能沒看見我?」唐善使出了看家本領——裝傻。
見他說得煞有其事,善良的牧民們倒有多半信了他的鬼話。
也有人將信將疑的問道︰「那你說說看,神龍為什麼會從你的氈房里飛出來?」
「我的氈房?」唐善早有準備,苦笑著反問,隨即回道︰「我只是依可兒小姐的奴隸,哪里有什麼氈房?那間氈房連同里面的東西,沒有一件是我的!」明明是他居住的氈房,可他偏偏不認,反而向牧人們訴起苦來。
牧人們之所以議論紛紛,原本是出于對神龍的恐懼。而且此事也著實蹊蹺。現在唐善把神龍的出現歸功于依可兒,有意引導眾人把神龍看作是祥瑞之兆。
這些牧人乃是依可兒最忠實的部眾,無論生活多麼艱難,他們始終對依可兒不離不棄。在他們看來,如果神龍因為唐善這個異族漢人而出現,是福是禍將難以預料。可如果神龍是因為依可兒而來,那便無需多想,必定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祥瑞之兆。
人們顯然相信了唐善的說詞,議論聲漸漸停了下來,眼中再又出現崇敬的目光,面向飛龍頂禮膜拜。
唐善心底稍安,徐徐呼出一口氣。直到此時,他才察覺出胸口有些異樣。先是絲絲涼涼的感覺,那是他自己的寒冰真氣,附加在六粒佛珠上,透過內衣傳遞在肌膚上。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源自丹田,像是有幾只異物,正在其中微微蠕動。
這些異物的蠕動非常輕,如果不是靜下心來仔細感受,幾乎無法察覺到它們的存在。可當唐善現它們的時候,只在瞬間,便感受出它們的強大。
唐善頓時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驚愕的抬起頭,再又看向在空中翻騰的三條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