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春深 我的寶貝,你一定要幸福

作者 ︰ 雍樨

醫院病房里沒有開燈,小樵一動不動睡在病床上,眉眼卻微微皺著。

夢里,白天的事情又重放。方丈拿著厚厚一包信箋給小樵看,說︰「這都是池施主留下的,要我們每個月往監獄里送一封,就像她還在世一樣。」突然,池穎也站在她面前,說︰「小樵,我想陪敖三到最後,可是我熬不過去了,只能走在他前面,留他一個人要明年孤孤單單去赴死。」說完這些她的口中不斷涌出鮮血,染紅了前襟。小樵驚恐地尖叫起來,突然池穎的臉又變成了董曳雯的,她坐在面前冷冷地說︰「安小樵,穆以辰是不愛我,但他最愛的女人也絕不是你!」

小樵心上立刻像有一把鋸尺在割著,劇烈的鈍痛感一直往下延伸,到了小月復變成絞痛,寶寶……寶寶……是你在痛嗎?你也在傷心嗎?寶寶……不要離開……寶寶!寶寶!小樵驚叫著掙扎,睜開眼卻是一片黑暗。

「小樵!」一個急切的男聲響起,病床前的隔簾刷一聲拉開,走廊上的燈光跟著透進來,勾出男子英挺的輪廓,映在小樵因剛剛驚醒而怔忪的眼底。

「以……」那一瞬間,那個被她嚼碎了深深咽進心里的名字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溴。

「邊策……沒事,我做惡夢而已。」她輕輕掙出被邊策握住的手,縮進被子里,下意識又去模自己的肚子。

「沒事了小樵,醫生說寶寶現在很健康,之前只是你情緒波動太大,加上累著了,養幾天就沒事的。」邊策邊說邊擰亮了床燈,這時小樵才看到,病房的陪床和沙發上,還歪著穆苒苒和戚嫣,此時她倆也在說話聲和驟亮的燈光里醒過來。

「小樵,感覺怎麼樣?」兩人異口同聲禱。

「沒事了,我肚子不疼了。」

「你睡了很久了,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們去弄,餛飩?粥?」戚嫣關切地問她。

「都行。」她模模肚子,笑︰「還真餓了。」

「那多買幾樣,我跟你去,多買點反正大家都沒吃晚飯。」穆苒苒說著也起身跟出去。

小樵抬手去看手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你們都沒吃啊?」小樵看向邊策,有點歉意地問。

「都被你嚇飽了,還吃什麼!」邊策口氣不好,小樵停在耳里,卻還是濃濃關切。

「對不起……」

邊策挑挑眉,揉揉她頭發︰「那你就乖一點,要去哪里都要跟我說,不要想不開心的事,現在除了好好把寶寶生下來,別的事都不重要,你乖,寶寶才會乖,嗯?」他這麼一邊說一邊俯來,望著小樵的臉,暖暖的氣息就朝她臉上撲來。也許是橘色的燈光氛圍恍惚,也許病房的安靜襯得兩人的呼吸聲太清晰,兩人這麼對視著竟都一陣失神。小樵紅了耳根,轉過臉點點頭。

這麼沉默了一陣,邊策先緩過勁來,干咳了一聲︰「嗯……要不要喝水?」說著拿起水杯轉身要出去。

「邊策。」小樵突然想起一事。「敖家的案子,是你動用上層關系查下來的吧?」

其實這件事,從小樵得知邊策夫輩的背景以後,她心里就大致清楚了。敖家在朗港黑道盤踞多年,各方面關系打點得四平八穩,加上近年來他們手上大部分產業都已經洗白,僅僅因為荷媽案件的疑點,地方力量是無法動搖敖家的,這次能連根拔起,大概是邊策動用政界關系下的狠手。此外,她叔叔安響南的量刑,明顯是從輕處理,大概,也是邊策暗地里費了不少心力的結果吧。

邊策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才點頭︰「是,他們也逍遙太多年了,偏偏撞到我手上,我自然不會善了。」

「那……你是不是也可以放敖三一馬?」

邊策吃驚地看向她︰「為什麼?小樵。法不容情,而且,我想不出你有什麼原因要為他求情?」

小樵其實心里也是亂麻一團,甩只低聲說︰「我不認識他,只是,池穎已經死了,她臨死前很後悔自己做過的那些,所以,再多恩怨也算了結了,我不恨她了。她畢竟是我姐姐,敖三,是她最後放不下的人。」

「敖三現在判的死緩,已經是窮盡敖家的力量,爭取到的最後一點時間,他這麼多年罪跡斑斑,再減刑不太可能了。你別瞎操這個心。」

「哦……」小樵也知道這是事實。

邊策看她的頭漸漸搭拉下去,睫毛投下的陰影讓她本就蒼白的小臉顯得更憔悴。他不知怎麼就開口︰「我試試吧,試試,看他有沒有可能再爭取減刑。」說完卻狠不得把自己舌尖咬掉,干這麼沒原則的事情,大概少不了被老頭子訓上大半年。

小樵身體這麼一鬧騰,只好又修養了大半個月,出國的行程生生推後。走之前,小樵把池穎臨終留給安響南和夏敘的信一一托人送過去,把池穎給孩子做的衣服放進了行李箱的最底下。

