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輔徐茂,在先皇時,從徐家的一個旁系庶子出身的縣令,以五十歲之齡登上內閣輔臣之位。先皇退位之前,提拔他為內閣輔,正一品文華殿大學士。宦海沉浮近百年,徐茂在朝廷眾大臣中德高望重,還深得先皇和當今聖上兩任皇帝信任。雖說魏鴻儒道修為比他高,但拋去修為,從家世,人脈,政績各方面來說,魏鴻就算再過幾十年,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魏鴻還真得罪不起這位王朝第一重臣,如果還想在王朝繼續為官的話。不過,徐茂老沉持重,此次並沒有以內閣行文的方式要求魏鴻,而是以私信的方式與他做交易,也算給魏鴻留足了顏面。畢竟魏鴻是儒門先賢,真正計較起來,徐茂就成了他的晚輩。魏鴻從魂靈界回來的當天,就親自接見了徐輔的特使,雙方達成了秘密協定,滿月復不滿地接受了徐茂提出的條件。
第二天,雨擎郡大小官員齊聚郡守府,這次太守召集他們,有大事要說。魏鴻不再的幾個月里,郡中官員都本本分分地完成了太守交代的事情,沒有誤事,也無劣跡,風評較以前好了不少。魏鴻先肯定了屬下眾官吏的成績,也指出了他們的一些不足之處。接著進入正題,討論如何營救被困雨霖的本省總督,以及怎樣看待陳家投誠,這兩件大事。
「大人,安平府陳家來降,可謂大快人心,乃是雨擎郡數百年從未有的大好事,我任家沒有異議。」雨擎郡郡丞任宏斌先提議,為陳家說項。不過任家家主任宏銘正在此廳之中,怎麼要他堂兄代表任家呢。看來,任家內部也非鐵板一塊啊。沒有歸真修士坐鎮的小家族,世俗權位有時比家族地位更為重要。
郡城第一大族任家,此刻他們的族長臉色非常難看,不過堂中眾人按官位品級毗鄰而坐,目前還輪不到他說話。
在魏鴻沒來之前,郡中主簿林廷基,通判羅正亭唯老郡丞馬是瞻。不過,這些日子,他們看清了郡中的局勢,魏鴻一人獨大,如今也漸漸向太守府靠攏。在堂上,由于魏鴻沒有表態,他們的態度也模稜兩可,大拍魏鴻的馬屁,直說听從太守的吩咐。
以前一直在莽蒼山脈剿殺蠻族的,宣撫使直屬禁衛軍都指揮使高雲,如今也隨大軍回到城外大營輪流休整。這次會議,他也來參加了。
「侯爺,屬下跟隨您來南荒之前,高大學士曾告訴我一個秘密,雨霖郡王家有一位老祖,在十萬大山修仙界,是小有名氣的金丹半仙。我們這里,除了侯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可您是散仙級修士,地位崇高,不能親自去雨霖郡救人,要是派我們去,肯怕很難成功。營中雖有十來位歸真修士,可也非半仙的對手啊。」
金丹半仙,八百年壽元的假丹修士,不過他們也是,不少低級修士心中仰望的高人,但在魏鴻眼中,土雞瓦狗罷了。玄離修仙界有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凡是成就仙道業位的仙人,都不能對凡人主動動武。金丹半仙,連渡地仙雷劫的資格都沒有,在仙人眼中,也不過是有點特異之處的凡人。
「等陳家的事了結之後,再商量此事。只要打開陳家這一個突破口,知道雨霖郡的內情,救人的事就容易辦了。」魏鴻為了不打擊屬下的自信,把此事延後了。高雲身為歸真修士,清楚地仙與半仙的區別。但此刻下面郁霖府的舊人,又有幾個見過真正的地仙(魏鴻除外)。在這些人眼中,先天就是凡人的極限所在。歸真修士已入仙人一流,再往上,就是有大能耐的真仙了。修仙界對修士的境界劃分,他們可從未有所耳聞。南荒出沒的修士,傳說中的最高修為也就金丹半仙,築基修士通常是南荒大族的最強武力,練氣境修士,他們倒能經常見到。
來了就沒有說話,一直很安靜的郁霖府知府周平,此時站了出來,出言反對任宏斌的提議。
「太守大人,下官認為,陳家已是甕中之鱉,蹦不了幾天了。安平府又是雨擎郡的府縣,收回它,名正言順,不用給陳家什麼面子。陳家這些年在安平府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鬧得天怒人怨。他們罔顧朝廷大恩,驅逐郡守府派去的官吏,不納賦稅,不尊王命,形同自立。按照大洪律,抄家滅族都嫌輕了,大人身為王朝郡守,哪能接納這等叛臣。」
早在安平府為官時,周平就與陳家結下了天大的仇恨,如今正是報仇雪恨的時候,怎麼會讓任宏斌把事情給攪和了。
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我既然收了陳家的大禮,就得努力促成此事。周平這不識趣的家伙,自從他來到郁霖府,就一直跟我任家過不去,得好好打擊他的囂張氣焰。
