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東邊太陽還未升起,天地間黑漆漆一片,浩瀚草原上水霧重重,蔓延至數十萬里的草原深處。一股股灰白色的,還帶著一縷黑夜氣息的水色迷霧,升騰斗轉,遇隙則進,有如無數嬉戲鬧騰的小小天龍一般,游蕩在濃密的草叢樹間。
若是在這般環境下穿行草原,視線百米之內也休想看清一個人影,卻很適合用來隱藏大軍的形跡。
距離風翼城約莫三千里外的林間草地,那隱約可見的一抹蒼翠綠意之上,有著無數火紅色的光點隨風飄動。閃耀火光之下,犀獸低吼嘶鳴,戰士聲影模糊,連夜出發的風翼城大軍,就仿佛是一個個從地獄中逃月兌的陰厲鬼族,在濃濃的晨霧中,詭異潛行著。
自從跟著這風翼部落的萬余勇士及兵卒,和一群本應是巫族死敵,卻表現地無比順服,數量比人還多的高階妖獸,一起在這寂靜的牧野草原上同軍而行之後,魏鴻真真感嘆天地無私,世事變幻,文明的力量果然無處不在。
同時,第一次見識到將要發生在這巫的世界當中的人類戰爭,魏鴻心里戰意高漲,好不激動啊。
風翼部落,乃是一個以馴養巨犀為生的游牧部落。這次攻打岐水氏族的營地,他們竟然一次就帶來了兩萬多頭大力獨角犀配合大軍作戰,不僅如此,他們還馴養了不少高階的妖禽,來充作鷹眼探子,可謂是準備十足啊。
其他部落來援的幾支隊伍之中,雖然沒有像風翼部落那樣大規模地馴養猛獸猛禽,但是也有勇士帶來了許多各有特色的強大妖寵。
比如說,左翼雲蛟部落,那五十來人的上空,盤旋飛動著的三十多條十階雲蛟;右翼黑蠻部落的勇士胯下,騎得都是清一色的九階黑蠻巨獸;就連大軍中最小的勇士,赤虎族少昊身邊,也跟著一頭潛力無限的神獸火麒麟幼崽。
一眼望去,這一萬余人的風翼城征伐大軍,順帶著近三萬頭凶猛妖獸洶洶而來,氣勢浩大,蔚為壯觀,不過,卻有些主次顛倒之嫌。
不多時,大軍來到了一條小河邊。突然,一萬多的巨犀騎兵,加上更大數目的八階獸群,兀自分散地排開了一條五六里寬的松散長龍大陣,事先沒有任何的偵查,也沒有注意四周的動靜,作些防備,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向前發起了進攻,一窩蜂地朝著,河那邊岐水族人臨時修築的營地,奔襲而去。
見到風翼部落那些長老,如此指揮大軍進攻的混亂章法,魏鴻還真是有些看不過去,正想說話,卻被父親刑天昊一眼瞪了回去。
風翼強,赤虎弱,魏鴻如今的身份,在那些風翼族老眼中,只是一個赤虎族的七歲小孩,頂多添了一張少年天才的幌子罷了,人微言輕,沒有人會注意他的意見,說了也等于白說,即便是刑天昊自己,在他們眼里,也不過是風翼部落請來的一介打手,在這場涉及十萬里獵場的爭奪之戰中,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余地。
小時候,魏鴻曾經听到刑天昊提起山外世界的情況,知道在牧野草原上,每一個游牧部落,都馴養著大量的騎獸,那些草原勇士所用的武器,首推弓箭,其主要作戰方式,多是依靠從小馴服的騎獸配合箭術發起進攻。
本來,草原上同一階的部族勇士,如果論起普遍的個人戰斗實力,遠遠比不上山林中經常獨自狩獵殺戮的部族勇士。
一個失去騎獸的風翼部落九階勇士,和赤虎族的九階勇士在山林里遭遇,發生一場赤手空拳打斗的話,幾乎沒有一絲贏的機會。不過,風翼氏族的人,乃是一代箭神後羿的子孫,在箭術上自有獨特的建樹,若是談到使用箭術的遠攻能力,赤虎氏這樣的刑天後裔,就遠遠不及了。
很早很早以前,風翼部落的第一代始祖,帶著三千族人,從遙遠的南方有窮國,歷經千辛萬苦,穿行過大澤沿海邊緣,遷到了北方牧野草原,在毗鄰常羊山脈東部刑天氏第一要塞——「白虎天關」附近的敕勒川,定居了下來。
如今,經過一萬多年的發展,直屬風翼部落的嫡系族人,已經超過了十萬之數,若是部落中能有一位地巫坐鎮,恐怕早就成了方圓百萬里之內的區域霸主部落了。
雖說如此,可是他們對于兵器的冶煉,對于工具的使用,對于各種作物的種植和各類妖獸的馴養,等等各方面的綜合實力,在百萬里內的五個大部落(風翼、岐水、雲蛟、黑蠻、赤虎五部)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魏鴻真靈轉世之身,所在的赤虎部落,立族之史尚未超過一千年,在許多方面,都是遠遠不能夠與之相比的。
「嗚嗚嗚…」,一聲聲古意盎然,充滿了原始風味的犀角吹號聲,此起彼伏,連續不斷,剎那間直入雲霄,氣沖牛斗,突然驚醒了這徹夜靜寂之後的草原清晨,同時也驚醒了小河邊上岐水營地的守夜戰士。
