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騙之天厭 第十四章 蒼生何辜

作者 ︰ 張正一

「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嗎?」妙哉臉上的笑容變的苦澀起來,搖搖頭,有些失神的說道︰「有時候我真希望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有什麼不妥嗎?」張懷安不解的問道,這話明明就是妙哉這和尚自己說的,可今天居然如此反應,當真有些莫名其妙。

「吃齋念佛久了,總會變的軟弱起來。」妙哉淡淡的一笑,臉上不再是那副落魄模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漸漸西沉的太陽,說道︰「光明就在遠方了吧。」

「只要收拾了崔北京這個王八蛋,這片地就下來了,到時候少不得一派繁榮,只是這個事情,還得問問你,你可是專家!」

「如你所願,他會離開的。」妙哉笑了笑,轉過身來,手里突然多了一包東西。

崔北京是在晚上被抓走的,幾個警察破門而入,從屋里搜出一包東西,里面正是山西最流行的忽悠悠,這東西跟搖.頭丸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就是加了點新料,換了個名字而已,一包不過百十塊錢,隨便找個小舞廳都能買的到,崔北京著實叫了幾聲冤枉,說自己早就不干這個了,放著大好的香燭生意不做,撈這等不賺錢的偏門,除非腦袋被驢踢了。

他這話說的其實沒錯,一根手臂粗的高香,成本不過一百多塊,可一轉手,就是七八百的賺頭,這還是崔北京實在,護國寺里這種東西,最少也要一千五,賣忽悠悠風險高不說,一包也就五十塊錢的毛利,他又是何苦呢,然而這話警察是不信的,換成別人也就算了,可你崔北京原來不就是干這個的嗎,所謂重操舊業,說的就是你。

崔北京在宿山鬧了一陣子,多少也算個名人,他一進去,這各種各樣的說法就出來了,大家伙說來說去,最後都覺得,這件事十有**就是政府干的,這忽悠悠尋常百姓可是不敢去買,可百姓不敢去買,警察總不怕吧,他們甚至連買都不用買,只要掏出槍來,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抄家的時候從口袋里掏出來栽贓給崔北京那簡直是易如翻掌的事情,這個說法讓張懷安很頭疼,可很快,警察那邊就傳來了消息,那包東西上還真有崔北京的指紋,僅憑這物證,就能辦成鐵案,把這小子關個好幾年。

「不是我的!」崔北京委屈的叫道,他當真冤枉,警察敲門的時候他還有些莫名其妙,可等著搜出那包東西來之後,他就傻了眼,這東西他可是太知道了,然而問題就在于,他已經好幾年沒踫了。

「那怎麼在你家里?」負責審訊的警察冷笑一聲,敲著桌子說道︰「來這的沒有一個不說自己冤枉的,可最後呢,還不是老老實實的認了,我勸你放聰明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昨天下午家里遭了賊,肯定是那小偷干的!」崔北京叫道,昨天下午的時候,家里的門被撬了開來,倒也沒丟什麼東西,但凡進過局子的人都不愛和警察打交道,沒什麼損失他也就沒多想,誰知,人家進來是干這個的!

「那這指紋呢,指紋怎麼解釋?」警察眼楮一瞪,拍著桌子喝道︰「你當這是舊社會啊,沒證據我們就抓你?」

「指紋?」崔北京徹底呆住了,他剛才就想說這事來著,他自信從抓進來到現在都沒踫過那包東西,可桌子上的鑒定報告黑字白紙說的就是他!

指紋,是很容易拿到的,崔北京昨天下午不在家的原因很簡單,他在護國寺門口賣香燭的時候,被主持叫了進去,這可把他高興壞了,只要攀上這條線,把這主持哄的開心了,以後這香燭生意少不得要被照顧一二,那就是潑天一般的富貴,主持找他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說廟里要做些工程,缺個人手,見他壯實,就想請他來幫忙,崔北京樂呵呵的應了下來,進去幫著和了半天泥巴,捏了幾個菩薩而已,這亂七八糟的指紋的確是留下了不少,然而這件事崔北京雖然說了,卻也沒多想,菩薩又不是忽悠悠,根本沒關系嘛!

