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甘霖殿,那里被調來伺候未來皇後娘娘的內侍宮女都還沒敢休息,正排排站呢!
此次君挽華和親離國,並沒有從公主府帶任何侍女過來,因此這里的所有人都是沐非離命人挑選出來的。
當他們看見他們的未來主子兼皇後娘娘回來的架勢時,一個個呆若木雞,恨不得揉揉眼楮,想把眼楮擦亮些。
他他他們的主子居然是皇上給背回來的。好好好金貴的主子啊!那些內侍宮女們一個個看得是目瞪口呆,微張著嘴,一不小心便吞進去幾片小雪花,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在雪地上砸出幾個小坑。
沐非離直把君挽華背到殿門前才將她放下。
「你們都退下吧!」沐非離大手一揮,卻見所有的人呆立不動。
他們一個個地都怎麼了。
自然是剛剛被嚇到了!
沐非離與君挽華之間眉目相傳。
「都退下!」這一次冷聲一喝,帝王之威畢現。
內侍宮女們俱是渾身一顫,立時如夢初醒,慌慌告退。
君挽華抱著雙臂,斜斜靠著殿門。
「怎麼?不想睡嗎?」
「聊聊天,好不好?」
沐非離隨隨便便坐在殿門門檻上︰「好啊,聊什麼?」
君挽華斜睨了他一眼︰「聊聊思清苑里那個水容容吧?」
「聊聊容容?挽華,你確定如此大好良宵,我們卻要在這兒聊容容嗎?」
「我確定。還有,這不是聊,我需要一個交代。」
「哦?」
君挽華重新將目光投向那片夜空,不是很黑,仿佛是因了雪地的反射,那片夜空也透著淡淡的慘白。「我不介意你愛著別的女人,但若果真如此,我絕不允許你再招惹我。你說,朝堂之外,你不是君,我不是後,我們只做一對簡簡單單的夫妻。可是,如果丈夫心中有另外的女人,這樣的夫妻不做也罷。」
「挽華,那你呢?你的心又在哪里?」
「我的心?我的心在我自己這里,當我在你身邊時,我的心離你最近。」這就是她的答案。
沐非離也將背靠向另一邊的殿門,只不過他是坐著,而君挽華是站著。「容容啊,她曾經是我的一個夢,一個最美好最向往的夢。可是最終,這個夢卻支離破碎了。」
「原來你也有夢啊……」君挽華輕聲低語。她也曾有過一個夢,希望著能夠在結束掉所有的一切之後,跟小舅舅找一個山明水淨的地方一起生活。在那里,沒有人認識他們,不會有不相干的事情打擾他們,他們一起過著平凡樸素的生活,直到他們之中有一人永遠地離去。可是到最後,她的這個夢也無情地被命運摧毀了,被碾得支離破碎。當那把刀揮向小舅舅時,又何嘗不是揮向了她的心,然後一顆心支離破碎……pa17。
「那個時候,為了逃避父皇的逼迫,我不得不故意搞垮自己的身子,讓自己長年臥病在床。我想讓自己慢慢地被人遺忘,被父皇遺忘,這樣我就可以遠離那些宮廷斗爭,遠離朝堂的勾心斗角。事實證明,我的法子是有效的,很多人不再關注我,甚至連我母妃也忙著爭她的寵了。我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直到容容的出現。挽華,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就像一池靜靜的湖水,它沉寂了很多年,忽有一天,一只蜻蜓點了點湖面,便攪碎了一湖平靜,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斷地漾開。
我本該怪罪她的魯莽的,可是她是那麼鮮活明亮,就像一束明亮溫暖的陽光,那笑漾開在那張臉上,就可以感覺到陽光透射到心底。我是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人,我的生命從來都是黑白單調,但是她是那麼不同,像一只紅蜻蜓飛進了我的心湖,輕輕一點之後,心湖便不能恢復曾經的平靜了……」
「是哦~~紅蜻蜓,最後才發現那明明是一只會蜇人的黃蜂吧!」君挽華淡淡地嘲諷。
沐非離被這麼一打斷,一時間哭笑不得,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然後呢?你愛上她了?」
沐非離微微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愛。對我而言,她是我從未遇見過的美好,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的**吧,即使是我也不例外。如果我的生命是蒼白的,那麼她無疑是最絢麗的色彩,如果我的生命的衰敗的,那麼她無疑是無盡的活力。如果我自己是活在虛假里,那麼她就是絕對的真實……」
「原來水容容是這樣的……」那就無怪乎沐非離會一見難忘的,因為那就是他追求的夢啊!