片刻之後,他們便听到「咚咚咚」幾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一陣沉悶悠遠的犀皮戰鼓之聲,從河對岸遠遠傳來。對岸鼓聲大作的地方,人聲鼎沸,還時不時地響起無數凶暴殘忍的妖獸嘶吼,此等喧嘩之象,即刻就打破了這片草原生態圈的一夜寧靜,使得留在水上河邊過夜的許多低階妖獸妖禽,倉皇不顧,四處奔散。
就在守夜戰士驚惶的瞬間,前面那條清澈見底,大約只有三四百米寬的草原小河的中央,已經奔來了不少單騎涉水的風翼勇士。
他們騎著八階巨犀獸,單手拉開了萬斤長弓,遙對岐水營地,背上還掛著一支裝滿了玄銅鷹羽箭的箭囊,膝蓋以上的軀體,都覆蓋著一層用夔龍褪下的鱗片串成的簡易盔甲,嘴里發出了瘋狂的大聲嚎叫,向著對岸沖襲了過來。
嗖,一道黑色水光劃過微微泛紅的草原天空,穩穩地停在了小河上空。這時,一名頭上插著三支青鸞翎羽,面色冷穆,氣勢驚人的華衣老者,從黑水玄光中顯露身形,對著那正在緊急渡河的風翼大軍,厲聲吼到,「東凰老匹夫,不要藏頭露尾了,快點給我現身!」
「呵呵呵,原來是你呀,岐水部落的天羽族長!老家伙,听人說,你一百多年沒有在外面行走了,怎麼現在還沒死啊!」風翼東凰一臉冷笑,從刑天昊和那位風翼族巫身後走了出來,很是不善地回道。
岐水天羽一時氣急,老臉立馬紅了半邊,不過,他終究是統領一族數百年的老狐狸,曉得事情的輕重,轉瞬間,神色便恢復了正常,「東凰族長,你不告而來,還派大軍圍住我族營地,難道要與我岐水天羽為敵嗎?」
風翼東凰輕哼一聲,手上依然把玩著那顆晶瑩閃光的金玉珠子,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飛上前幾步,與那位華衣老者對面而立,嘿嘿笑道︰「天羽老兒,你要是識相知趣,就趕快帶著這些蝦兵蟹將退出敕勒川,否則的話,我們就用手中的弓箭,把你們岐水部落的幾千人馬,通通留在這個地方。」
華衣老者臉上波瀾不驚,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話中隱含的威脅之意,看似十分誠懇地說道︰「退出敕勒川,也不是不行,不過,要再等上幾個月才行。」
「幾年來,為了響應首領部落的召喚,我們岐水一族,已經與那相柳部落旗下的幾個小氏族,打了好幾場大仗。而今,部落里面,有近百名出戰的高階勇士,受傷頗重,手腳致殘。據首領部落的一位治療外傷經驗非常豐富的老巫師說,只有使用超階龍族(九階以上的未化形荒血龍種)巢穴中生長的萬年龍涎草、萬年龍骨花和萬年血龍果,磨制而成的巫藥,才能使他們生出新的肢體,恢復往昔實力。」
「我們此番出來,本著減少危險的考慮,才取道貴部敕勒川,前往大澤深處尋找一支年歲悠久的龍族種群,但是沒想到,剛到大澤邊緣,就已經發現了我們要找的目標。我想,你也知道,在敕勒川中生活的那群尖角夔龍,有十二階修為的,數量已經過百了。由此可見,它們繁衍的年代,必定不止一萬年,所以說,那些尖角夔龍的巢穴之中,定然不缺少那三種藥材。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我們就在敕勒川停留了下來。」
「老夫之所以遲遲未見行動,並不是想借機侵佔你們風翼部落的獵場,而是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潛入龍穴采集那三種靈藥罷了。」
「東凰族長,本人知道,這個請求,有一些冒昧,也不大符合草原上的規矩,但是,還請看在你我兩族一萬多年的深厚交情上,救救那些可憐的孩子吧!如果你能答應的話,我們願意付出相等的代價。不管是九黎玉錢,還是有窮銅錢,只要你說個數,老夫回去之後,一定分文不少地送過來!」
風翼東凰早年也是草原行商出身,一听到錢,心中就不自在,眼楮里立馬閃動出一片金光,可是不到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登時怒目圓睜,對著那岐水族長大吼了一聲,「老匹夫,你太卑鄙了吧!竟然敢用金錢來誘惑我,還好我反應及時,沒有讓你的奸計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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