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罡風漸漸散盡,羅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淡粉『色』的『迷』霧緩緩散去,所有的「風魔」也消散于無形,前方的道路又變得開闊起來。
羅伊只感到一陣類似于虛月兌的疲累,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地,輕輕喘息休息起來。與此同時,腦中翻來覆去地回想著,方才在那粉紅『色』『迷』霧的幻象里,變幻閃爍的那些過往的畫面。
這些事情,都是他所不願意去想的,心中一直刻意回避的。那種經常『性』的大咧咧的笑容下,是一顆脆弱的心髒。
畢竟,第一次經歷「日冕」的時候,他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年紀,懵懵懂懂的快樂童年,卻因為目睹了那種宛若修羅地獄一般的慘烈情景,在無數的睡夢中,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陰影和塵霧。
答應拜恩斯魔導士的要求,去尋找神殿的冒險,並不僅僅是因為興趣愛好,或者什麼責任。而是拜恩斯院長提及,他所將要做的,可能是破解「日冕」這種現象的陰謀的關鍵。
羅伊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並非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i拯救世界,但是他只是不想,不想再一次目睹那一具具焦黑、腐爛的尸體,在血肉模糊的斷壁殘垣里,苟延殘喘、掙扎嚎叫的淒厲場景。
如果說小時候的那次「日冕」,帶給羅伊的是沉重的恐懼和壓抑,那麼十幾年沒有父親的生活,則始終讓他困擾而無奈。至于母親麗貝卡和外公萊納德伯爵的反對和拋棄,他已經從心底淡淡的遺忘、接受了。
那就猶如很久以前不小心造成的傷疤,只要不去輕易觸踫,就永遠不會想起當初的疼痛。只是,父親呢?羅伊暗暗嘆息著,這是他始終不能釋懷的事情,自己要變強,要冒險,心底的最深處,是想要尋找自己的父親。
母親麗貝卡總是避諱談到他的父親,包括萊納德伯爵和安德烈叔叔,對此也都是諱莫如深,不願過多談及,好像那是一個多麼可怕、多麼糟糕的人,簡直就像是一種禁忌一樣,不能夠被提起。
羅伊唯一知道的,就是母親在一次重病的半夢半醒里,睡夢中提到了對父親的思念,而且說父親是在一個叫做「博狄神殿」的地方。
自那以後,羅伊就留上了心。後來進入了蘭尼斯特貴族魔法學院,隨著閱歷的加深,他知道了大6上有著許多古老的遺跡和神殿,但是都星羅棋布地分散在整塊大6的隱秘、處,甚至在海外的茫茫大海、以及神秘孤島上,也都有所涉及。
于是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出來冒險,見識更多的東西,變得更加強大。因為在母親與外公偶爾涉及父親的談話中,他隱隱得知,父親似乎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所以才能長久地居住在某個神殿之中。
「那麼,我也要變強,如果足夠強大,就能夠找到父親,平等地和他對話。」羅伊市場這樣想到。
並且隨著年齡的加深,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難以抑制。有時候,他真的想找到那個給了自己生命的男人,大聲質問他,為什麼要拋下自己和母親不管。
侯門深似海,被拋棄的母親麗貝卡未婚生子,獨自撫養羅伊長大。這件事在貴族之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和閑言碎語,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
數不清的難听的風言風語,和帶著有『色』眼鏡的目光,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大壓力啊!母親的苦處,羅伊一直看在眼里,難受在心中。所以即使那天母親那樣對他,他依然沒有特別生氣。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又有些壓抑起來,連忙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平復變得有些糟糕的心情。
「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振作起來!」羅伊咬了咬牙,在意識中,這樣對自己提醒著吼道。
因為他知道,同伴們已經通過了幻象的考驗,自己也必須前行。時間緊迫,絕不能在這些困擾人心的回憶里,繼續地沉淪、『迷』茫下去。那樣,他將永遠無法找到出口,永遠不能繼續前行。
羅伊又稍微休息了片刻,感覺身體里的力氣,漸漸恢復了不少。他強迫自己挺起胸膛,用「斬魔劍」支住地面,費力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岩洞深處走去。
隨著腳步的前進,踏上了堅實的地面,羅伊那顆懸著的心,也終于慢慢變得踏實起來。他盡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觀察四周的環境,以及前方的道路和氣息上面,漸漸把腦中那些雜『亂』的牽絆念頭,一一拋卻到了腦後。
