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在眼前消失的時候,安昕昕並不覺得身體有任何疼痛,或者說她並不認為車子軋過她的手腳,也未曾被撞飛一米,她只是單純覺得眼前飄黑身體發輕雙腿發虛,軟軟地就這麼倒下了。
她听到一個中年男聲,慌慌張張地推搡著她,搖晃得她開始想要作嘔,卻實在懶得睜眼,好困好困啊,反正無家可歸,又身無分文,一個流浪者,睡哪都一樣。
不遠處傳來沉悶的車門聲,安昕昕心底默念,這是輛好車,不知道自己身體此刻是什麼狀況,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送醫院,人都昏過去了!」
這聲音好耳熟,安昕昕動了動眼皮,最終還是放棄了。
「可是,顧局,我壓根沒撞到她,而且她身上一點傷沒有啊?」慘哈哈的聲音飄入安昕昕耳中,她開始著急了,顫動著雙唇半天吐出兩個字︰「難受。」
「打電話給白醫生,叫他馬上到我這來一趟。」安昕昕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輕輕抱起,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帶著平靜安祥的呼吸沉沉睡去。「你沒吃那天我給你的藥?」
安昕昕的雙眼茫然地盯著天花板,腦中卻是飛速盤旋著,這是顧彥風的地盤,她怎麼將自己落入他手里了?
「你到底有沒有吃那些藥?」顧彥風走進一步,他的眼楮犀利無比,使安昕昕再無法淡定地思考下去,她垂下早已發酸的雙眸,喃喃道︰「什麼藥?」
「馬爾代夫,我塞在你手上的那一盒藥。」顧彥風的字一個個從他的牙縫間蹦出來,似乎忍著極大的不安。
安昕昕回憶起來了,她匆忙坐起身,伸過手模向自己的手提包,在里邊一陣搗騰之後終于惴惴不安地取出被壓得沒了形狀的藥盒。
顧彥風一把從她手上將其抽走,里面果然還有一粒完整的白色藥丸,他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臉色蒼白的安昕昕,冷冷道︰「不必我多說了?」
安昕昕有些恍惚,她早已從顧彥風方才的神情里猜出其中之意,在推算了生理周期後,整個人如陷入無底深淵,無邊的黑暗令她覺得好無助,自己實在太大意,太沒把它當回事了。
顧彥風突然有點擔心她現在的情況,想了想問︰「你住在萬府?」
安昕昕愣愣地點下頭,又怕他此時要將自己送回家,擔心地搖起了頭,她抬頭看向一直站在床邊的顧彥風,小聲說︰「我不住那兒了。」
「萬華廷知道你懷孕後,將你趕出了萬府?」顧彥風覺得自己是在明知故問,眼下的他多少也覺得有些混亂,一方面不知該如何與她溝通,另一方面又覺不能撇下她不聞不問。
安昕昕覺得這邏輯挺有意思,雖說這來龍去脈皆不是像顧彥風猜測的這般,但此事件的存在絕對會導致此結果的再度發生。
萬華廷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兒,不僅失去貞潔還未婚先孕,白白壓斷了他眾多利益輸送中的一座關鍵橋梁。
安昕昕也不回話,只一味想著萬華廷如若得知此事後,定是暴跳如雷,怒不可遏,那家是真真回不得了。
顧彥風見她情緒低落極了,料想事實必是如此,因而也不再追問,他得好好想想如何面對這件大大出乎自己意料的喜事。
對,是喜事!
對他顧彥風來說,懷孕帶來的驚喜實在不小。這一夜安昕昕睡得死沉,卻又十分不踏實,她沉浸在自己的惡夢與恐懼中無法醒來,萬華廷的責罵、老媽不甘的悲泣、靜予悲痛欲絕的神情,當然還有源源不斷地來自顧彥風冷漠而殘忍的指責,一度使她冷汗直淋,卻如何轉醒不了。
終于,她用盡全身力氣逼自己睜開眼楮,才得以從嬰孩的啼哭與眾人的譴責中解月兌出來。
天似乎已經亮了,她坐起身虛弱地靠在床榻上,昨晚換上的新睡衣已被汗水淋了個濕透,安昕昕全身難受極了。
房內衛生間十分寬敞,安昕昕進去後發現里面並無洗漱用品,無奈退了出來,打開房門正要出去,又見門外被一不明物擋住,低頭看去竟是一個粉女敕可愛的小男娃。
安昕昕意外,向後退縮兩步,小男娃倒是勇力可嘉,跟著前進四步,昂頭看著安昕昕,女乃聲女乃氣地問︰「你就是要嫁給小叔叔的那個小姐姐嗎?」
什麼邏輯,姐姐能嫁叔叔麼?安昕昕覺得眼前這個小男娃甚是有趣,見她不說話,又向安昕昕靠攏一小步,掏出小肉手迅速貼在安昕昕小月復上。
他想做什麼?安昕昕好奇地看著小男娃的一舉一動,他的神情格外嚴肅,一點不像在玩耍。
「姐姐,里面的小妹妹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呀?」
「誰告訴你姐姐這里有小妹妹了?」安昕昕蹲子,耐心地問。
「可不正是我說的,昨晚貝爾吵著要來見你,怎麼哄都哄不睡。」門外進來一位模樣慈愛的老阿姨,笑臉上略帶歉意地對安昕昕解釋,話才說了一半又被那小名叫貝爾的男娃打斷道︰「香香女乃女乃說,我要做哥哥了,要乖。」
「香香女乃女乃?」安昕昕情不自禁地將目光飄向站在一旁的老阿姨。
「貝爾他從小叫習慣了,彥風他待我這老人家好,舒小姐要是不嫌棄,就隨彥風一起叫我聲香姨吧。」
「香姨。」安昕昕忙不迭地叫了聲,心里卻嘀咕著,舒小姐指的是靜予嗎?要說這小貝爾不清楚也就罷了,怎麼連香姨都將我誤認為是舒靜予呢?
除非她老眼昏花了,不然絕不會連未來女主人的相貌都記錯了,但是她看來也頂多也就五十多出頭,不至于這般糊涂吧?
難道,她和小貝爾都沒見過舒靜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