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曲繼續。
君挽華也繼續在夢魘中沉浮。
漸漸地,那片近乎虛幻的世界里逐漸升起低低切切的哭泣聲,那是君挽華在哭。她醒了嗎?不,她沒醒。那只是她心中的殤一下子決了堤,她再也壓制不住而已。
「嗚嗚~~~」低泣聲真的很低,听在沐非離的耳里卻格外的刺心,能夠讓這個如此倔強的女子哭出來,那埋在心底的殤,該是如何的不堪承受啊!
淚水滾落,瞬間潤濕了整張臉。
沐非離心中喟嘆,有種沖動想過去將她攬入懷。
當無殤曲止,君挽華迷惘地睜開眼時,她一言不發,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盤坐在那里。她迷了心……
「挽華。」沐非離將她的手握進掌心,卻發覺那手心冰冷濕濡。「別怕,有我在。」他撫了撫她的秀發,將她的頭按入自己的胸膛,輕輕拍著她的背。
「這位公子,無殤曲已畢,接下來該如何引領她走出心殤,便只能靠你了。」
「原來無殤曲的作用僅在于引殤。」
「呵呵!」低低的笑聲在這里來回踫撞。「無殤曲的作用只是讓她被迫面對這些被她掩埋的心殤,只有面對了,才能找出解決之法。」
「謝了。」
「不謝,記住你們的承諾。」
走出忘憂樓時,外面天色已經很暗了。
沐非離背著君挽華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慢慢地往客棧方向走。
君挽華埋在他的肩上,絮絮低語。「母後和哥哥是我害死的嗎?」她不知在問誰。
沐非離也知道她不是在問他,即使他回答了,她也听不進去。
「慕容家真的是因為我而被滿門抄斬的嗎?」她又問。
「暗閣真的是因為我才被毀的嗎?」
沐非離這才知道,她背負了多少。他早就知道,君挽華這個人,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加殘忍。當她對自己產生懷疑時,就會自然而然地懲罰自己,而這種懲罰,她卻把握不了輕重。
寂靜的大街上,只有君挽華低低的喃語聲和沐非離輕微的腳步聲。
在經過一家正在關門的酒肆時,君挽華忽然揮舞著手臂嚷嚷︰「停下停下!我要買酒!」
沐非離無奈,卻知此時說什麼都是多余。他只得在酒肆前面將君挽華放下。
麼殤種來。酒肆老板已經將門關了一半,正這時,一道炫紫的身影呼啦啦沖進去,在他還沒能反應過來時,又呼啦啦沖了出去,他甚至還沒看清楚闖入的人長啥樣,出去時懷里又抱了什麼東西。慢著,那人懷里抱的怎麼好像是……
「哎,偷酒賊啊!抓賊啊!」老板氣急敗壞地沖出去。
沐非離拉住他,面色微赧,塞給他一錠銀子︰「老板老板,非常抱歉,那是我妻子,她今天心情不好,冒犯之處請你不要計較。」
老板將沐非離上上下下瞄了個遍,才收好銀子。「這位公子一看便知是斯文人,只是尊夫人也未免……」
沐非離笑睨著他,那種眼神明明很溫和的,老板卻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地將到了舌尖尖上的話給咽了回去。「公子還是趕緊追上去吧,免得夫人出什麼事兒。」
沐非離笑了笑,快步追過去,君挽華正斜倚著一棵老柳樹,懷里抱著一壇子開了封的酒,半仰臉,看那輪掛在天上的月亮。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眼角滑落,她恍若未覺,依舊那般痴痴的看著月亮。月光灑在那晶瑩的淚水上,點點閃亮。pwzj。
沐非離悄無聲息地走過去,雙手捧住她的臉,輕輕的憐惜地吻去她眼角流下的淚水,伴隨著他低低的喟嘆。
若是在平日,君挽華老早就把他推開了,不,若是在平日,君挽華根本不會給他憐香惜玉的機會。可是今夜,此時此刻,君挽華卻無比柔順地任他輕吻,那幾乎算得上是一種順服。
半晌之後,兩個人並肩坐在一汪碧水旁邊。
君挽華喝了很多很多酒,有些醉了。她總是哭,總是流淚,可是這並不影響她不停地灌酒,也不影響她的任何舉止。她拎著酒壇子在湖邊的草地上轉圈圈,很好,都醉成這樣了,她還能轉個十幾圈而不暈倒。轉啊轉啊,轉得她腳下踉蹌時,她才在沐非離的圈抱中停了下來。那一刻的她,像個孩子,任性地胡鬧,然後在父母的溫語制止下乖順地安靜下來。
她又抬頭看那輪月亮。「我想要那輪月亮,你幫我摘下來好不好?」
沐非離愕然,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輪懸得很高很高的月亮。「你想要月亮做什麼?」
「它很漂亮啊,大大的,圓圓的,黃橙橙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沐非離有一種想笑的沖動,但是笑意躥涌到喉嚨口,他的心卻像被扎了一下生疼。「挽華,你不覺得我比月亮好看嗎?」他扳過她的臉,迫使她望著他。
「可是你不能吃啊。」
「誰說我不能吃的?你又沒吃過,怎麼知道我不好吃呢?」他輕聲誘哄。
君挽華看看他,又看看那輪月亮。俗話說得好,吃不著的都是最香的!所以君挽華還是覺得月亮比較好吃些。她掙月兌了沐非離的鉗制,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步伐踉蹌︰「我還是想嘗嘗月亮的味道……」
沐非離正疑惑著她會有何種舉動時,只聞撲通一聲水響,他轉頭,便看見君挽華撲進水里,當下嚇得他魂飛魄散,什麼也顧不得,緊跟著跳下水。
幸好湖邊的水不深,只到腰際,他將她摟著站好。「挽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君挽華卻迷迷茫茫地指著湖中心的那輪月亮︰「月亮碎了……」
敢情她跳進湖里只為了撈那輪月亮!沐非離將她拉上岸去,湖風一吹,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顫栗。這大冬天的,真夠冷的啊!沐非離不敢再多留,只想快點兒把這個麻煩的小女人弄回客棧去。
君挽華趴在他背上時,還在低聲嚷嚷著︰「我想要月亮……想要月亮……」
沐非離無奈至極,難道他還比不上那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