「不過是個鏡片罷了,這東西也是好做。」妙哉笑著解釋道,張懷安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來說,這忽悠悠崔北京可是認識的,又在上面吃過極大的苦頭,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會去踫的,可為什麼就能找到指紋呢?想不明白,那也沒什麼,問妙哉就是了,這樣的事情,多學學沒有壞處。

「鏡片?」張懷安瞪著妙哉手里那片薄膜,實在不明白這東西怎麼就能做出指紋來了。

「原來沒有做這行的時候,上過幾年班,人懶散慣了,突然要朝九晚五,總有些不習慣,可上面又管的嚴,每月總要被扣去許多薪水,久而久之,就得了這個辦法,只要用泥膜印了指紋,就能用高分子材料復制出來,這樣的事情,並不算太困難,科技總在進步,不是嗎?」

「高,實在是高!」張懷安張大了嘴吧,半晌才豎起大拇指,搖頭晃腦的說道︰「這崔北京遇到你可算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了,現在進去了,看誰還敢帶頭鬧事,出來一個我滅一個!」

「如你所願,他已經變成了你想要的人。」送走了張懷安之後,妙哉嘆了口氣,對著僧房中那尊笑容有些詭異的菩薩低聲說道。

「白木,你錯了,黑暗從來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它潛伏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追尋著靈魂墮落的氣息,伺機而動,你我所做的,並不是改變,只是將這種子種下去,讓他心中的黑暗滋養這種子化作蒼天的巨木而已,宿命是無法改變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它到來的方式,正如張懷安一般,他生來如此,從未改變,今天的他,和昨日的他,並沒有什麼區別,我們,只是讓這改變來的更早一點而已!」菩薩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入了黑暗,一扇門從菩薩身後開啟,黑暗中道士的臉上,卻有著陽光一般的笑容。

「有時候我總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哪怕,是晚一點也好。」妙哉低著頭,喃喃的說道。

「使徒是這樣的一群人,他們行走在這個世間,以黑暗的名義召喚光明,以惡魔的笛聲誘惑靈魂,他們把這世間變成鐵與火的地獄,然後化身為白雲滄海,把光明和希望帶給絕望中的人們,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那個人曾經這樣說過,可我卻是不信的,因為我知道,每個人都在守護著自己的世界,這世界容不得任何的玷污,即便是光明皇帝這樣的人。你們選擇跟隨我,不過是想要得到這毀滅世間的力量去守護而已,只是,你又在守護著什麼呢?」道士點亮了燭火,如豆的燭光照耀了一方世界,昏黃的燭火中,道士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斂起來,輕聲問道。

「守護嗎?」妙哉自嘲的搖了搖頭,慘然的低聲道︰「我曾經想要守護給我這個世界的他們,可是,我卻沒有力量,當一切到來之時,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像個沒用的孩子一樣哭泣,醒過來的時候,我恨這個世界,恨那些冷漠的人們,想要和這個世界一起滅亡,是你救了我,我活著,不過是為了報答你罷了,正像馬成空一樣,這樣的恩情,是用一輩子也還不完的,你說的沒有錯,我們這些使徒,徒有虛名罷了,吹著笛子走來的,永遠都只是你。」

「那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生,難道,你無動于衷嗎?」道士長嘆一聲,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妙哉痛苦的閉上了眼楮,喃喃的說道︰「沒有救的,弱者永遠都只是弱者,你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意義,你不該救我的,我沒有資格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從我們離開南京以來,因為你活下來的人,有七十二個,這樣的事情,難道也不值得你活著嗎?他們本該在痛苦和絕望中離開這個世界,因為你,他們有了希望,看到了光明,這樣的努力,難道一文不值嗎,使徒其實是很簡單的人,他們來到這個世間,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守護,每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有些人想要守護自己身後的親人,有些人則是在為莫不相識的人而守護,于是,他們走到一起,來守護這個世界,他們的名字就叫做使徒,他們守護這天下的弱者,然後帶領弱者一起去守護這個世界,使徒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那些苦苦掙扎的弱者,只要他們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那麼,他們便是使徒,光明皇帝亦是如此。」

「為了守護把他們推向地獄嗎?」

「如果不是那樣,他們不會明白,自己到底在守護著什麼,更不會去守護這個世界,能夠守護弱者的,不是使徒,不是光明皇帝,只有他們自己而已。」道士淡淡的說了一句,隱入了菩薩身後的小門,妙哉愣了許久,抬起頭來的時候,只听見道士低沉而又悲愴的歌聲從門後傳來︰「問天何壽?問地何極?人生幾何?生何歡?老何懼?死何苦?情為何物?人世何苦?蒼生何辜?」

蒼生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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