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靜靜地立在甬道的中央,羅伊離去之後,這里又重新恢復了那詭異的平靜。除了偶爾傳來的風聲輕嘯,就是那滴答不休回蕩在空曠甬道里的潺潺水滴聲。
他高大健碩的身材紋絲不動,陰寒的面容毫無表情,仿佛是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被自己這樣打擊和威脅過後,這個羅伊應該不會再起什麼鬧事或者救蝶舞的心思了吧!
卓爾這樣想著,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羅伊方才說過的一句話︰「你這家伙,為什麼這樣冷血無情?我不知道你和蝶舞以前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明顯曾經信任你。」
難道自己真的那樣冷血無情嗎?多年以來,為了成為暗夜精靈族年輕一代中最強的戰士,父親對他進行了嚴格而苛刻的訓練,這也養成了他以大局為重、以旁觀者角度冷靜思考的性格,只是,這樣真的就會過于冷漠嗎?
也許這就是成為王者的必經之路吧!卓爾這樣安慰自己道。「她明顯曾經信任過你。」是啊,蝶舞確實曾經那樣深的信任過自己。
他慢慢地回想著,許許多多的記憶漸漸用上心頭,幼時的一幅幅畫面浮上了卓爾的腦際︰
那時候的樹木要比現在濃綠和青翠,在暗夜精靈部落中,許多精靈小孩們在一起玩耍,他們團團圍住一個抱頭坐在中央的精靈小女孩,七嘴八舌、女乃聲女乃氣地吵嚷著︰
「你這倒霉丫頭,身上竟然有了魔紋!」
「媽媽說了,不讓我和蝶舞玩,那紋路這是災難的象征!」
「打你,打你!都來打她呀!」
于是,真的有那麼幾個淘氣的精靈孩子,拿起樹枝和小石頭,向那小女孩扔去。蝶舞低垂著頭,可愛的臉上扁著小嘴,長長的睫毛不解地閃動,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
這時候,一個長得比其他精靈小孩粗壯得多、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小男孩,突然闖到蝶舞的身邊,用還很弱小的身體,擋住了其他孩子的攻擊。
「卓爾,你要干什麼?和倒霉蛋一伙嗎?我去告訴你父親!」
「不許欺負蝶舞!」他對其他孩子這樣喊道,然後回頭對蝶舞說︰「我來保護你!」
小女孩抬起頭來,卓爾小小的身影,此時卻顯得那樣高大和安全…………
………………
「可惜,我再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卓爾一邊回憶,嘴角一邊揚起了一個溫暖的弧度。
「咳咳……」一聲悠長的咳嗽,把卓爾從回憶里喚醒。是誰,又出現在這隱秘的通道之中?卓爾回頭看去,那熟悉的、被自己所尊崇的父親的身影,從黑暗中慢慢閃現出來。
「卓爾,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暗夜精靈王卓依頗為嚴厲地說道︰「不要再沉迷于任何與變強無關的事物中,你還不夠強大,必須要變強、再變強,才能接過我的權杖,肩負起帶領暗夜精靈族的責任。」
精靈王放緩了語氣,略帶欣慰地說道︰「剛才你那一仗,你打的很漂亮,如果能一直保持方才微帶憤怒的無情心境,我就對你放心了。」
「父親,你都看到了……」卓爾低頭說道︰「請放心,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一切都無法阻攔命運的安排。只是,那個羅伊小子,他明明遠不如我,我不明白您為什麼……」
「這件事不要再多說了。」精靈王卓依果斷地搖了搖頭,沉思片刻,說道︰「那孩子確實暫時還不如你,也許你現在比他強,可是他身上所蘊含的潛力和力量,連我的內心深處都會不時地隱隱感到擔憂。」
精靈王頓了一頓,又嘆息道︰「不要小看羅伊那孩子,你武技現在可能強于他,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種連現在的你也尚且不具備的東西。他絕非是會輕易認輸的人,好勝心很重。說不定什麼時候,也許就是現在,他就正在飛進步,所以,一刻都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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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窗戶被輕輕推開,一絲冷風灌進了溫暖的屋里,精靈之森的夜晚溫度有點偏低,這陣風也吹得熟睡的格洛瑞皺了皺眉。
羅伊粗聲喘著氣,確認格洛瑞確實還在酣睡之中,絲毫沒有察覺,這才放心地翻身進來,癱軟般跌坐在窗下、不停急劇喘息。
他的樣子多少有些狼狽,先後與櫻和卓爾的兩次遭遇戰,實在都是如履薄冰、驚而又險。那卓爾實在強的出乎意料,看來盛名之下、必然有真實本領。
羅伊輕輕拉過幾片布條,把尚在流血的幾處傷口草草處理,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究竟應該如何救得蝶舞?不說那精靈王和龐大的暗夜精靈戰士軍團,單是這個卓爾,自己在一對一的戰斗力,就明顯處于劣勢。
羅伊沉思了許久許久,終于還是長長嘆了口氣。他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放松了身體的戒備,完全靠在牆頭之上,在頭腦里驅除了所有的雜念,讓自己的精神和注意力完全的集中起來,漸漸地,他的整個思想和意識都處于空靈的狀態中。
「諾拉……諾拉……飄蕩的靈魂啊……帶領我找到諾拉……」羅伊感到自己的身體在變輕,越來越輕,仿佛就要飄蕩在空氣里,就那樣緩緩上升,進入了空間的風暴亂流中。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追尋諾拉的足跡、前往死亡世界的過程,要輕松和容易了許多。他輕易地找到了諾拉留下的時空定位坐標,集中了意念,和諾拉之間的精神鏈接也如鏈條般被拉得筆直。
眼前一陣陣白色的空間亂流風暴,把時空都攪動得緩緩流淌。無可阻擋的眩暈失重感,讓羅伊感受到猶如昏厥一樣的痛苦和折磨!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慌亂,終于,面前出現了許多轉瞬即逝的信號暗流。羅伊好不猶豫地抓住機會,冷靜地用靈魂探針把暗流和意識鏈接起來。
「唰啦」一聲,羅伊那仿佛沒有重量的漂浮著的軀殼,重新擁有了生命的體重和厚度。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緩緩把自己的手掌伸到面前。
這是一副潔白的骷髏的手骨,細瘦、堅固而修長,羅伊第一次認真打量起自己的身體,這真是奇妙的感覺,在這個世界,他自己就是一副骷髏。
透過手骨的縫隙、羅伊望向蒼灰色的天空——如果這確實能夠被稱之為是天空的話。那濃重的鉛雲低低壓在半空,籠罩了地面的所有不死生物、和無垠的毫無生氣的大地。
空氣中彌漫的是壓抑、絕望、死亡、痛苦、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說來奇怪,羅伊居然對這荒涼而恐怖的死亡位面,產生了一種類似于「家」的感覺。每當自己想到這里,都會暗暗好笑,但是這就是正在生著的事實。
「你來了。」這一次的諾拉,聲音中並未有什麼太大的欣喜,反而是有一絲淡淡的疲憊。羅伊抬起自己碩大的骷髏頭,向諾拉望去,只見隱藏在淡紅色光斑迷霧里的身體,仿佛是長大了一些,懸浮的高度也略有提升。
「我來是為了……」羅伊開口說道。
「無需解釋,我知道你為何而來。」諾拉快地說道︰「一切都在我的觀察之中,我明白你想要變強的心情,是想打敗那黑精靈吧?想救出那女孩?無所謂,我不關心、不在乎,想要變強的話,就戰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