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傷不少年 四十六 顧斯昂番外2

作者 ︰ 西里花啦

那晚顧斯昂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很久,月姨一直在門口敲門,可他就是不開,就算傷心成那樣,他也仍是相信父親會來哄他的。他怕自己睡著父親來敲門會听不見,熬了整整一夜。可是,父親沒有來。他告訴自己,只要父親來,只要他來哄哄自己,自己還是會原諒他的。但,直至東方發白,旭日東升,他也沒等到父親的敲門聲。那是他第一次嘗到恨意,他不自知。

他更不知道,那晚月姨在門外掉的淚,並不比他少。

沒多久之後,顧斯昂就听到了一個消息︰陳亦嘉死了。

那天他不知道從哪里听來這個消息,內心邪惡地充滿了幸災樂禍,還傻傻地以為只要沒了這個障礙,爸爸跟媽媽之間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他興高采烈地跑回家。他沒想到家里竟然擠了那麼多人,爸爸跟媽媽的很多朋友都在。他只道家里又在開聚會,只是有點奇怪為什麼這次大家都統一穿黑色衣服了。

然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母親。他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母親,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渾身散發著……死亡和腐爛的氣息。一襲紅裙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特別顯眼。

顧斯昂費勁地擠到母親周圍,輕輕地叫了幾聲。可是月姨恍若未聞,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晃一下,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手表,他認得的,那是父親一直戴在手上的腕表。

旁邊的叔叔阿姨都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他覺得莫名其妙,只想趕緊告訴母親那個好消息,讓母親高興起來。

「媽,你知道嗎?陳亦嘉那個壞女人已經死了!爸爸會回……」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了茶幾上擺放著的報紙,「天之驕子顧正南駕車不慎沖入河中,與情婦雙雙身亡,是殉情亦或是報應?」幾個放大的字體跳進他眼簾。

他不可置信般地看了好幾遍,然後,世界在一瞬間崩塌了!

父親……死了?!

後來,顧斯昂听說一開始父親跟陳亦嘉被送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當場身亡,而陳亦嘉並沒有。可是卻在听聞父親身亡的消息後毅然決然地拔掉了氧氣罩,選擇跟父親一起離開。「正南,我來陪你。」這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說的話,說給一個死人听。

後來,月姨不顧所有人反對將父親和陳亦嘉合葬在一起,在丘元邊遠的一個地方,听說是父顧正南的老家,山青水綠,渺渺兮春風,灑灑兮夏雨。「她沒有別的親朋了,跟正南葬在一起,以後清明過節的時候也好有個拜祭的人。」從此之後沒有人看見月姨掉過一次眼淚,連顧斯昂也沒有。火化的時候,下葬的時候,月姨不曾掉過一次淚。可是越是無聲的痛越是刻骨銘心︰正南,為何你離開後,我就預見了自己的結局。我從未曾發現,原來人的一生竟是如此漫長,長到我甚至不敢往前探一步,那虛無漆黑一片里,究竟還會有些什麼?我只知道,不會再有你。

失望、悲傷甚至怨恨到了死亡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月姨自此遷居麗江,那個她與顧正南約好頤養天年的地方,拋下那時尚為年幼的顧斯昂給張媽。只是發未白,人卻只有一個了。

也算得上是養老了,心已經千瘡百孔,比七旬老太,八旬老翁更甚。

再後來,顧斯昂變了。從一個父嚴母慈幸福地羨煞旁人的孩子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母親。這樣的變故,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恐怕也是巨大的打擊,更別說是這麼個十來歲的小孩。

他無力做任何反抗,命運的手那麼一撥弄,就是血流成河。

顧斯昂日漸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戒備。人越來越冷漠,話越來越少,想的卻越來越多。那是一生只此一次的蛻變,月兌胎換骨,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努力使自己艱難地忘記一些事,所有的時間精力都拿來學習拼搏,才造就了今日的顧斯昂。20歲拿到管理學學士學位,21歲創立卡倫公司,23歲拿到經濟學碩士學位,卡倫上市。26歲獲丘元十大杰出青年稱號,27歲事業全面發展,觸手涉及各大行業,已然是丘元最知名的企業家,最大的黃金單身漢。

可是即使如此成功,他也從未獲得真正的心安。內心一直有個角落漏著風,他找不到洞在哪里。又或者,他知道洞在哪,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補。

他一直在追求內心的寧靜,可是這卻是世上最難的事。

直到,宋秒生的出現,他以為這就是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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