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我不知道靜予她還約了你。」安昕昕看著蕭恩大方落座在方才舒靜予的位置上,正對著她若有所思。
蕭恩清清嗓子,一雙明眸正視安昕昕道︰「我特意來找你的,只是湊巧得知你和靜予在一起而已。」
「啊?有、什麼事?」安昕昕的心里揪起一陣不安。
「當然有事!」話說一半,蕭恩示意服務員來一杯咖啡,然後又替安昕昕換了杯菊花茶,說是可以安神。
安昕昕躊躇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如一只待宰的小獸般一動不動地觀察著眼前正伸了一半懶腰的蕭恩。
「這一上午可真把我累壞了。」
「哦。」
蕭恩將身子往前一探,伸出修得齊整的五指在安昕昕眼前輕擺著喚道︰「安、昕、昕!」
「嗯?」
「現在告訴我,關于懷孕究竟是怎一麼回事?」
安昕昕心虛地低下頭輕語︰「上午不是盤問過了麼?」
「上午是作為醫生對病人病情的診斷,現在是作為朋友對朋友身心的關懷,這完全是兩碼事。」見安昕昕似乎變得更加局促不安,蕭恩又繼續道,「當然你可以忽略前因後果,但請告訴我為何不能把月復中骨肉留住?」
「我……它,它不能留,留不得呵。」
蕭恩見安昕昕終于開口,馬上又問︰「是有人逼迫你這麼做麼?」
這種事他見得太多,作為醫生他必須尊重病人的選擇,可是每一次當他親手將一團模糊血肉剝離母體的時候,總是在心底劃過聲聲惋惜,這也是他為何主動要求調離婦科的工作崗位轉而從事神經外科領域,而今日出診完全是意外,作為副院長院里的安排他無法推卻,沒想到竟又更意外地遇上前來就診的安昕昕!安昕昕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嗯,如此獨立的女子,怎麼會令自己的行動舉止受制于一個不負責任的男子呢?」蕭恩贊同道,「那麼,最根本的理由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還沒準備好,而且我不想做未婚媽媽。」安昕昕強迫自己抬起頭,雙眸倔強地看著前方,她想讓自己看起來變得真實而堅強,只是她的眼光卻只敢悄悄掠過蕭恩的肩頭,落在他座位的沙發靠背上。
「昕昕你想多了,知不知道在美國未婚媽媽的比例都佔了四成以上,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說……」
「可是這是在中國、在B市,我怎麼應付好友還有同事的追問,怎麼接受他們遞來的眼光,怎麼面對對你充滿祈盼的父母,今後我愛的那個男子能接受的可能性會有多大?」安昕昕苦笑著搖頭,「不說四成,恐怕連一成的機會都沒有。」
「昕昕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對真愛你的男子有信心,換作是我的話,如能遇上心愛的女子,一定也會欣然接受她的過去,更別提那手術對你帶來的傷害有多大了。」
「蕭恩,謝謝你。」安昕昕誠懇地表達了謝意,卻仍堅定地說表示自己心意已決,也示意蕭恩不必再開口勸她了。
「OK,下午沒事的話,去醫院陪我。」
「咦……?」安昕昕坐在沉悶的的士車上,蕭恩手術室里那血紅的小塊一直深深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陣陣難以抑制的惡心涌上心頭,安昕昕再一次抱歉地示意司機師傅停下車。
靠在路邊的大樹上,嘔不盡的胃酸,吐不完的苦澀,安昕昕虛弱地轉身將背倚靠在樹干上,陣陣山風刮過,冷汗頓時侵入全身,臉色蒼白的她更加急促地大口喘吸著。
位于富人區的鳳升山道上,路面寬敞環境清幽,由于山中別墅豪宅相距甚遠,偶爾會有幾輛豪車悄然駛過,路上行人更是寥寥,因而安昕昕不必擔心的士司機滿口抱怨與不耐煩。
呼吸漸漸順暢了些,胸口與胃部的不適也略略緩解了些,于是安昕昕重新起步,走向停靠在山道對面的的士車。
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從遠駛近,在看到她時漸漸放慢了速度,安昕昕以為該車此舉只是為避讓自己過馬路,于是投去感激的一瞥,卻發現這車牌隱約有些熟悉,只是車膜太過灰暗,透過車窗什麼都看不清。
當安昕昕正好回憶起該車子的主人時,車子已停在了她面前,不一會兒後座車窗緩緩落下,顧彥風探出頭什麼也不問,只是叫她上車。
安昕昕朝的士的方向瞧了瞧,未理睬顧彥風,而是徑直走向的士,至少她得先付了車錢吧,司機師傅這一路都等了她老半天。
才付完車錢,安昕昕便被人從身後用力拽過胳膊,她踉蹌著步子回過頭,帶著一臉茫然地質問眼前的男子︰「顧彥風,你放開我的手!」
「我叫你跟我上車沒听懂!」說完,顧彥風亦不顧安昕昕的反抗,緊緊拽著她的手將她推進車子的後座。
「你有病啊,沒見我在付車錢麼,再說我干嘛非得听你的話,非得上你的車啊,你別以為你是什麼冷面局長我就怕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個蠻橫霸道自以為是自私自利沒有感情沒有責任感又的臭男人!」安昕昕換了口氣又道,「告訴你,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所以請你別再干涉我的決定我的生活,我回去我就搬了行李走人。」
不知是被安昕昕剖析得太過透徹了,還是被嚴重傷到了自尊心,顧彥風默默地放開安昕昕的手,原本冷厲的神情一下子被擊垮了,他頹然地倒在座椅上如同自言自語般喃喃道︰「確實已經無關了,再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吧……?」
「當然,你休想再踫我一根指頭!」安昕昕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強勢起來,沒想到她竟然能把這冷面局長給打垮。
「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又將它收走?」
什麼亂七八糟的,安昕昕對著顧彥風白白眼,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間,她看到顧彥風的手腕上已經戴上了那只他和舒靜予的情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