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空蕩的琴房里,陽光從窗戶外透了進來,散落一地的光斑,五色幻影在空氣隱隱可見,這,本是極好的氣氛,卻被一句極為突如其來的話語打破。
「莫音,我們分手吧!」
在興致昂昂拉琴的莫音,手中的琴弓頓了頓,抬眸看著在一起兩年的男友夏陽,她神情愣了一下,表情瞬間凝住,「為什麼?」輕輕的說出疑問,夏陽不是這樣突然說分手的人。
夏陽眼神閃爍,他只是看著她,斟酌了一番,憋了好半天才艱難地開口,聲音接近沙啞,「我覺得婚姻沒有父母的祝福和支持是不幸福的,陶子前一段時間對我表白了,她爸說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年底就可以升為學院副院長,你知道的,我家庭條件一般,又是外地的,這次是我難得的機會,所以……」
夏陽的意思很明顯了,她莫音沒有厚實的家庭背景,給不了他事業上的幫助。
陶子,那個美麗開朗,在私立音樂學院中,跟她玩得最熟的老師,竟然……
莫音手中的琴弓驀然掉落,她看著夏陽的眼神是陌生的,這個記憶中的陽光大男孩,沒想到最後為了事業,跟她說分手。
夏陽別過頭,聲音絲絲哽咽中帶著決然,「莫音,我追了你三年,最後快畢業的時候,你才答應我。這兩年來,我們之間的模式是相敬如賓,我想好好擁抱你,好好親吻你,好好跟你甜蜜的過下去,可是為什麼我們在一起兩年,連個吻都沒有!」
說到後面,夏陽越來越激動,接著,他喘了口氣,握緊的拳頭又松開,緩緩道︰「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你知道我這幾年來忍著有多痛苦?我苦苦追來的女人,在一起的這兩年內,只牽過手而已。而陶子不同,她熱情似火,我無法抗拒」語氣一轉,無比自責,「對不起,我背叛了你……」
見莫音面無表情,夏陽的表情變了變,將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亮了出來,「陶子懷孕了,下個月底,我和陶子結婚,陶子說,想讓你當伴娘。」
莫音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琴弓,垂下眼簾,嘴角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聲音平淡,「好啊,祝福你們。」
她看到夏陽那只帶著婚戒的手緊握了一下又松開,怒吼道︰「莫音!你太自私了!我跟你說分手你都沒有任何表情!你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啪的一聲重響,夏陽摔門而去。
她架起琴弓,依舊興致高昂的在琴房里不停練著曲子。
你都已經背叛了我,夏陽,你還有什麼理由說我自私?!
夏陽是在大學時莫音追擊隊里面,追她追的最猛烈的,堅持的最久,也是長的最帥的一個。快畢業時,她在好友們的勸說下,點頭答應了他的追求,之後他們畢業,在本地一所頗為有名的私立音樂學院擔任老師。
她,夏陽,陶子,是學院老師里玩的最好的一伙人。
她在哀傷憂郁的琴聲中輕笑,陶子給了她一個下馬威,那麼,她也認命了。
不是不傷心,而是心卻被另一個人給裝滿了,對于夏陽她從來沒有心動的感覺,她想,這輩子就和夏陽就這麼處下去得了,不再去想心中的那個人。
可沒想到,夏陽的野心也不小,陶子是院長的獨女,而陶子的母親是教育局人事科的,他若是娶了陶子,他這輩子前途一片光明。
……
全校師生幾乎都知道了夏陽要娶陶子的喜訊。
辦公室的其他老師們紛紛對莫音投來同情的眼神,誰不知道夏陽愛莫音愛的死去活來,沒想到最後居然敗在了院長女兒的手里。其他老師們看到一臉幸福的陶子,又紛紛拍著馬屁說著祝福話,而莫音在辦公室自始自終都沉默。
課間,辦公室一片熱鬧,原來是夏陽的父母親從外地趕了過來,來見見這位後台‘硬’的兒媳婦。
正巧莫音準備進門,而夏陽的父母擁著陶子準備出門,這一踫,莫音倒不覺得尷尬,可夏陽的爸媽覺得挺尷尬的,這兒子的前女友和未婚妻天天共處一間辦公室,這,難免有人說閑話啊。
「阿姨,叔叔。」莫音禮貌的喊著,她跟夏陽的爸媽之前也見過一次面,平平淡淡,如同見到了學生的家長。
此時夏陽不在,他爸媽僵硬的笑了笑,還是陶子出來化解尷尬,她走過來親昵的攬著莫音手臂,一臉幸福小女人的樣子,「小音,听夏陽說,你答應當我伴娘了?」
此話一出,辦公室那些女人紛紛探出腦袋,驚訝的看著莫音,眼神傳遞,莫音,你真大方!
