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逐月尋了很久,才在湖邊尋到了阿離。
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手上拿著一根梅枝,不知在雪地上畫著什麼。
君逐月走過去,只見他低垂著頭,黑發從兩頰如瀑一般垂下,將清俊的臉遮去大半。而在他面前的那一小方雪地上,逐漸呈現出來的是一張嬰兒的臉,可是只畫了大概的輪廓。
「本王不知你有那樣的過往。」
「那對我而言,不是過往,從來都不是,也永遠不會是。」
「可是那不是你的錯!」
「她說是的。」
君逐月知道他說的「她」指的是他的母妃,那個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還將責任推到沐非離身上的女人!「她已經瘋了,一個瘋女人所說的話,也值得你耿耿于懷嗎?」
「那麼這個孩子呢?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甚至不知道他會長成什麼樣子……」他手上的梅枝定在嬰兒臉型的某處,不動,是因為不知該往何處動。
「這個孩子是本王殺的!」他不像阿離的母妃,明明是自己殺的,還把殺孽推給別人!
「其實,君逐月……你跟我母妃是同一種人。」
「也許吧!但是我不後悔把自己變成這種人。」
「你可曾有些許悲傷?」他彎子,用手掌將那嬰兒臉輪廓輕輕抹去。聲音一如既往地如春風般,卻因為在雪地里滾過而染上了冰雪的寒意。
「……本王不悲傷!」
「是啊,你只會為慕容越悲傷……」
君逐月看著阿離的側臉,飄落的雪一點一點地染白了他的滿頭青絲,他在雪中靜靜坐著,本就單薄的身形顯得更加弱不禁風。「阿離……」他伸手攬著他的肩,讓他冰冷的側臉貼在自己的月復部,掀開狐裘緊緊地、密密地裹住他。
阿離環住他的腰,那一刻的他,像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汲取著來自別人的溫度。可是,那溫度溫暖得了他的身,卻暖不了他的心。一顆自幼涼薄的心,在這冰雪天氣中慢慢凝結……
「逐月!」
君逐月听見了龍亦軒的聲音,卻依舊維持著站立的姿勢,阿離也依舊坐在石頭上,兩個人誰都沒有動,在風雪之中靜靜相依。梅花如雨,飄零,滿地傷心,卻是碎在誰的胸膛里……
龍亦軒走近了幾步。「逐月,離國派兵十萬,攻打榆關。」
君逐月輕輕撫去阿離頭發上的雪,那動作帶著幾分母性的溫柔。「終于開始了啊……」
「沒錯,一切都開始了!」
「咳咳~~咳咳咳~~~」把臉貼在君逐月月復部的阿離忽然低咳起來。
君逐月被驚動了,扯開他,一模他的額頭,才發現那里滾燙,唇色卻是蒼白。「阿離,你這是何苦?自虐嗎?還是想讓本王心疼?本王告訴你,本王絕不心疼作踐自己的人!」
阿離被捏著下巴,仰望著他︰「王爺連自己都不心疼,哪兒會心疼別人?」他輕啟檀唇,聲若珠玉。那般的品貌,堪比九闕謫仙,卻又帶了說不出的陰柔,更兼病態,愈發地淒絕艷絕,令人心生毀滅的**。
就連君逐月望著那樣的他,也心襟搖曳了下。「阿離啊阿離,你讓本王想起了離國的瓊玉液。喝的時候平平淡淡,如同白開水,卻不知早已在無知無覺中醉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