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爾跟隨唐善棄馬步行,像是兩條詭異的幽靈,在黑夜中游蕩。巴雅爾明白,唐善藏匿行蹤是不想驚動俺答的探馬,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二人剛剛繞出里余,唐善再又停了下來。巴雅爾也有所察覺,正前方的馬蹄聲顯得有些慌亂。
唐善可以憑借細微的馬蹄聲作出判斷,正前方三里之外、右側方四五里許,各有一隊探馬正逐漸靠上前來。可就在剛剛,正前方的馬蹄聲為之一亂,像是這路探馬遭到了什麼人偷襲。他靜靜的站在當地仔細探听,可在片刻之後,右側的探馬也沒有了聲息。
「什麼人?竟然可以在無聲無息間猝然擊殺整隊探馬?」
唐善感到有些驚愕,俺答的兩隊探馬距離博合林的營地不過三五里,他們怕暴露身份,即便遭到攻擊也不敢揚聲。可戰馬又不懂得這些規矩,為什麼連一聲嘶鳴也沒能出。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動偷襲的人出手很快,戰馬剛剛受驚,還沒等出嘶鳴便被擊斃。
紛亂的馬蹄聲當然同樣被巴雅爾听聞。可唐善現他並不感到吃驚,而是神情平淡,像是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暮然間,唐善想到,既然青狼會的狼主少布插手此事,那麼這些猝然起偷襲的人,必定是他的屬下。
唐善訕訕笑,對巴雅爾說道︰「少布的人真的很能干,看來我是小瞧他了。有機會我一定要會會這些人——我們走。」
返回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白。唐善沒有休息,而是在房內不緊不慢的踱著腳步。他知道,一旦博合林和俺答的戰事有了結果,布日古德便會派人送來消息。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帳外沒有一點動靜,唐善終于有些按捺不住,踱動的腳步也逐漸加快。
巴雅爾進了帳來,見早上送來的羊肉和馬女乃依舊擺在案桌上,動也沒動,上前問道︰「會主,依可兒小姐的營地只有十多里路,要不我去看看?」
唐善覺得心里像是壓了塊熾熱的火炭,令他感到煩躁不安,隨即揮了下手,說道︰「快去快回!」看著巴雅爾急沖沖離去,心里的燥熱卻絲毫不減,索性走出門來透透氣。涼風透體,很是舒服,壓抑的心緒多少得到了些緩解。
天狼趕著羊群在河邊飲水,竟似可以察覺到唐善的步出,扭過頭來,「嗚嗚」的叫著,像是在打招呼。唐善一笑,終于可以靜下心來。
其實,依可兒住在黑森林的領地外,可以受到「聖主」的庇護。即便俺答與博合林互攻,禍及他們的可能也非常小。況且博合林和俺答都有意迎娶依可兒,應該不會攻擊她的營地。再有布日古德帶領青狼騎士加以保護,唐善的擔心簡直就是杞人憂天。
可就在唐善暗暗安慰自己的時候,卻听到滾滾的馬蹄聲,猶如悶雷一般,由遠及近,而且正是從依可兒的營地方向傳來。唐善急忙跑到高出,放目望去,只見千軍萬馬百道並馳,鈧鏘鐵騎上飛舞著無數把閃亮的馬刀,帶著山呼海嘯之勢,直奔他的營地沖來。
「我靠,螞蟻啃大象來了?」
唐善掉頭就跑。可他卻看到,天狼比他逃得還快,便連那些肥羊也舍棄不理,獨自涉水過河,向著旁側的山林跑去。唐善健步如飛,片刻間便已將它追上,一頭鑽進了山林。
戰馬飛奔,度遠在天狼之上。等天狼逃入林中的時候,上萬鐵騎業已踏平了青狼騎士的營地,移向北方,揚起漫天煙塵。
天狼伸著血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喘了半天,這才想起唐善,翹起濕乎乎的鼻子嗅了嗅。轉到一株大樹下,仰起頭,便見唐善神色凝重,站在一根只有手指粗細的樹枝上,默默的看向遠方。
大軍過後,營地里什麼也沒有留下。
上萬騎兵,隨便什麼人伸伸手,牛羊、馬匹、氈房連同里面的東西,也就蕩然無存了。
天狼哀聲低吼,像是心疼它那些肥羊。
唐善並不理會,眼見又有一騎匆忙奔來,似是巴雅爾,當即腳尖輕壓,借由樹枝的彈力飛身掠出,飄落在樹林外,向營地飛趕回。
「會主?」巴雅爾打馬返回,翻身落地,一邊施禮,一邊急聲說道︰「吉帶著人襲擊了依可兒小姐的營地,布日古德他們抵擋不住,只好讓依可兒小姐退到黑森林……剛剛又有一隊騎兵,應該是吉的後路護軍,沖進了黑森林,擄走了依可兒小姐和她的十幾個族人。」
唐善心中一驚,急忙問道︰「人在哪兒?」
巴雅爾回手一指,回道︰「布日古德他們已經在追了!」
