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里,紫袍青年神色恨恨地看了看,前面那些死去黑衣人的尸體,無由來地莫名哀嘆一聲,頓時放下了手中金戟,蹲來,盡心守護在那奄奄一息的十階白龍身旁。
「玉龍,方才正是這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大巫,不僅幫我們解了大圍,還助我們報了生死大仇。現在,恩公去追殺那個假的金須奴了,也不知追到了沒有?小龍兒,你說說,本王是不是應該留在這里,等他回來,好好向他道謝呢!」
「可是不知怎地,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雖然看他的坐騎,的確是白虎天關歷山大部落才能馴服的‘荒麒靈獸’,或許此人與白虎金麒衛有著莫大關系,但是,觀其行事作風,倒與小冥界中出來的恐怖黑巫師頗為相似,恐怕不是什麼善茬。萬一他真的是一個黑巫師,那我該怎麼辦呢,留在這里的話,要是他回來了,本王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
紫袍青年半跪在地上,一雙眼楮緊盯著面前傷痕累累的妖寵,心里想的卻是另一番事情。他那迷離不安的眼神當中,好像是在感傷妻兒離世的無盡悲痛,又仿佛在哀憐自身前途命運的萬般不公,一片混亂的腦海之中,回轉著各種千奇百怪的念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沒有要馬上逃離這里的想法。
一次泄露了行蹤的郊游,一場精心謀劃了三年之久的刺殺,最疼愛的兒子女兒全死了,最寵愛的幾個妃子也死了,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用,如果那神秘出現的大巫真的想要殺人滅口,那正好隨了我的願!
此刻,紫袍青年心里唯一在意的,就是眼前這一條為了保護自己而受了重傷的妖寵白龍。這條白龍,是他剛剛出生之時,他的父親西涼國主,從張氏老祖宗的隱居之地,特地求來的一只護法神龍,屬于純血真龍一系,體內不含一絲雜亂血脈,勿須渡第一次天劫,就可通過修煉直接晉級到十六階的超階龍種。
西涼張氏,之所以能在三大首領部落的夾縫中生存下來,就是因為有著一位地巫境的老祖宗在背後撐腰。
那位修為通天的老祖宗,以及張氏數百位的九鼎長老,受到九黎王朝單方面窮追不舍的通緝,一旦出現在巫野大地、牧野草原和常羊山脈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將引來九黎人無窮無盡的追殺,如今,他們正隱居在綠野大川的深處,不過,卻依然可以通過地巫祭壇,時刻關注著西涼國的前途和國運。
當初,白龍來到王宮的時候,還非常的弱小,只是一頭剛剛七階的小幼獸,後來,在他整日用靈丹靈藥,不計代價地喂養之下,才蛻變成了一頭超階巨妖,擁有了翻江倒海的強大力量。從小到大,這條白龍整整陪伴了他三十個年頭,一直對他忠心耿耿,他們之間,早就有了一種無法割舍的感情,甚至比一般的血脈親情更為重要。
「龍兒,待會,我會施法開啟血契通道,讓你瞬間回到‘白龍谷’。一定要記得,等你傷好了,必須登上老祖宗的地巫祭壇,我才能感知到你的信息,然後通過御獸牌,召喚你回來!準備好了嗎,那我們開始吧!」
紫袍青年輕輕撫模了一下巨龍的眼瞼,突然站起身來,從腰間取出了一塊約莫三寸見方,正面紋著一條飛天神龍,背面則刻著一座神秘祭壇的青銅小牌。不曾想,那塊青銅色的御獸牌,剛剛離開他的身體,立刻就放出了無量青光,向地上的白龍重重籠罩下來。
「巫壇為契,心神為引,敕令,玉龍回歸!」話音剛落,地面上側躺著的那條血色白龍,眨眼間就消失得無隱無蹤,而天空中發出無量青光的青銅小牌,也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掉落下來,回到了紫袍青年手中。
送走了妖寵之後,紫袍青年那晦暗的眼神中,忽然閃爍出一縷縷瘋狂的狠色,似乎,已經在心里下定了某種決心。
「蒼天不公吶,本王生平一心為民,行善積德,做了無數好事,不想卻落得妻兒盡喪的下場!」紫袍青年仰望蒼穹,神色癲狂,咬牙切齒地低沉吼著︰「張赫,我的好弟弟啊,沒想到,你為了一個王位,竟然勾結外人,對我這親哥哥下毒手。哈哈哈,常人道,天家無親,世家無情,為何我偏偏還要執迷不悟呢!張赫,宇文無敵,既然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只要我活著回到國都,日後一旦登上了西涼王位,定要將爾等兩家滿門斬首,讓你們也嘗嘗失去至親的痛苦!」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呼呼」的風聲,頓時打斷了當前樹林里面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詭態。紫袍青年回過神來,定楮向異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原來,是魏鴻駕著絕煞妖風,去而復返了。隔著老遠,魏鴻就听到了樹林里面那一聲聲淒淒慘慘、怨恨斷腸的報復誓言,只是,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當時,他一眼就看出,被這麼多強人追殺的紫袍青年,實力不過是剛入九階罷了,最多是修煉的功法比那些黑衣人出色一些,大概能以一敵五的樣子,若非之前有十階白龍在旁護持,恐怕早被人干掉了。
