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我的妹妹是因為我才沒了的……那是我背負的第一條人命……」
君逐月跌坐在地,溫熱的血,不斷地在雪地上漫延開來,一片一片地暈開,仿佛綻開在冰原上的血色薔薇,帶著妖冶的美,和著痛楚的悲。他看著阿離無悲無喜的神情,看著他低垂著的眨動的長睫,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冷,像冰雪一樣的冷……
阿離拈起一小撮混著血的雪,用手指輕輕地捻著,直到把雪捻成血水,他才漠然地看著血水一滴一滴地從指尖滴落。「而現在,我又背負了一條人命,我的兒子,或是我的女兒……」
君逐月完全地震驚了,不僅僅是因為他自曝的身份,更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失去帶給他的巨大打擊。他從來沒有料到阿離有著這樣的過去。那時候,君逐月想,也許,阿離從此便會恨了他吧!但是這又怎樣呢?恨,便恨唄!他君逐月不是那種希望所有人都夸他好乖的人!他一直都不乖,若真乖了也就不是他了!
阿離沒有看他一眼,緩緩地緩緩地直起身子,轉身,背對著君逐月︰「君逐月,我不怪你……但是我不接受你的對不起……」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他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拱形的院門。
君逐月終是連坐著的力氣也沒有了,趴伏在雪地里,讓那沁骨的寒一點一點地滲透血液。雙手交疊放在那個孕育生命的地方,他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他在期冀著什麼呢?期冀阿離說︰「沒關系,王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阿離不在意。」期冀著阿離把他攬進懷里,就像小舅舅剛去時那樣安慰他,像對待一個女人一樣對待他?
君逐月啊君逐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依賴別人了?
意識漸漸遠去,他看著身下的那一片殷紅的雪,閉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在君逐月的感覺中,他從來沒有睡過這麼久,好像是從亙古的時代睡過來似的。
「醒了?」
他偏過頭,看見龍亦軒站在窗前,手上拿著酒壺,幾縷散亂的長發從鬢角垂下來,帶了幾分落拓不羈。
「孩子……還在……他的生命力太過頑強。如果強行用藥的話,可能對你的身體造成巨創,也許以後你再不能懷孕了……」早知道是如此結果,他就該選用效果強烈的藥!都怪那該死的不忍心!
君逐月懵懵懂懂地听著,好久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他……還在?」他怔怔然地撫上自己的月復部,好倔強的家伙,就這樣賴在他身體里了!
「我又煎了一碗藥,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喝。」
果然,一旁的案幾上擺放著一碗黑乎乎的藥。君逐月仰望著帳頂,沉默著。
「藥快冷了……」
「亦軒,讓他留著吧!這也許是慕容家僅存的一點血脈了,我……不想讓慕容家斷子絕孫。」
「你想清楚了?」
「在他長大之前,除了你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而等他長大,卻是想瞞也瞞不住的。
「包括阿離?」
「阿離……他是離國的四皇子。」
龍亦軒乍聞此言,也是大感意外。「傳說中那個被上天欽定為主的皇子?」
「原來你也听說過他。」
「誰不知道那一句‘四皇子承天之運,將成就千古霸業’的預言。只是後來听聞這位四皇子性格怯懦,優柔寡斷,又體弱多病,所以離國皇上才一直沒有立他為太子。」
「也許他騙過了所有人,卻獨獨沒有騙過他的父皇。」
「那麼孩子的事需要告訴他嗎?」
「不用了,就讓他相信孩子已經沒了。」阿離啊阿離,這是你欺騙本王的代價!如果你一直留在本王的身邊,那麼你也許不會失去這個孩子。但是若你離開了,這個孩子將是你背棄本王的代價!
沒錯,君逐月很護短,非常非常地護短!可是此刻,阿離對他而言,一半是內人,另一半卻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