「後來,容容便時常來我獨居的宮院里玩兒,給我講很多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再後來,她便常常帶著我溜出宮去,因為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所以很輕易地就可以把我帶出去。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吧,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未體會到那種無拘無束的快樂,可是她帶給我很多很多。」
「那水容容應該是一個很活潑很可愛的女孩兒才是啊!」
「是啊,很活潑很可愛……」
「沐非離,你不覺得在一個女人面前如此稱贊另一個女人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沐非離笑笑,卻毫無歉意。「是,容容的確很活潑很可愛……」感覺到君挽華殺氣騰騰的目光射過來,他立刻話鋒一轉。「可是她從小到大習慣了按照別人設計好的路子生活,這應該是導致她一生悲劇的主要原因吧!」
「咦?這樣的個性有沖突啊……」按照常理,一個個性開朗活潑的人,應該挺有主見的才是!
「她在家里受盡寵愛,家人總是事先把一切都給她安排好,所以她從來不用煩惱自己該怎麼做。」
君挽華恍然大悟︰「原來是個被寵壞的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啊!」
沐非離再度失笑,隱隱覺得再提起水容容,心里平靜了許多。
「然後呢?你索性一次性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掉吧!」她的樣子就像一個盤問自己丈夫在外面有多少女人的妻子。
「然後,然後就是最後的結局了啊!」
「……拜托你交代得詳細些。」
「我不是說了嗎,容容習慣了按照別人設計好的路子去走,所以她會闖進我的生活,然後和我相處,這種種行為都是別人為她設計好的。」
君挽華的反應很出乎意料。「原來是美人計啊!」
「你不是應該問是誰布的局嗎?」
「這個還用想嗎?自然是某個覬覦皇位的人啊!嗯嗯,說起來,沐非霖的嫌疑最大。」
聰明的女人總是難搞定,因為你知道的她也知道,不知道她也能猜到。當所知道的一樣多時,兩人便旗鼓相當,相持不下了!沐非離此刻深有感觸。
君挽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繼續繼續!」她那模樣哪兒像是在听別人的哀傷往事,分明是在听人家說書,時不時地點評一下,或者猜猜情節的。
這氣氛可真好!有說書人,也有听書人,有纏綿悱惻的故事情節!
「容容和沐非霖是青梅竹馬,大家也都認可了他們這一對兒,只等時機合適便讓他們成親。可是沐非霖太想要那個皇位了,又太忌憚我的存在了,所以他費盡心思地想要除掉我。于是他便想出了……嗯……美人計……」
「就說是美人計嘛!」君挽華在一旁小聲嘀咕。
「他的原意是想讓我愛上容容,然後再讓我失去摯愛,這樣一來,本就體弱多病的我很可能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我的身體越來越好,因為那段時間我並沒有刻意偽裝,雖然虛弱了點兒,卻不至于下不了床。沐非霖緊張了,索性先下手為強,唆使容容在我的飯菜里下了衹茴之毒,又將我騙到宮外,直接下殺手。」
「就這樣?沒了?」君挽華猶不滿足。
「我都被暗殺了,還有什麼可繼續的?」沐非離無奈又好笑地看著她。
「水容容呢?她嫁給沐非霖了?」
「挽華,很多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一直等著你的交代呢!」
沐非離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後來的事我也是听說的。據說,容容後來性情大變,發了瘋似的想要去找我。可是沐非霖怎麼可能放手,他……」沐非離仰頭往後靠。「他強暴了容容,然後強娶她為後,甚至將她用鐵鏈鎖在甘霖殿,直到我率兵攻佔皇宮,容容都一直被鎖在那里。那時,她已經神志失常了……」
「真是無知又任性。」君挽華對水容容的評語。
不遠處的偏殿頂上,一道黑色身影已經在頂上坐了很久,時不時地往君挽華這邊投來一瞥。
出也是她。一道黑色流光飛速而來,最終止于龍亦軒的手中。他取下信卷兒,拆開一看,卻是有關于無殤公子和殺手門門主談判一事,門主問他,是否執意要退出殺手門?若是他果真心意已決,門主願意成全了他。
龍亦軒不知道柳絲絲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換得殺手門門主的同意。但是他知道,柳絲絲必定費了很多心思很多力氣。欠別人的總是要還的,所以他從不輕易欠下人情,尤其是欠下柳絲絲的人情就更不可能了!
不想去取紙筆,他直接割了一道口子,就著鮮血在那紙上寫了一個留字,便重新由信鴿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