盡管身體還是有些沒有復原的虛弱,他還是『逼』迫著自己加快了腳步。走了不多久,在道路的盡頭,他卻沒有看見任何有關于能夠打開的機關,或者特殊的圓盤光體,出現在面前的,只是一個陡峭的崖壁的拐角。
拐角處是陡峭而深邃的懸崖峭壁,探頭向下看去,下面是幽深的、黑咕隆咚漆黑一片的、看不清深度和盡頭的無底深淵。呼嘯的狂風在耳旁獵獵作響,饒是羅伊膽大包天,也不禁感到一陣微微的眩暈,雙膝都略略有些軟。
無奈,他只得掉過頭來,向兩旁觀察了一下。這里的光線並不明亮,但是也足以看清四周的情形——前方是幽深的懸崖,定然無法前進,而後退回岩洞里,顯然也是不可能的選擇。自己的東側,是高高的岩洞土牆,完全看不清厚度和盡頭。
如此一來,就只有西側,沿著峭壁的地方,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另外的地方。羅伊嘆了口氣,這樣一來,他已經沒有了選擇,只能順著峭壁的內側,向寬闊的方向繼續前行。
隨著步伐的深入,這方向的光線漸漸強烈起來,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原來,又是一個和自己方才經過的相同的岩洞。羅伊心中暗暗回憶,自己的岩洞西側的那個,似乎是最中間的洞『穴』。
這個岩洞,當時是艾路恩第一個進去的——那時候他看起來已經受了些傷,但還是逞強第一個進入,把同伴的質疑全部留在了身後。
羅伊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對于艾路恩,他一直都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這個相貌俊美、天才橫溢的銀魔法師少年,平時根本很少開口。
他給人的印象非常有距離感,十分難以接近。仿佛就是修煉他的冰系法術、而完全入魔了一樣,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冰山。
但是,隨著與艾路恩一路冒險以來的接觸,羅伊又感覺到,銀少年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冷酷而漠然。對于同伴的安危,他在冰冷的表情之下,會是不是的流『露』出關切的溫暖。
而且,羅伊始終能夠感到,艾路恩和自己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奇妙的、難以言說的默契和心有靈犀,有時候,似乎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領會對方的意圖。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羅伊只是藏在心底,有時候暗笑自己想的多了。在這個團隊之中,凡妮莎看上去溫婉柔和,格洛瑞為人古板奇怪,蝶舞剛剛加入,還沒有完全了解。只有艾路恩,每每到了關鍵時刻,羅伊會去認真地依賴他,信任他。
這並不是因為銀少年那令人驚嘆的魔法天賦,或者他縱橫小隊的強橫實力,而是一種自內心的安全感——冷酷如寒冰的外表下,是外冷內熱的古道熱腸。
突然,羅伊心中一震,涌上了一絲不詳的預感。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飛快地把手伸進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圓盤——「謁語」所覆蓋的詭異圖案,正在上面旋轉不休。
五芒星圖陣的五個角落,依然像方才一樣,完全亮起了三個。而自己的方位那一個,在克服了幻象之後,也略微出了亮光。
只有剩余的那個——與自己的五芒星陣角落相連接的,還是黑乎乎的一片,而且看上去越來越暗淡,沒有光澤了。
這個方位,依照岩洞的對應位置來推算,應該恰巧就是自己剛剛踏入的這個。
「艾路恩!」羅伊心中一緊,立刻加快了腳步,飛向這個岩洞的深處奔去。
雖然論起真是的實力,艾路恩是五個人里當之無愧的最強者。對于魔法從小到大的驚人天賦和鑽研,讓他在十六歲的年紀,就突破到了十級以上的成就。
魔法師這個職業,可以說是難學難精,一般來說,過四級以後,大多數的法師窮盡一生的努力,都無法突破八級的關口。
但強悍如艾路恩,在蘭尼斯特貴族魔法學院期間,竟然就達到了十級,而且能使用高深的、只被少數人掌握的空間法術。
而且在離開學院的冒險中,他的實力還在飛提升著,羅伊暗暗估量,現在他恐怕已經肯定達到十一級的魔力了,甚至到了十二級的高級法師巔峰,也無法斷言否定。
不過,在這個奇怪而詭異的「溫迪神殿」里,一切都不能以常理來揣度。整座神殿里的氣氛,顯得詭異難明。他們所面的對手,竟然也是那群沒有實體的,一群群透明的、由風元素組成的模糊輪廓——風魔。
所以幾人里最弱的凡妮莎,反而是憑著水元素的柔和特質,最輕松地可以應對。相比較而言,艾路恩的冰系法術,確實並不擅長應對這些不受強力的風元素。
而如果一直要使用空間法術,艾路恩的魔力似乎又是個問題。在「溫迪神殿」中,初期的戰斗里,他的消耗實在過于巨大。
魔力就是魔法師的生命,在強大的法師,在魔力耗盡之後,也只能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而且艾路恩又是天生的不認輸的個『性』,明明不行的時候,也硬要把一切都打碎門牙往肚里吞,自己去承受一切的苦果。
羅伊越想越是焦急,顧不上本來的一點點傷勢和虛弱,拼盡全力的飛奔著。恨不得自己也變成那些如風般快敏捷的「風魔」,一瞬間就能移動到艾路恩的旁邊。
「嗡……嗡嗡……」一聲聲嗡嗡名叫的轟鳴聲,終于從遠方,緩緩地傳來,飄進了他的耳朵。羅伊心中一陣竊喜,艾路恩就在前面!