等他們啟程的時候,已經接近農歷新年。穆苒苒和戚嫣也送她去機場,坐在前往機場的車子里,看著窗外大街小巷已經一些著急的商家已經掛出新年裝扮,紅彤彤熱鬧鬧的,不禁紅了眼眶,她又一次背井離鄉,而且,越走越遠了。

到了安檢門前,小樵抱著戚嫣和穆苒苒,終于挨不住放聲大哭出來。

穆苒苒倆人也是萬般不舍,戚嫣擁著她說︰「要不不去了,小樵,就在這邊我們陪著你。」

小樵一言不發搖了搖頭,擦掉眼淚,終于拉起行李大步往安檢門走去。

到了英國的一切,幾乎都是邊策安排的。用他的話說,他去接手姨媽的新公司,要先發一發總裁的婬威試試。于是小樵一下飛機就看到邊策新公司的人烏央烏央地來接機,又是鮮花又是熊抱,一路上自然照顧細致。到了住處,小樵看著邊策的新助理幫她把行李搬進這棟三層小別墅,心里還是有點別扭。

在來之前,小樵托邊策幫她尋一處小公寓時,邊策听了她的話後晃著咖啡杯子說︰「小樵,你到那邊還是先住在我那兒吧。你現在的情況,一個人住沒人能放心的,等你生完孩子出了月子,我再幫你另找住處吧。」小樵還沒回答,他又接著說︰「見外的話你還是咽了吧,我還是那句話,你現在平平安安的,我們大家就省心了,你就當讓我們安心。」她雖然有滿月復的話,還是只有順從地點了點頭。懷孕到現在,她已經有兩次不適出現,自己也實在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此刻看著邊策的從人自動自覺地把她當成了夫人一般對待,有百口莫辯地無力感。

「二樓三樓都有臥房,你先挑看你住哪間。我就住另一層樓,省得我熬夜吵到你。等過一陣子找到新住處,我再幫你搬家。」邊策似乎察覺她的小心思,當著眾人的面把這話說得頗為大聲。這讓小樵反而覺得自己未免矯情太過,忙笑笑說︰「沒事,我隨便住哪間都可以。」

小樵在英國畢竟上了幾年學,對這里的一切很是適應。眼看著肚子大得越來越快,她掐著日子等預產期。每天就看看書,看看電視,在社區附近的公園散散步,在家做做糕點小吃,偶爾興起畫幾幅畫兒,時間也不算難捱。

小樵懷的是個女寶寶,來英國第一次產檢的時候就知道了,但其實小樵倒希望自己生個男寶寶,覺得盡管養大一個男孩,要管他學業、工作、置業、娶媳婦兒,在經濟上壓力會大一些,但比起養大一個女孩子,將來托付給一個男子的那種忐忑與心疼,實在還是要個男孩子省心。所以當大夫告訴她是個女寶寶時,她還不如邊策笑得由衷。當時大夫指著彩超照片對小樵和邊策說︰「你們的寶寶非常健康,還很愛笑,你看打B超的時候她都一直咧著嘴笑。」小樵听這話才開心起來,忽略了醫生話里的誤會,邊策則和氣地對醫生道謝。

小樵開始去逛街買寶寶出生後要用的東西。

走進嬰兒用品店,看到那些粉藍粉紅鵝黃的小東西,想到有個長得像自己的小人兒,穿著這些小襖小鞋小帽子的樣子,心尖兒都軟了,會長得想自己?還是像他?她又想起銅雀台家里,穆以辰和她早早裝點出來的嬰兒房……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寶寶的性別,就花花綠綠什麼顏色都買。穆以辰每天下班後,就在那個房間里鼓搗,盡管家里有工人,有管家,但這些世界上最幸福的活兒,他都不假人手,搶著做。那個瓢蟲型的壁燈是他親手裝上去的,那個胡桃木小床也是她們在商場挑好,放在車後座拉回來,再親手組裝上的……

「太太,您挑的這個女乃瓶是防脹氣功能的,特別適合初生嬰兒的。」售貨員的聲音響起來,小樵才發現自己捏著個女乃瓶已經走神很久了。

「哦,謝謝。」她回過神來,把穆以辰三個字狠狠甩出腦袋,才接著挑起來。女乃瓶、澡盆、床品、衣服鞋襪全部選粉粉女敕女敕的顏色,還買了個充氣的迷你游泳池。

這天邊策下班回來,看到家里的大包小包笑起來︰「這麼巧,今天我下班早,也順路到商場轉了轉,還好我想著等你一起去選,所以沒買幾樣,不然可就買重了。」

他幫她把嬰兒床組裝起來,安在她的床頭,鋪上印著小綿羊圖案的粉色床幔和被套。

「對了,我哪兒還有。」他說著拐到自己房間,拿了一堆口袋過來,有各種大小不一的公仔布偶,有卡通床燈,有一些超萌的掛畫,還有一個嬰兒床鈴。他把床鈴裝起來,之間桃木的支架撐著一個毛絨布面箍的小圓盤,下面掛滿了花朵、瓢蟲、蛋糕、雲彩和馬車等各色形狀的小布偶。伸手一撥,整個床鈴就緩緩地轉起來,發出叮叮咚咚的音樂,有點像游樂園里的旋轉馬車。小樵听著那聲響,眼圈就紅了,她看著這粉粉女敕女敕的房間心里想︰「我的寶貝,你一定要比媽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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