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先皇洪興鈺在位時,幾次三番向魏鴻提起,有意讓他與洪氏結親之事。可是,那個時候,魏鴻以為,只要理順南荒蠻族教化諸事,完成在洪京貢院所的天地誓願,他便會歸隱山林,逍遙自在,不再過問世俗之事。因為有了這一想法,魏鴻不想與世俗王朝過分親近,便沒有同意,當時皇帝提出的聯姻請求。
此刻才回想起來,三年前路經昆侖山脈的時候,他曾招惹過大宇天朝的人。先皇此番遇刺,極有可能跟他當時闖出的禍事有所關聯,置身坊市之時,他曾向嬴宣透露過自己的洪姓假身份。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魏鴻突然覺得,有一個世俗身份作為掩飾,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大洪皇室的聯姻請求,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先皇駕崩之後,打敗其他對手,坐上洪京城金鑾寶殿龍椅的那個人,現在將舊事重提。魏鴻覺得,順勢答應了這件事,也未嘗不可。去年京城外生的驚天大事,帶給朝中許多人極大的震撼。守護了洪京城五千年的大陣,可以抵御天仙的法術攻擊不假,但這純屬理論上的認定,護城大陣究竟能抵擋何等級數的敵人,相信連掌控陣法的當今聖上,心中也沒有底。所以,他急著向宗主國——大運王朝求援,甚至還向魏鴻,大洪王朝明面上散仙級的儒門先賢,伸出了橄欖枝。依照魏鴻本人的看法,當今聖上的舉措純屬病急亂投醫,此刻面臨生死絕境時的急切心情,與他治下的普通百姓又有什麼區別?
地位雖有高低貴賤之分,可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人命始終都只有一條,若是不幸魂歸冥土,陽世的一切富貴榮華化作泡影,此刻拘泥于身份地位的差別又有何用?若是從這一角度,洪聖魁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仙界之事已畢,今後百年,魏鴻決定用心鑄就他在下界的老巢,因此這些年來他辛勤經營的南荒大業萬萬不可輕易言棄。朝廷欽差徐杰的話里說得很清楚,新皇的耐心已經快消磨干淨了,聯姻大事必須早作決斷。而他將對府中的誠意伯遺孀如何處置,很有可能是新皇對他結盟誠意的試探,不可不慎重處理啊。
「問心,派人去請歐陽老夫子過來,本尊有要事相商。」府中暫住的洪京眾人里面,魏鴻唯一在意的便是歐陽修,因為不管怎麼說,他都算是魏鴻的半個師父。此事和他有重大干系,魏鴻做出決定之前,最好先征詢一下他的看法。
在房中侍奉的女婢剛為魏鴻沏上一壺新茶,外面就傳來了南宮問心的聲音,「家主,歐陽大人來了。」
房門從外面被人用力打開,魏鴻昔日的儒道啟蒙師父走了進來,眼窩微陷,面容憔悴了很多。看樣子,這些天,他為了自己的師妹的事,過度操勞,人累心也累了。
「魏兄,不知你找我過來,所為何事?不會是今天便要趕師妹她們出府吧?魏兄,能否寬容幾日,高家的人很快就會來到南荒,來接師妹回去。現在這個時候,城里的刺客尚未肅清,她們四個乃是弱質女流,不能冒如此大的風險。魏兄,可否看在本人的面子上,多收留她們幾日,你也不希望,她們死在那些如今仍潛伏在城中的刺客刀下,是嗎?」早已領教過魏鴻心軟的性格,歐陽修聲情並茂地替人求起情來。
輕輕拿起桌子上的杯盞,右手微抬,示意讓歐陽修自己找地方坐。魏鴻這次要與歐陽修商議的,就是如何使得高雨婷等人不要再回洪京城的事。若是依照徐杰的意思,最好是她們四個死在南荒,永遠都不回去。可是魏鴻做人沒有這麼狠毒,他不忍心對手無寸鐵的女人下如此狠手,所以才找歐陽修來一起商議。
「雨霖城是本官的地盤,我當然不希望她們在這里出事。但是,歐陽兄,你應該知道,有人不願在洪京城見到她們。若是她們原路返回,遲早會被人半路截殺,死于非命。從你們離開洪京城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應該面對現實了,歐陽兄。高家的人不會來了,還是好生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有何打算。」
