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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達頂樓的總統套房外時,只看到門外的屹立的單薄身姿,她听到腳步聲,回過頭,那雙寂靜的眼眸凝望著他。
她忽然對他微笑,氤氳在燈光下的笑靨,明明是清澈的純淨,他卻看到了一朵妖嬈盛開的薔薇,那是屬于暗夜里的極致。
他優雅的步調逐漸緩慢,直到停駐在了某處,望著她縴瘦的身形,幻影中,他的瞳仁上,映照出的是一株沒有根的植物,隨處游蕩,無處安生。
他看不透她的心事,又如何去看懂這樣一個脆弱的生命?
他猶如一棵挺拔修長的樹,直直站立,他的根深扎在地下,所以他生性涼薄,對任何人都無法生出過多的感情。
可是,當他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生命,他無法否認的是,他對她生出了太多的憐憫和同情。
那無關乎身世和遭遇,或許從他們相遇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無法用他近乎冷血的理智去評判他的異樣。
所以,他最後將這些異常歸咎為--他突然充盈的感情需要找個宣泄口,而跟前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生命體,成為了這個出口。
不然,他為何會對一個素昧蒙面的女人「惡言相向」,那不是他一貫的作風,但事實上,他是那麼做了,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轉身走進了電梯。
「小叔,怎麼站在這里不進去?」
陸暻泓循聲回頭,看到的是他的佷子--陸少帆,他大哥陸暻銘的長子,陸少帆指指手里的手機,無聲地告知︰剛才他去接電話了。
陸少帆和他只相差兩歲,從小一起長大,說是叔佷倒不如說是兄弟,母親在他幼年時便過世,所以,二姐陸暻凝在他的生命中,一直擔任著母親的角色。
陸少帆的目光看向套房門口,望著那道縴影,轉過頭,對著陸暻泓道︰
「三嬸剛才打電話過來,她還在倫敦舉辦個人畫展,沒辦法趕回來參加婚禮。」
陸暻泓眉心一皺,側眸看著自己這個心思深沉的佷子,後者卻已笑吟吟地提步往門口走去,清越謙和的嗓音在走廊內響起︰
「蘇小姐,讓你久等了,既然小叔來了,我們一起進去吧!」
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鏡片被淡色的光暈覆蓋,他的視野里,是蘇暖回應陸少帆的淺笑,疏離而淡漠。
陸少晨是他三哥陸暻雲的獨子,也是畫壇佳人姬素清的愛子,這不算是秘密,卻也從不被外界拿來炒作。
一個平凡低調的身份,不是陸家對少晨的保護,而是少晨從未想過依靠陸家換取成功,在她和其他人面前,他只是攝影界的一個後起之秀。
「我在這里等著就行了。」
蘇暖清淡的眸光投向走廊的深處,安靜地站在一邊,陸暻泓皺眉看著她清寧淡然的側臉,腳步未移,而身邊的陸少帆的一只手卻已搭住他的肩膀。
「那蘇小姐先透透氣,過會兒讓小叔叫你好了。」
蘇暖微微抬起唇角,然而不再是微笑,只是輕輕地示意,她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退了一步,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進入房間。
兩道頎長英挺的身影相繼離開她的視線,蘇暖才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望見的卻是走廊盡頭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進來吧!」
陸暻泓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蘇暖的心一窒,沒再多加猶豫,提著攝像機轉身走進了房間。
溫暖的清香撲鼻而來,房門在背後關上,也隔絕了她和另一個男人的世界,她慢慢往里走,明亮的燈光充盈了她的視線,她不適地眯起眼,看到了房間內那個美麗的新娘。
純白的婚紗,精致的美貌,縴柔的身姿,美若仙子,靈動似精靈,她站在那里,足以令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蘇暖凝視著這份純潔的美麗,握著攝像機的手不住地用力,她的內心卻突然長滿了荊棘。
顧凌城用盡他所有的積蓄置辦了他們的婚禮,在牧師面前,他們對彼此許下一生的承諾,空蕩的教堂,沒有觀禮的賓客。
顧凌城沒有親人,而她,也未得到父親的祝福。
在她青蔥的歲月里,誰也無法取代顧凌城給她的溫暖,他讓她感受到家的感覺,那是忙碌的父親無法滿足她的。
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會一直幸福下去,也相信,終有一日,父親會明白她的愛情。
——《新歡外交官》——
「蘇小姐和小叔是男女朋友嗎?」
清甜柔和的女聲在她的身側響起,蘇暖擦拭鏡頭的動作一頓,素淨的臉上是淡淡的平靜,縴細的手腕一轉,手里的攝像機便調轉了方向。
蘇暖抬眸,看著這個明媚動人的新娘,她五官輪廓上渲染的幸福,讓她的心髒跳動忽然加快,她怎麼可能無視剛才新郎望著新娘的眼神?
