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慕容函郁心神徒然一震,雙手,不由自主的一剎那緊握,眸中,星光流轉,心底,驚詫得微微冷意悚悚︰面前的這個女子,不僅聰慧,冷靜,睿智,還凌冽逼人,周身渾然天成的那一股迫人氣息,更是讓人心生懼意!自己,真的能控制得了她麼?
夜千陵緩慢的後退一步,瞬斂了寒意的眸孔,反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音調清洌,朱唇輕啟,卻是不帶任何語氣,「我此生,最討厭別人威脅我!太後,但願你不要成為我‘討厭’的人……」
話落,不理那呆怔住的人,拂袖而去!
「太後……」
章公公在人走後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慕容函郁的神色,在人離開後的下一刻,便已然恢復了往常的波瀾不驚,優雅的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但,湊近了仔細看,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茶面上,帶著一圈幾不可查的細微漪瀾,「章公公,你說,這個人,哀家可能控制?」
「這……」
對于慕容函郁並不陌生的低問,章公公第一次回答不上來!
……
悠長悠長的宮道……
腳步聲,如一道悅耳的音律,回蕩在細雨朦朧的空氣中……
夜千陵獨自一個人,一路頭也不回的出宮,在普一踏出宮門的那一刻,余光,不經意間,瞥見了一抹縴細的白色身影,手執一把紅色紙傘,向著宮門的方向緩步而來!
濛濛細雨、絕色美人、曼妙縴姿……遠遠望去,恍若一幅美麗的畫卷!
夜千陵的目光,微微的停頓了一下,旋即,面無表情的抬步離去。而,就在這時,一名小廝穿著的人,忽的出現在了面前,神色恭敬,「夜大小姐,右相有請!」
說著,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夜千陵順著小廝所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看見了宮門口停著的那一輛不甚起眼的平凡馬車!紅唇一抿,淡然掠向那一抹白影,「你該請的人,應該是那一位才是!」
「不,夜大小姐,右相請的人是你!」
小廝神色不變、語氣亦不變的重復了一遍!緊接著道,「夜大小姐,右相說了,你若是聰明人,便不會拒絕邀約!」
聞言,夜千陵淡淡的嗤笑一聲,眸光流轉間,不緊不慢的向著馬車走去!發現,馬車車邊的地上,放置了一條四四方方的小小踏凳。踏凳面上,布滿了點點滴滴的雨漬。顯然,這一條踏凳,放置已久。車內的人,是料定了自己會應約!
唇角一翹,夜千陵踏上踏凳,上了馬車,掀開車簾,步了進去!
車內,寬敞的空間、精致的小茶幾、上好的琉璃盞、名貴的綢緞鋪坐……一應俱全,並不如外面看上去那般寒磣!至于,那一個正襟而坐的男子,正閉目養神,二十一二的光景。一襲白衣,寬大的衣擺散落在座位上,烏黑如緞的長發,用一根墨玉簪束起,分神俊美的容顏,看起來溫文敦厚,儒雅有度!只是,那斜飛入鬢的濃眉,稜角分明的五官,卻為他整個人增添了一絲令人直覺危險的神秘氣息!
感覺到寒風細雨斜飛入車內……
閉目養神的男子,緩緩地睜開了眼楮。那一雙黑瞳,如一千年古潭,深不見底,幽諳深邃,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人墜入的同時,也將人丁點不剩的吞噬殆盡!
「不知,右相‘請’我,究竟所謂何事?難道,還想听听本小姐的拒絕不成?」
夜千陵松開車簾,任其飄飄然落下,嚴嚴實實的遮擋住了車內光景,再一拂衣袖,隨意的坐了下來!明顯諷刺的話語,暗藏著不易察覺的試探!
「夜大小姐的拒絕,很……別出心裁,真是不給人留半分顏面,倒是令本相始料未及!」
宮玥戈輕閉回眼,微抿的薄唇,淺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無論是何時何地、何種環境下的聲音,都該死的好听,和他無情殘忍的手段,完全的不搭配。
「你早就料到我會拒絕?」
詢問的話語,但用得,全然是肯定的語氣!
一瞬間,夜千陵抑制不住的猛然握緊了手,指尖,深深地扣入掌心亦無心去理會!前一刻,慕容函郁還說‘人算不如天算’,可不想,不管是‘人算’,還是‘天算’,都早已在面前之人的算計當中!