沖刺!閃現!他甚至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就開始消耗起自己的斗氣和魔力,只為了趕路的度能夠快上那麼一點。
慢慢的,前方岩洞的深處,景物終于緩緩展現在了羅伊的們面前。
那也是一處陡峭的懸崖,就和自己在擊敗了「風魔」群的幻象之後,所遇到的絕路一樣。所不同的是,這個峭壁的對面,有著兩個圓形的光斑——是閃爍著綠『色』光芒的,與羅伊先前掌握的圓盤形狀相似的光斑。
「那應該就是最後的機關了!只需要和艾路恩一起觸踫,就能夠開啟五芒星陣的全部角落!」羅伊心中竊喜,這樣的想法是全沒有錯,但是,拉回的視線,卻給他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熟悉的淡粉『色』的光霧,彌漫了自己眼前所有的視線。兩只中型的「風魔」,在空中扭動著奇怪的舞姿,不停從體內流轉的氣流里,散出詭異而奇怪的淡粉『色』『迷』霧。
這『迷』霧看上去那麼熟悉——就在剛才,羅伊還在『迷』霧的幻象里,回憶了生命中最避諱的情景和記憶畫面。
這時候他已經明白,這應該是「風魔」的另外一個絕技——讓人想起自己記憶最深處、最觸動內心的、最最脆弱的畫面和記憶殘片,打破人們的心房,讓人沉淪、消沉、放棄、淪陷,從而無力地永久昏睡下去,再也沉眠不醒。
淡粉『色』『迷』霧法陣的最中央,立著的就是那卓然不凡的銀少年。這時候的艾路恩,雙眼緊緊閉上,薄薄的罪臣微閉微啟,臉上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酡紅。細長的雙眉緊緊皺起,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不願回憶的事情。
那張本來就英俊到妖媚的面容,這時候看上去更加妖異到極致,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媚得驚心動魄,讓人忍不住心跳加劇。
————————————————————————————————————————————————
夜晚的精靈之森,與白天相比,顯得更加靜謐而安詳。隨和而輕柔的晚風,輕輕拂過沙沙作響的枝葉和樹叢,給林中添加了十足的幽靜和涼爽。
在一片密集的樹林的一角,一個巨大的身影匍匐在原地,身軀微微起伏著,似乎是熟睡正酣。
仔細看去,這是一個小山一樣龐大的怪物,他的皮膚是難看而粗糙的淺綠『色』,頭部丑陋而嚇人,大嘴上『露』出兩個尖利的獠牙,不時有骯髒的淡黃『色』口水留下。而大頭的旁邊,脖頸上卻長著兩個小小的橘子般大小的肉瘤樣的微型頭顱,看起來恐怖而詭異、讓人不由自主地脊背生寒。
在這怪物聲若巨雷的鼾聲中,一個嬌小的少女,悄然立在它頭頂大樹的枝椏上。少女身穿墨『色』的綢緞長衫,腰間有兩把匕,漆黑的秀梳成一個漂亮的馬尾。
她腳踏的樹枝仿佛十分脆弱,在微風小不斷飄搖,可是少女卻好像沒有體重一樣,隨著樹枝上下擺動,窈窕的身材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少女的眼神有些呆,似乎是想著什麼心事,有擔憂、有牽掛、有回憶、有羞澀……突然,她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飛移動的影子,少女馬上從沉思中驚醒,喜上眉梢地躍下大樹,向著那本來的影子迎去。
「櫻姐姐……你……你會怪我嗎?我……我真的……真的是很……」還沒等那影子靠近,少女就焦急地問道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是又急得說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