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武士 第二百二十二章 疑陣

作者 ︰ 溫暖寒冬

「哈!」昏黃的有些褪色的記憶畫面中,一個只有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拼命揮舞著手中半長的木劍,大喝一聲,運足了還略顯微薄的斗氣,狠命砍向院落中央負手而立的中年騎士。

這小男孩正是七歲的羅伊,童年的羅伊並不像其他貴族小孩一樣貪玩,大多數的時間,都會跟隨巴頓師傅練習武技——這並非是因為小羅伊不喜歡玩耍,實際上直至多年過後他也還是童心未泯。

造成這樣的原因是︰在貴族少年的圈子里,羅伊屬于一個小小的異類——是的,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羅伊的母親未婚生育,從小就沒有父親的痛苦,一折折磨著他那幼小的心靈。玩伴之中,有些不懷好意的,便總拿這事來羞辱他,其他還算友好的,也無意間會觸踫到這不願被提及的禁區。

所有的同齡孩童之中,只有尤利亞家族的小孩塔比特,好像十分能夠理解和尊重小羅伊。但尤利亞家是個落魄至極的貴族,羅伊的外公萊納德十分十分不願他和地位地下的落魄貴族交往過多,極力的反對小羅伊與塔比特在一同玩耍。

這件事在小小的羅伊心中,也埋下了不開心愉快的種子。一頭金發的塔比特相貌和身材毫無特殊之處,就如同貧苦人家的孩童一樣,並且似乎沒有什麼驚人的天賦,一眼望去就是泯然于眾人。

可羅伊與塔比特相處的時候,卻感覺到十分輕松和快樂。有些人本來就注定會成為朋友,塔比特雖然十分普通、毫無出彩的地方,甚至非常平庸,但他與羅伊之間卻有著偉大友誼所必備的一切因素︰志趣相投,意志力堅強,互相尊重而且足夠堅韌。

雖然兩人在童年階段未能更好玩耍的遺憾,在蘭尼斯特貴族魔法學院里的同窗時期,得到了緩解和彌補,但羅伊自己十歲之前的時光,卻大多數都是在和巴頓師傅的練劍中度過的。

這時,年近七歲的他已經凝練出了斗氣,雖然只是一級的斗氣,但對于一個孩子來說仍舊十分難得。但巴頓騎士並不滿意,在答應了做羅伊師傅,交給他武士的戰斗技能之後,巴頓的要求就十分嚴格,連笑容都很少掛在臉上。

小羅伊並不清楚,巴頓師傅的嚴厲是出于對自己的不滿,還是其他的一些什麼事情。直到許多年之後他才懂了——「日冕」帶給巴頓師傅記憶深處的痛苦,並非普通的良藥就可以治愈。即便是可以醫治一切的時間,也無法填滿那巨大的疼痛記憶的溝壑。

羅伊清楚的記得,在那一天自己的內心十分焦躁。他已經掌握了武士最基本的技能——劍氣斬。雖然他的斗氣還非常薄弱,巴頓師傅又為他的安全著想,只給他木劍使用,更加無法發揮出劍氣斬的精髓,但他偏偏就是無法用劍氣斬給巴頓師傅造成威脅——哪怕只是小小的位移移動一下。

劍氣斬是武士所有攻擊技能里的基礎,相對來說施展條件很寬泛,難度也不高、十分簡單,但這技能的使用卻有非常廣泛。據說即便是已經踏入了聖域的劍士,也會頻繁的應用這一招︰動作簡潔迅速,消耗的斗氣極小,威力卻隨著本身能力的增加而在穩步變強。

小羅伊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靜靜的觀察著巴頓師傅的一舉一動。巴頓師傅今天給他的任務非常簡單︰自己一動也不會懂,羅伊只要能用劍氣斬讓他出手抵擋,哪怕隨意動一下,便算完成了作業。

只見巴頓騎士穿著自己幾十年都不變的老式騎士鎧甲,滿面愁容的站在這小小院落的最中央。院子里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場景——枯藤,老鼠,深井,蛛網遍布的水桶和強烈的陽光。

巴頓當時只有四十歲出頭,但臉上那一道道如同水流深溝的皺紋和疤痕,在炫目的陽光下卻顯得無比蒼老而恐怖。緊縮的眉頭里包含了無數的難過、哀傷和郁悶。

小羅伊心中煩躁,他回想巴頓師傅交給自己的技巧,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過濾和思索著︰如何把斗氣集中向腕部,如何灌注進劍里,如何運用力量沖刺和跳躍,再完美的攻向對手的弱點。

