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棠望著商錦夜目瞪口呆的模樣,重又垂下了眸去,一聲不響。
「你,他,這……」錦夜腦子里亂著,想問些什麼,又說不出句完整的話,倒是擔心著自己的猜疑會不會勾起了小棠的心事,反招了她傷感,便也住了嘴,默默倒了杯水,遞到了小棠的手中。
言小棠接了,抿了一口,深吸口氣,隨即又舉起杯來,將水喝得精光,這才抬眼重又看向了錦夜,「夜姐,我,我……」
話沒說完,商錦夜便已經了然地點頭,「我知道,你不想說,我自然是不會追問你的。只是擔心你心情不好。」
言小棠聞言,感激地點了點頭,握住了她的手。
可錦夜說著,想到段御誠到院里來時與小棠見面後的情景,不由眉心一蹙,小棠說愛他。可是,段御誠卻根本就不認識她。
這是怎麼回事?
「小棠,商企的案子,你是不是要退出?」考慮到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糾葛,雖然不明白段御誠那邊的意思,可小棠明顯是受過情傷了,這樣的狀態下投入工作,一旦中標,又是常要見面的活兒,她只怕她會吃不消。
「不。」沒想到,小棠拒絕得很快,她抬起眼來,目光灼灼地望著錦夜,「我要去。」
錦夜凝著她,眼里透著疑惑。
小棠則像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意味,搖搖頭,「跟感情無關。我愛他,一直很愛。可是,他忘記了我。我沒想過要喚回他的記憶,我也不期待他想起我。那段日子黑暗得讓人覺得失落痛苦。那便不要再想起來。但是我還是希望能用這樣的關系,去接近他。」
小棠的話有些矛盾,錦夜卻听出了端倪。
愛著,卻又不能再愛,便傾盡一切地想接近,像兩個陌生人一般,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後,默默仰望。
「我們也曾經快樂過,一起幻想著,憧憬未來,想像著之後的一切美麗。所以,至少讓我有機會,卻成就一個心里的家,若是能讓他選中,至少圓了我的心願。他挑中了我設計出來的家,也許他不會住在那兒,至少他選擇了我。這便夠了,心意相通就夠了。」
錦夜無端覺得鼻子泛酸,突然就想到自己與慕希晨分開的那些年。
雖然不算是什麼生離死別,可在那時小小的年紀里,竟也失落了好些日子。
直到小棠離開,商錦夜竟還沒有從剛才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待電話鈴聲響起時,才打斷了她的思路。
漫不經心地接起時,果然是慕希晨的聲音,「我在喝茶。」
聲音極溫柔,說的卻又是無關緊要的事,錦夜心中的壓抑一下便被掃空,吃一聲笑了出來,「什麼事?」
慕希晨抿著茶的動作頓了頓,又笑起來,「沒什麼,就是想告訴你,我在喝茶。」
錦夜微怔,卻又笑起來,兩個人也沒說什麼話,便只是沉默,卻也不覺得尷尬,听著對方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就像在身邊一樣。
錦夜望著窗外的天空,小棠黯然的神情從眼前滑過,她突然沖動地開口,不管之前是否說過,也不管他是否知道,她現在就是想告訴他。
「我愛你。」她軟軟地說出這句話,便听到那邊清楚地一聲脆響,想來大概是茶盞踫了茶托,發出的聲音吧。
而後,又是一陣沉默,她甚至開始臉紅,只當他沒听到,不然,以他的性子,怎麼會不回應呢?
她哪里知道,慕希晨剛送走了慕慶功,又攆走了何志婷,心中卻郁結了一團的不快,他反復地與自己糾纏是,到底是自己要的太多,還是能力有限,無法權衡。煩燥時,他只想喝一口茶,清淡的味道本不是他的心頭所好,可是是她要他喝的。
她知道他的工作忙,也知道他常要被一堆的事壓得喘不過氣,他慣常喝咖啡提神,可她卻央他不要再喝,換了茶,口味極淡,第一次喝,根本不入他的口,他何嘗在上班時喝過這些,除了去到爺爺那兒,陪著閑情逸致時,甚至有回,他看到安如墨有模有樣地沖著紅茶,都還取笑過他。
可她央他,只一次,他便軟了,不管願不願意,反正照做。
煩燥時,他又想听听她的聲音,哪怕不說話,只讓他听听她的呼吸聲也好。
他就想著,自己這樣算不算沒出息,明明十年前,是她丟開了自己,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可就是舍不下,像是月兌不開的一只臂膀,走到哪兒,都得帶著,要不便做不成事一般。
他有好幾次想問問她為什麼,十年前是為了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數次開不了口。
她總是說信他,她也的確做到了信他,信得一無返顧。
他當然查得出,昨晚,是何志婷給的她請柬。他開始時,只當是莊謹言,打過了電話去,卻說不是。
莊謹言的聲音仍是沉穩,每每遇到與錦夜相關的事,他便是如此,他只說一句話,「慕希晨,我知道她心里是你。我跟她說出了,我退出。但是,若是有一天,你對她不好,我自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單,我會保護好她。」
他心慌著,只怕錦夜看到那天晚上自己與何志婷的一切,卻傷心,會不甘。
結果,
卻沒有。
她什麼都沒說,仍是一如既往地信任。
甚至,她願將自己給了他。
便是這樣,他還要懷疑什麼,就算十年前,她當真是因為厭棄了他的問題學生身份而舍下他的。可如今,她甘願這樣信他。
他又有何可求?
昨天的一切歷歷在目,他探知她的真心,卻不曾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他只想她會明了一切。
她信他,所以交給了他。
他亦愛她,他早已經認她為妻,所以才會要她,只是那話尚未到說出之時,只願她能懂。
如此一想,心里便暖得發燙,低喃著回她一句,「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