莫音對挑釁她的陶子一笑,臉上有著絲絲遺憾,「抱歉了,下個月底我要去相親,能趕來婚禮是最好的,不過伴娘這一事,恐怕我不能勝任。」
陶子眼楮一亮,臉上的笑意還在,只不過語氣微微可惜了,「這樣啊,那小音還是自己終身大事要緊,沒事沒事,我能理解。爸媽你們說是吧?」陶子很好的將話題丟給夏陽的父母,還沒過門就已經開口叫爸媽了,這讓兩位听著心里可高興了,兒子的事業和家庭都有著落了。
姜還是老的辣,夏陽的母親,笑著接過話,「是啊,小音,能來就來,別勉強自己。」這話說的,好像多麼不想要她來一樣,可又將球踢到莫音身上,是你自己有事,別怪我們沒邀請你。
相親倒是真事,最近家里催得急,說她一女孩都快24了,還沒一個處得來的對象,她哥莫謙都二十九了還到處在外面花心鬼混,也沒見爸媽說他什麼。
莫音跟夏陽在一起,家里不知道,她從沒想過要把夏陽帶到家里去,她一向對這種事隨其自然。
口袋里的手機響起,莫音抱歉的笑笑,「陶子,叔叔阿姨,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拿出手機,陶子一手一人攬著夏陽他爸媽的手臂,側臉回望莫音,表情不知道有多得瑟,高高興興帶著她未來的公公婆婆朝院長辦公室走去。
莫音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哥哥,她接起電話,聲音微甜,「哥,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呀?」
那頭的莫謙戲謔她,低沉的嗓子微微上揚,「妹,咱倆聯絡聯絡下感情嘛,你準備多久回家,恩?」
不好!一般莫謙用這語氣跟她說話的時候,保準沒好事!
莫音捏著鼻子,輕咳了一聲,嗓子故作沙啞,「哥,我最近感冒了,就不回家了,以免傳染給你們。」
那邊像是在包廂,幾個男人的說話聲頓時從手機傳來,莫謙頓了頓,才緩緩說出這次回家的理由,「妹,別裝了,你那點小伎倆騙不到哥哥我,不瞞你說,這次相親是哥安排的。」
「叛徒!」
手機那邊貌似開了揚聲器,她那聲叛徒一直在循環著,不出一會兒,那邊哈哈大笑聲又從手機里傳來。
「哥,你打電話別開免提行不行!丟人喃……」
「我在喝酒呢,都是市委接待處的幾個兄弟,要不,你現在過來,看的上眼的,帶回家去?」莫謙猛干了一口白酒,看著手機通話中的老妹的照片,一把將手機遞給兄弟們,「瞧瞧,這就是我家那寶貝小音,長的漂亮吧?藝術生,可有氣質了!那是,我莫謙的老妹不漂亮誰漂亮!」這話說的特自豪,莫音一笑,哥又在他哥們兄弟面前說起她這個老妹了。
莫音返回辦公室,給抽屜上好鎖,里面都是一些備課的文件還有一些專業的筆記,她在眾老師的注目下,走出辦公室,朝琴房走去,無奈的說道︰「哥,我還年輕呢!你以為我挑白菜啊,還帶回家!你現在沒有陪領導你就少喝點酒,你這不自找罪受嗎,上次胃出血的教訓又不記得了?」
莫謙支支吾吾恩了一聲,他最怕莫音提起那次胃出血的事情,立馬接口轉移話題,「得得得,我還年輕,對了,你相親還去是瞧瞧,瞧不上眼的,換下一批,也得做個樣子給咱爸媽看呀。」
走在走廊,學院里的一些學生對著她喊著莫老師然後微笑的看著她,她點點頭,一路朝琴房走去。
「知道了,相親我會去的。別安排你那些兄弟給我,都是些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這話說的倒沒錯,她的交際圈一向與莫謙的口味風格不同,她從小學的就是鋼琴小提琴,一身的藝術文藝腔,連做個細小的動作都被莫謙批判成優雅的公爵,她在家,就一外號,公爵妹。
莫謙不同,高中畢業去當兵,當完兵後出來直接打了一聲招呼進了市委的接待處,不出幾年,混上了一處長的職位,交際圈也越發廣泛,左一哥們右一弟兄,全國天南地北熟人眾多,上次他好心好意帶著她出去吃飯,說認識認識市委里的鑽石級別單身小伙子,可剛一走進飯店包廂,里面烏煙瘴氣頓時撲面而來,雲里霧里的,將那些煙霧揮開一看是,所謂他哥們兄弟身邊個個都摟在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
莫音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她皺著眉,捂著鼻子安安靜靜坐在莫謙身邊,鑽石級別小伙?別逗了,整一流氓混混,痞里痞氣,滿口子黃段子,听著那些話都讓她臉頰發燙,不出十分鐘就逃之夭夭,之後,只要是他再叫她出來,她一概回絕。
開什麼玩笑,她喜歡的書生類型的,白襯衫黑西褲,戴副金絲邊的眼楮,這是她心底的白馬王子,哪像莫謙那一群市委的單身哥們,整一流氓下凡。
听到了莫謙的保證,莫音才安心掛在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她和夏陽兩人的合照,一狠心,將手機里面全部的照片都刪了。
過去了就過去了,她還是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