他凝思片刻,終于明白自己無法讓巴頓師傅移動的原因了——那就是,巴頓師傅好像全然沒有任何弱點。

這時的小羅伊只有七歲,但已經在兩年多的時光里,被巴頓騎士灌輸了一套完整的戰斗理論,觀察力已經頗為不凡。

然而在今天,巴頓騎士就那麼往那里一站,好像完全沒有理會羅伊的意思,思想似乎也並不放在他身上,卻詭異的無懈可擊——沒有任何可以下手的方位。僅有的幾次劍氣斬,羅伊也完成的十分費力和勉強,還沒等到接近巴頓老師,就知道根本不可為。

「你應該想到了吧。」巴頓騎士並沒有注意看羅伊的反應,卻好像已經察覺了他內心的疑惑和彷徨,突如其來的輕聲開口問道。

「想到什麼?」羅伊被嚇了一跳,老師明明是在看著其他地方,一臉的不耐煩和嚴厲,為何突然問起了自己?

「我知道你已經想到了一些,但全部想到,恐怕要很久。」巴頓師傅的目光終于轉回,盯在了小羅伊身上。那一瞬間,小羅伊有一種錯覺,自己的五髒肺腑,仿佛都已經被巴頓老師完全看透了。

「現在我會來告訴你,教給你這寶貴的一課。」巴頓師傅自顧自的說道︰「在你眼里,我並沒有在意你,但這只是一種錯覺。還記得我交給你的觀察法嗎?實際上,你的一舉一動都完全在我監控中,我做出不在意你的神情,你的情緒就會受到波動和影響,就會對自己產生出許多疑慮和懷疑。這就是我要交給你的——戰略上重視對手,戰術上藐視對手,這樣會達到許多出其不意的效果,如果對手心中的負擔和顧忌過多,就根本無法對你造成威脅。」

小羅伊眉頭緊皺,細細思索著巴頓師傅的話語,突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自己面對巴頓師傅的不在意和分心,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情緒︰激動,憤怒,急躁和浮躁,而這些,偏偏就是戰斗中最大的忌諱。

在他的心中,突然什麼東西被點亮了,小羅伊驀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飛快的低吼一聲,竟然是拋卻全部雜念、用盡全力的一擊「劍氣斬」!這一次,他不急不躁,沒有任何遲疑和過多的思考,僅僅只是沉浸在了自己招式的施展之中。

巴頓師傅古井無波的面容,似乎也欣慰的輕輕笑了一下,他緩緩錯開腳步,避開這小小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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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回憶如同潮水一樣涌上心頭,連同周圍所有圍觀冒險者的議論紛紛,都清晰而深刻的印記在羅伊的腦海里。

但是,實際上他所有的注意力,卻全部都集中在對面的「月影」冒險團隊的達尼盜賊身上。

在第二場戰斗之中,羅伊就已經開始仔細的觀察起了月影方陣中的每一個人,而這個青年達尼眼中的狡猾、陰狠和思索,也都一點不落的被羅伊盡收眼底。

事實上,羅伊的觀察能力一直都高人一等,這也是他與眾不同的基礎和精髓。即便是在蘭尼斯特貴族魔法學院的學院競技里,他擊敗艾弗里和米契爾,也都是因為觀察到了對方的弱點,從而采取了正確的戰術。

在現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希望之光」連下兩城之後,壓力已經完全轉移到了「月影」一方,對方的心里必定會產生諸多的雜念和想法。

羅伊本來以為對方會是月影親自出戰,但對于這個達尼,他的把握反而更大。因為從情緒來看,這達尼實力可能非常強大,但本身的欲念和雜念過多,功利心也太重,會很容易受到周圍環境和自己表現的影響。

而羅伊需要做的,其實已經非常簡單,那就是當年巴頓師傅在院落的深井旁,考驗他「劍氣斬」時候的翻版——好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別處,故弄玄虛的布下疑陣,引起達尼或者輕視、或者急躁、或者貪念、或者懷疑、或者放松的各種情緒波動,從而抓住對方情急之下暴露出的弱點,一鼓作氣擊敗對手!

這回憶和片刻的思索,看上去時間很久,但是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在表面上,羅伊的表情和動作依然和方才一樣,大咧咧的看著周圍,好像完全沒有在意對手。但實際上,羅伊已經把對方所有的行動不周、意圖和情緒波動,都完全盡收心底,渾身全部的肌肉和精神,都已經崩到了最緊的狀態,只待兩人錯身的片刻,便要施以絕命的雷霆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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