曾幾何時,少晨也是那樣凝望著她,只是他凝望的是她遠去的背影,眼底多了一層憂傷。
「不是。」
蘇暖輕輕的嗓音縈繞在半空中,空寂的房間內,只剩下她和新娘,其他人都已下樓去安排婚宴。
「蘇小姐,想喝點什麼,我幫你去拿!」
新娘起身走向冰櫃,一邊熱切地詢問她的意見,一時不察,高跟鞋踩到裙擺,整個人往前栽去。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去抱住新娘,等她回過神時,她的縴細的手臂間,已經躺了一個人,望著新娘的臉龐,驚險過後的甜蜜幸福讓她的心一陣刺痛。
「謝謝!」
新娘的道謝她仿佛沒听到,蘇暖松開站穩的新娘,無事地彎起嘴角,復又坐回沙發上,低垂的眼眸上,還殘留著剛才入目的甜蜜笑靨。
「你的丈夫很愛你。」
她不懂自己為何會開口說這句話,或許是為了彌補心底的某種遺憾,少晨總是對她微笑,深情地望著她,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
他從未對她說過「愛」這個字,只是,她每次回頭,都能在他的瞳眸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不說,她不知,便注定了錯過。
即使未錯過,他們之間,是不是也不會有可能?
「準備好了嗎?」
蘇暖稍仰首,映入眼簾的是一對親密相擁的璧人,新郎那張俊逸儒雅的臉龐,難掩對懷中女人的疼愛。
「蘇小姐是現在和我們一起下去,還是……」
「你們先下去吧,陸暻泓過會兒會上來找我的。」
蘇暖粉色的唇瓣微不可見地一彎,將目光從這對愛侶身上移開,重新落在攝像機上,也瞥見了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
——《新歡外交官》——
「你在後悔嗎?」
顧凌城修長的身體倚靠在牆上,在她走出房間時,視野中便出現了他的臉,耳邊是他沉斂低悅的嗓音。
撫模戒指的縴手緩緩地放下,蘇暖撇開眼,不願去理會他停留在她無名指上的眸光,只是手不自覺地握成拳。
「你當初應該听你爸爸的話,乖乖地跟陸少晨出國。」
顧凌城望著她笑笑,渾不在意地提起往事,蘇暖抬眸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淺顯地扯動唇角。
「你說得沒錯,我是該跟他走的。」
走得遠遠的,繼續漠視你顧凌城的付出,遵從父親做出的決定,和陸少晨出國留學,去法國接受心髒治療,而不是為該死的愛情而違背父親。
蘇暖的眸光恍惚地一閃,怔怔地望著手里的攝影機。
當初,如果顧凌城沒有攔住已經開始滑行的飛機,沒有發瘋似地闖入機艙,沒有拿命賭贏了她的愛情,那麼,她現在是不是不該是這般景象?
或許,父親還健在,少晨依舊在環游世界,拍攝出完美的作品,而她,也在等待三十歲到來的那一天,迎接死神的來臨。
只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或許,也沒有後悔。
她活下來了,並將一直健康地活下去,而少晨卻走了,他實現了他的願望,一直守護她,直到他生命的終結都未結束。
少晨的心髒正跳動在她的胸口,她怎麼還敢,這樣面對這個毀掉她所有幸福的男人!
蘇暖嗤笑鄙夷著自己,偏轉過身,想要離開,身後卻傳來他的聲音︰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地把離婚協議書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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