郡丞任宏斌在周平說的正起勁的時候,打斷了他,「周大人,你和陳家那些個陳年舊事,整個東霖官場,沒有幾個不知道的。不過,現在我們談的是關系全郡軍民,性命攸關的大事。你應該注意自己的身份,公報私仇也要分場合的。」
「老匹夫,你到底收了陳家多大好處,一直幫他們說話。」周平怒了,直接開罵。
「周平,你……你身為朝廷五品知府,好歹也是讀書人,怎麼能這樣不尊上官。現在是太守府的機密會議,莊重場合,你怎麼可以口出逛言,還辱罵上官。太守大人在上面看著呢。」老郡丞被周平氣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周平怒眼圓瞪,一副恨不得吃了任宏斌的樣子。雖然這些年,周大人養尊處優,富態了不少,可如今他圓滾滾的身子里透出陣陣殺氣,目標直指那位魏鴻下的第一人,任宏斌任大郡丞。
「老匹夫,難道就準你收受他陳家的賄賂,我罵幾句都不行嗎?我和陳家有的是國仇家恨,我承認。但在這件事上,我有說錯的地方嗎?陳家當初被王家趕出雨霖城的時候,如喪家之犬,獻上了半數財富,才安全離開。這一百年來,他們仗著有雨霖衛撐腰,在安平府橫征暴斂,無惡不作,還要安平府稍微算得上富戶的人家輸捐,拆毀了多少家庭,讓多少人飽食妻離子散之苦。我周家也算書香門第,耕讀世家,祖上也出過幾任縣令,可就是陳家的這道輸捐令,弄地周家家破人亡。當時我正在外地,听到噩耗傳來,幾欲昏厥,最後不得不棄官而逃,流落到郁霖府。幸得錢太守看重,才在城中立足。而錢大人因為動了收復安平的念頭,死在陳家的刺客之手,于公于私,我都應當為他老人家報仇,陳家,決不能這樣輕易放過。」說道這里,周平聲淚俱下,好生淒涼。
太守府正廳,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會議進行到這里,實在無法接著開下去了。魏鴻讓周平和任宏斌一起回去,閉門思過。兩個罪魁禍離開之後,魏鴻也沒有說下去的**,讓眾人散了,此事過幾天再議。
郡中眾官員不歡而散,事情也沒商量出個結果,魏鴻有點氣悶懊惱。派魏福與陳家來使接觸了一下,他得知了陳家歸附的底線。
陳家在雨擎郡嶄露頭角,不會過三百年。家族中只有一位築基境的叔祖坐鎮,練氣後期修士三十七位,先天武聖二十六人。一部分雨擎衛,還有郡兵,加起來沒有五萬人,擋不住三萬禁軍一擊。王家和胡家的援軍一直沒有到位,而三萬禁衛軍卻經常出現在府城之外,這幾月來,陳家上下,日夜難眠,生怕有一天,禁衛軍突然打入安平城中,血洗陳家滿門,就像以前他們血洗原先那些不听陳家命令的安平富戶一樣。陳家家主知道,安平府是不能呆了,隨時都有滅族之憂。可城外的禁衛軍,一直沒有離去,陳家在安平府這麼久,族中嫡系旁系,加上姻親、世僕、家族軍隊,少說也有十萬人,這麼多人,是沒有辦法逃出府城的。要是只有少許家族精英逃出去,但以南荒各大族的本性,肯定會將他們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一塊的。他沒有辦法,只有跟魏鴻談判這條路。
他的底線是,放過陳家上下十萬條人命,允許他們在安平的某個縣城立足安家,或者在幾無人跡的山南府擇地建一家族塢堡。陳家許諾放棄對雨霖衛後軍的控制,交出安平府城,上供家族三分之二的財富,從此歸附魏家。
雨霖郡的王家和胡家,在魏鴻沒有真正進攻雨霖郡時,是不會感受到陳家遭遇的痛苦抉擇的,陳家要是听信他們的話,才是傻子。三家本來就是競爭關系,在前面的幾百年,早已是斗得你死我活了。就算多了魏鴻這個外敵,三家的關系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三家世代都有聯姻,但真正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危機時,這種親戚怎麼可能靠得住。三家合起來都不是魏鴻的對手,必須去南荒中央更強的家族尋求支援,在沒有得到他們肯定的答復前,陳家就是阻止魏鴻再張虎口的一道餐前甜點,犧牲了就犧牲了。已成為棄子,就應該有棄子的覺悟。
這也難怪陳家要違背三家訂立的盟約,與魏鴻這個外來者私下接觸。世人都怕死,何況是有著悠長壽元的修者——
平安夜,聖誕老人來了嗎?聖誕快樂,明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