唐善疾動,伸出兩根手指,捏著巴雅爾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隨手丟在馬上,令道︰「跟我一起去。」再又打了聲響哨,呼喚天狼。
巴雅爾調轉身,見他已經竄出十余丈,連忙催馬追去。天狼也從林中跑出,呼哧呼哧的跟了上去。
吉是俺答的哥哥,受封為鄂爾多斯萬戶。烏梁海部眾不斷北下擄掠,他也深受其害。此次征討烏梁海,卜赤大汗兵一萬、俺答兵三萬,而他則率領了五萬鐵騎。
吉的目標是烏日達和阿拉坦。就在昨夜,他分兵四路,分別突襲烏日達、阿拉坦的營地和旗下部眾駐牧的草場。可沒有想到,烏日達、阿拉坦事先得到了消息,四路騎兵全都撲了個空。吉心有不甘,即令屬下千戶各領兵馬,追逐烏日達和阿拉坦的蹤跡。而他自己則親自率領一萬部眾,趕去與俺答會合。
剛剛唐善所見,便是吉親自率領的兵馬。大軍並非有意所指,而是恰巧經過依可兒的營地,也不詢問,權當是烏梁海的部眾,便動了進攻。幸虧有布日古德他們迎了出去。僅僅十二個青狼騎士,四處沖殺,有入無人之境,攪得上萬兵馬為之大亂。依可兒趁機帶領族眾撤退到了黑森林。可誰也不曾料到,吉的身後和左右竟然留有護軍。後路護軍現了依可兒等人,尾隨著他們進入了黑森林。
布日古德等人從吉的大軍中沖出,恰巧同這些護軍相遇,又是一番沖殺。五六百人的護軍,竟然畏懼青狼騎士的神勇,落荒而逃。但依可兒也被他們擄走。
其實此事還要怪唐善,如果他沒有殺烏卡林,俺答會令烏卡林帶領一隊人馬和布日古德聯合守護依可兒的營地。真若是那樣,不管是遇到哪一方兵馬,依可兒都可以無憂。
唐善隱約覺得,自己像是遺漏了什麼要緊事,要麼就是犯下了大錯。否則的話,剛剛在帳中也不會焦心不已。可現在他已經無心去想,只盼能夠將依可兒搶回來。當下猛催內力,似一陣風般,在草尖上急掠過。
巴雅爾知道唐善武功高強,相信他一定可以跟上自己的戰馬。可他沒有想到,自己所騎的上等好馬反倒跟不上唐善。
唐善的度遠要比戰馬快得多,而且身輕如燕,僅在草尖上便可飛躍。一炷香的時間,他的身影已經在巴雅爾所指的方向中消失。
根據巴雅爾的說法,擄走依可兒的很有可能是吉的後路護軍。既然是護軍,便要尾隨前路大軍,防護後路。唐善按照巴雅爾所指,會同吉大軍的行進方向,直插兩線之間,希望可以在半路將其攔下。
唐善所料不錯,吉的後路護軍正巧選取近路追趕大軍。
這些護軍都是輕騎兵,每人都有後備的戰馬,奔逃的度要比布日古德等人快了許多。
依可兒被一個強壯的中年男人夾在腋下,遠遠可見布日古德正帶領著那些青狼騎士追來。可他們都是彪形大漢,身上又披掛著沉重的鎧甲,即便坐騎都是上等的好馬,但追出三四十里已然累得口吐白沫,再也無力趕。依可兒知道布日古德等人已經盡力,只能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們逐漸遠離自己。等到日古德等人在她的視線里消失,她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一顆心如墜寒潭,禁不住顫抖起來。
中年男人出「嘿嘿」的婬笑,把依可兒壓在馬鞍前,大手一張,按住了她的後腰,在腰.臀間肆意抓模起來。
「拿開你的臭手,不許踫我……你這個畜生……」依可兒尖叫著,屈辱的淚水頓時涌出。
中年男人像是被她的尖叫撩動得更加興奮,放聲大笑,說道︰「美人,你是被我俘虜的,吉萬戶一定會把你賞賜給我。你要是願意叫,最好等到今天晚上陪我睡覺時候……遇到了我這樣強壯的男人,那可是你的福氣,你越叫,我就會越讓你舒服。」
依可兒在馬背上拼命掙扎,怒喊道︰「放開我,你這個卑賤的土默特下人……你知道我是誰?我是依可兒,身上流淌著貴族的血。如果你敢踫我,吉萬戶一定會殺了你……」
中年男人的大手立即停在依可兒的背部,神色一呆,驚聲問道︰「你是高貴的依可兒小姐?」
依可兒松了口氣,高聲回道︰「你可以帶我去見吉萬戶,我可以向他證明我的身份。」
中年男人勒馬止步,同時喝令眾騎停止前進。等五百余名護軍停了下來。他的臉上泛起奸笑,大聲說道︰「眾位兄弟,下馬歇歇——我們在馬背上趕了三天三夜,總算有些收獲。搶到姑娘的,現在就可以享受了……」他怕依可兒道破身份,早用滿是老繭的大手捂住了依可兒的嘴。隨即抱著依可兒跳到草地上,歡笑著叫道︰「這個女人是我抓到的,現在她是我的了。」說著,尋了處茂密的草叢,拖拽著依可兒,火急火燎的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