就這樣還想報仇?不可能!哪怕他是一國世子,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牧野大地,強者為尊,王位繼承人可以隨時更換,而高階位的武士和大巫,卻是不常有的,想必那西涼國主心中自有一桿秤,用來衡量這其中的利弊得失。
魏鴻瞥了一眼,當他是空氣一般,徑直掠過了此人身前,走進了前方的迷蒙血霧當中。越是靠近那些黑衣人的尸體,魂海中的祖巫印記跳動得越快,霎時,魏鴻的眉心處,猛然迸發出一片神秘的黑芒,祖巫印記瞬間化為了一朵虛空神焰,悠悠然飛離了魏鴻的身體,在半空中晃了一晃,就飛速朝著那些死在魏鴻箭下的執戟武卒撲了過去。
神焰剛一落地,十數個拇指大小的七彩光球突然從地面下生了起來,化成了那些執戟武卒生前的模樣,一個個露出驚恐之極的神色,拼命地求饒起來。
天荒大陸上,抓取和吞噬生魂的巫術極多,只是,受制于祖先立下的規矩,這類巫術被禁止用在人類本族的身上。無論是國與國之間的大戰,還是幾個部落之間的小戰,亦或是個人與勢力之間的爭斗,一般都會遵循這個古老的約定。
不過,還有一種人除外,那就是流浪世間,無所顧忌,肆意妄為的破壞者「黑巫師」,他們當然不會遵守這一古老的約定,反而更擅長于破壞這類先民時代立下的規矩。而現在魏鴻扮演的角色,正是這人見人怕的黑巫師。
「哼,本座可不是歷山部落的人,而是來自于失落深淵血海巫派。嘿嘿,這樣說,你們也該死個明白了吧!一個才三四歲的孩子,好生生的巫修天才,本座未來的徒弟人選,竟被你們這群蠢物給害了,不把你們抽魂練骨,怎見吾等大巫上師的威嚴!」
任憑這些武士生魂如何告罪求饒,魏鴻僵著面孔,一點也不為所動,只硬邦邦地冷吐出了這一番令人絕望到了骨子里的冷酷話語。
話聲剛停,那朵茶杯大小的虛空神焰,頓時就化為了一縷縷極為細微的火焰,緊緊的將空中飄浮的十數陰魂纏繞起來,迅速地向魏鴻眉心巫竅拉扯過來。無論那些武士生魂叫的多麼淒慘,魏鴻臉上依舊沒有一絲動容,硬生生地把他們吸進了魂海之內,任憑那尊帝江法相將他們全數吞噬。
處理完這些陰魂,魏鴻轉眼便向那紫袍青年看去,血眸中隱含的暴虐凶厲之色,當即就把他嚇得腿腳發軟,渾身寒顫,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不過,這西涼國世子,終究還算是個臨危不亂的人物,過得片刻,見魏鴻還沒有動手的意思,立刻站起身來,一步一踱緩緩向前,走到魏鴻身外三米之處,只听得「撲通」一聲,雙膝一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恩人,請收小子為徒吧,我一定會用心侍奉上師,將血海巫派發揚光大的!」紫袍青年低垂著腦袋,再次重重叩首,滴血的額頭差點踫上了魏鴻的鞋面。
第一次見到這般無賴拜師的場面,魏鴻臉上一陣惡寒,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言道︰「汝乃萬民稱頌的地巫苗裔,吾為世人所唾棄的墮落大巫,而今,一位地巫後裔竟然要向一個墮落大巫拜師,不覺得荒唐了一些嗎?況且,你親眼看見本座施展禁忌巫術的場面,難道就不怕本座殺人滅口嗎?」
說是這麼說,但,魏鴻當然是不會動手的。此番涉險暴露出了自己的形跡,本就有著救人的打算,再則,此人在西涼國的地位非同一般,恰巧可以為下一步的潛藏行動提供莫大的幫助,哪能說殺就殺的。此刻,魏鴻腦海中,心念急轉,數息之間,就閃過好幾百個掩飾身份的借口。
紫袍青年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了一抹異彩,突然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恩人救了小子一命,還幫小子報了滅門大仇,從今往後,我一個人的性命,唯恩人一言決之。其他的事情,並不在小子的考慮範圍之內。不管恩人最終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有意見!」
「哈哈哈,好小子,說的真好!嘿嘿,你的命暫且保住了,不過,拜師之事,還是留待以後再說。本座今天想去西涼國逛逛,小子,前面帶路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