「打算,能有什麼打算?難道要我跟她們四個年輕貌美的寡婦說,別胡思亂想,奢望回京了。唯一的活路便是跟著我這糟老頭子一起回到水仙鎮隱居,永遠不要出現在熟悉的人面前?恐怕除了高師妹,沒人會相信我所說的話。就算現在我告訴她們真相,那又如何?我進位儒修這麼多年,可是就連師妹一個人都保護不了,哪還有閑工夫去管別人的死活!」
一個月前的那場刺殺,紅蓮神教六大護法來襲,歐陽修親身經歷過。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所修習的儒道功法的缺陷一一顯現出來,修士之間的生死決斗,他根本插不上手。歐陽修深有感觸,置身于那種境地,運轉浩然之氣護住自己的小命沒問題,但是想要逞強去救別人,幾乎不可能。儒門夫子境,胸中那口浩然之氣是不具備離體攻擊他人之力的。
「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你以後有何打算?若是沒有別的去處,留在南荒幫我如何?只要你答應,本官保證,今後不會讓任何人危及到高小姐的安全。」好話說到這個地步,魏鴻的心意已然非常明顯。如果有歐陽修在總督府幫襯,很多政務都可以交給他去處理,魏鴻往後的日子會輕松許多。
歐陽修知道此刻自身的危險處境,他不想連累昔日好友。若非還有四個女人要照顧,情非得已,他也不會一直在總督府。徐閣老和大洪新皇早就想將歐陽修這個不順眼的人除掉,如果魏鴻收留他們,必會遭到朝中兩大勢力的打壓。
「啊!魏兄,這樣做,會觸怒洪京城的那兩位大人物,將來他們給你使絆子,防不慎防啊。你考慮清楚了嗎?」
「請你寬心,這方面的事,我自會想辦法解決。」魏鴻信心滿滿地說道。
這場奪嫡大戰中,作為失敗勢力的代表,以及罪魁禍的洪聖暇已經死去。新皇不至于為了四個弱女子的生死小事,而與魏鴻翻臉。她們只是搭頭而已,那位朝廷欽差想在新皇面前邀功,才會如此重視這件事情。實際上,只要她們不再回京,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的,聖旨中,並沒有寫明要取她們的性命。
「好,我答應了!只要你信守承諾,保護她們的安全,我一定盡心留在南荒幫你辦事。」歐陽修一口應諾,現在他已無路可走,除非魏鴻出手幫他,要不然,府中誠意伯的女眷一離開總督府,便會落得和她們丈夫一樣的下場。
「甚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軍師了,未來的前途將一片光明。歐陽修,今後我倆同心協力,開創煌煌魏氏,萬世之基業。」
「遵命,主公。」解開困擾多日的心中郁結,歐陽修很快便進入了下臣的角色。
……
東霖總督府,某處隱秘地牢,三十三號監室,躺在稻草堆上,一直無法入眠的虞秋忽的睜開雙眼,眼中閃爍著奇異色彩,仿佛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人來了,而且還是熟人,他聞到一股非常特別的氣息,一個月前還在神教分壇的時候,就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徐大人,此間牢房里關押的囚犯便是毒殺誠意伯的凶手。今日您要回京,總督大人當即下令,希望你將他一同押走。總督大人是為您著想,把這個人帶回去,你也好向皇上交差,我們也省得麻煩。」南宮問心帶著一臉郁悶的欽差大人,走進這黑暗潮濕的地牢,指著牢中的紅蓮邪教前雨霖郡腦,認真地說。
似乎受不了地牢里的奇異臭味,那位欽差大人捂著鼻子,不經意地說︰「南宮將軍,麻煩你去告訴總督大人,將此人直接處死就行了。聖上日理萬機,沒空理會這等小事。」
本是一句話,就可以活命的事,沒想到這個欽差徐杰竟然如此絕情絕義。含香那丫頭來這里許多次,軟硬皆施,我都不曾松口,死死守住了神秘貴客的身份。可是這家伙一來,卻想置我于死地,殺人滅口,天理何在!還是听從佷女的勸說,投靠東霖總督吧,虞秋心里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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