此刻,細細回想……
那一日,在夜府,面前之人在自己說了‘擺擂台求親’後,望著自己的眼神,深諳無垠的瞳孔中,那幽暗不明的光澤……定是看出了自己不知‘賜婚’之事,否者,又何來‘後悔’二字……而,擂台之上,那‘自掘墳墓’四個字……
緊握成拳的手,一緊再緊……
面前之人,心計之深,著實令人可怕!
只是,有一點,她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將左相也一道算計進去的?」
宮玥戈笑而不答,只是對馬車外的人,淡聲吩咐︰走!
馬車,立即行駛了起來。揚起的車簾,夜千陵瞥見了車外剛剛走近、僵立在原地的那一襲執紅傘的白衣,神色瞬斂,嘲聲一笑,「右相,怎麼,不請你心愛之人坐上來?」
「夜大小姐想要她坐上來麼?又或者說,夜大小姐想讓太後知道,你上了本相的馬車?」
「右相,你可真不會……憐香惜玉……」
「若本相會,又豈能有你的存在?」
再平靜不過的一句話,恍若是在訴說車外的天氣一般,但卻是令一貫波瀾不起的夜千陵,面色,再次倏然變了一變,直覺對方看出了什麼,猛然側眸望去!但是,那一雙眼楮,並未睜開,濃密的長睫,與眼瞼處,投射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什麼都看不真切!
「不管你以前是誰,什麼身份,如今,你既然是夜璟天的女兒,又被慕容函郁看中,那麼,你我做一筆交易,如何?」薄唇吐出來的聲音,始終是那一個語調,仿佛,沒有什麼是可以引起它波動的!
夜千陵盈盈輕笑,卻是笑不染眸,「難道,右相和人談交易時,都是這般傲慢的閉著眼的麼?」
「只是與你談時,閉著!」
「何故?」
「因為,我是一個男人,正常的男人……」
夜千陵明顯一怔,旋即,煞有其事的打量了一番宮玥戈,語出輕蔑,「右相若不說,我倒還當真看不出來!」
「若是夜大小姐眼拙,看不出來,成親後,本相可親自證明給你看!」聲音、神色,依舊是那個樣!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不知道右相與皇上,到底哪一個是‘朱’,哪一個是‘墨’呢?」原本,夜千陵還想咒罵一聲‘下流’,但是,望著那一張不容褻瀆的絕美俊顏,不知怎麼的,竟是突然間說不出髒話來!
面前的這個男人,真是……不知道可以用什麼言語來形容為好!
宮玥戈淡淡一笑,下一刻,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于是,正色道,「夜大小姐,本相已還夜家清白,可是,太後卻還扣著夜家的人不放。明為調查誣陷的真相,實則以此控制夜璟天為她辦事。她暗中向夜璟天下的毒,夜璟天並不知曉。而本相相信,依夜大小姐的能力,能夠解去。只是,夜大小姐若真為聰明人,就不該去解。你們,還未到撕破臉面的那一步!」
「右相倒還真是無事不曉?」
夜千陵心中暗驚,但面上,卻是絲毫亦未表現出來。盡管,對方閉著眼,根本看不見!同時,腦海中開始細細的思量!解去夜璟天身上的毒,不難,但是,一旦解去,慕容函郁定會出其他手段。夜璟天重情,斷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夜家人受難而不管不顧,若是此刻將表面的和諧給撕破,屆時……
宮玥戈給對方片刻思忖的時間,繼而,再次開口道,「太後,乃是左相的親姑姑,所謂‘情能惑智’,左相今日,不就未看出太後之計麼?夜大小姐,就算你將一切的事,都與他明說,你覺得,在太後與你之間,他會信誰?」
答案,其實再清楚不過……
那一張俊顏上,仿佛將萬事萬物都看在眼里、並且看透的神情,真是令夜千陵恨不得狠狠地撕碎了他,聲音維持著平靜,道,「那不知右相特意找我,要談的,究竟是什麼交易?」
「太後以夜璟天為要挾,要的,不僅是你嫁給本相,還要徹底斷了左相對你的情!而本相,要與夜大小姐談的交易是︰本相可以想辦法讓左相知曉一切真相,同時,本相不會踫你,等你離開‘宮府’之際,依然會是完璧之身,屆時,左相亦會離太後而去,相信,夜大小姐定可與左相,再續這一份情……」
聞言,夜千陵眸光一閃,紅唇微勾,忽的靠近宮玥戈一步,「听右相這麼一說,我倒也有一筆交易,想與右相談……」
「哦?夜大小姐且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