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騙之天厭 第四章 風色

作者 ︰ 張正一

「這人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時間,這一秒鐘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那這有限的時間又要如何度過呢?」張德利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一臉古怪的張有,自得的繼續說道︰「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恥,因為在他快掛掉的時候,他可以很自豪的說,老子的時間都用在了正兒八經的地方,這句話,你總听過吧,保爾,保爾是誰你知道嗎?是個洋鬼子!」

「他那話不是這樣說的吧?」曾經的中年列車員,往昔的演員,再過去一點做過鄉鎮國企干部的張有無奈的嘆了口氣,他這一次冒著風險和這幾個外地來的騙子搭伙,所為的就是用張中百最擅長的辦法來給他個難看,然而不幸的是,他花了這些功夫,甚至還拿了三萬塊錢出來之後,所得到的居然是個簡單粗暴並不美好的方案,這和他想象的大搖大擺讓張中百吃個癟的場景差的簡直太遠,心里一別扭,臉上就有些難看,這種小情緒本來也不算什麼,然而最讓他頭疼的是這個叫做張德利的家伙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見他難過,就好管閑事的跑來開導,一張嘴,就讓張有這個讀過些書的國企干部有些哭笑不得,人家保爾柯察金可是為了解放人類而活著的,他們這些人算什麼?還不是騙子?

「草船借箭最重要的是什麼?」張德利正在興頭上,見張有居然還敢懷疑自己的話,不由的眼楮一瞪,大聲說道︰「告訴你,是創新!他保爾柯察金解放全人類解放到了馬克思那里,這叫什麼?叫前科之鑒!所以啊,這種走絕了的老路就不要走了,咱們創新創新,就能夠陽光百丈,這騙術一道,也是如此,裝個什麼市里面的衙內公子雖然場面氣派,可那要花多少錢,費多少口舌,一點都不美氣!」

「我這個樣子就美氣了啊?」張有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張德利,如今這是興國縣的一個午後,陽光正是毒辣的時候,即便是頭上的那大梧桐的葉子驅散了許多熱浪,但偶爾漏下來的這麼一點,依舊是讓人難受的想剝光衣服果奔一場,更何況如今的張有換了身打扮,一身工商的黑皮披在身上,嘴巴上還沾了一個大胡子,雖然讓人再也認不出來,但這黑皮吸熱的效果當真不是蓋的,他都快熱暈了,美氣什麼的,那是一點都談不上,簡直就是個人造的太陽能烤爐,燒烤的自然就是張有這三十多年養出來的一身大肉,他拿起一瓶冰水仰頭飲了下去,這才覺得有些舒坦,嘆著氣就說道︰「我說,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動手,再這麼曬下去,我就真的成干了。」

「急個鳥!」張德利舌忝了舌忝嘴巴,也拿起一瓶冰水灌了下去,哼哼兩聲說道︰「我告訴你,別看那個姓賀的長的鬼鬼祟祟,可本事卻是有的,看見沒有,咱兩穿了工商這身黑皮,剛才去買瓶水人家都不敢要錢,說是工商的同志這麼辛苦,送兩瓶水還不是應該的,這就是簡單粗暴的暴力美學,你讓他扮個衙內公子去那小賣鋪白吃白喝試試?人家還不立馬給打出來!」

「所以我著急啊!」張有一跺腳,攤著手說道︰「他說咱們這麼打扮有用,我也沒什麼話說,張中百那個家伙平日太囂張,這下子穿了幫之後縣里的頭頭們都想著整他,工商局的人隔三差五就來找茬,張中百是怕的不行了,你看現在這局面都已經是現成的了,只要咱們去,他一個字都不敢說,好言好語的好孝敬著,那咱們還站在這里浪費什麼時間,你要簡單粗暴的快捷方式,那好,咱們走吧,別等那幾個了!」

「張中百都怎麼孝敬,你倒是說說。」

張德利冷笑了一聲,眯著眼楮就搖起了頭,張有一愣,下意識的就說了︰「給兩條煙,拿瓶酒什麼的,這個我都見過,那些下面辦事的拿了東西也就算了,大家都清楚,整治他也不差這麼一兩天,現在上面的都等著抓他個把柄好一鍋端呢。」

「所以啊!」張德利拍了一下子大腿,笑道︰「咱們兩個穿著這身黑皮過去之後,也就是百十塊錢的收入,想賺這麼點錢,這大熱天的在這地方烤什麼肉啊,要做大的,就得等!」

「那到底等什麼啊,你倒是說說啊!」張有急的一個腦袋兩個大,他們定下辦法之後,就分頭行事,張有這三萬塊錢自然被分了先去做準備,第一個弄到的就是這幾套工商的黑皮,這種東西張有自然路熟,雖然買不到貨真價實的衣服,但像模像樣還是有的,然後就是一輛小面包,這個就是人家馬上報廢了變賣的,一千塊錢也就拿下,拿下之後幾個人買了油漆,忙了幾個小時就噴出一輛工商執法的車來,然後就是這漫長的等待,他和張德利守著這小面包藏在一個角落里,剩下的人都不知道干什麼去了。

「看風色。」張德利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諄諄教導道︰「做局這種事情,別看花樣百出,可歸根到底還是要看人,就像是這一場吧,張中百畢竟是個大氣慣的老板,咱們這些角色上去之後,他也不當回事,最多拿點錢打發了了事,除非是工商局長這種人物到了,他才肯出血,可下面的店員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咱們得等著那張中百不在的時候,才能動手,他們幾個就是去干這個了。」

「干這個,一個人就夠了吧。」張有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張中百那個人我知道,他到了下午哪里也不去,就在店里喝茶守著,要是這麼等,等到天黑都不行!」

「他們幾個去,就算是張中百用鐵鏈子拴在店里,也是有辦法給他弄出來的,瞧好吧。」張德利自信的笑了笑,一時間突然有了一種自己也是個不輸于賀旗的感覺,畢竟這個張有,太女敕了。

與此同時,賀旗幾人也站起了身來,這是陽光炙熱的下午,與張德利和張有的境遇不同的是,如今他們幾個所在的卻是一處環境上等的茶館,空調很稱職的將房間里的熱氣擋在了外面,一壺香茶,加上茶樓里輕飄飄的音樂,頗有一種悠閑自得的桃源氣氛,只不過這桌上的茶杯,已經被幾人喝干了。

「看來是等不下去了。」賀旗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斜對過那家煙酒店門口悠悠哉叼著茶杯的男人說道︰「早應該問問那個張有的,他跟著這個張中百一段日子,一些習慣還是懂的,我們在這里坐了這麼久,他卻是動也不動,再坐下去,茶樓的老板怕是要來趕客了。」

「那就用備案吧。」李撞點點頭,整了整身上的西裝,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這種事情,不用我去吧,坐在這茶樓里倒也沒有什麼,可出去走走,真的會濕透的。」

「還是要換個地方的,這興國縣雖然不大,但能夠談事情的好去處倒也不少,坐在這里雖然方便,但一抬頭就是那煙酒店,出了事情,他怎麼能坐視不理?」賀旗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李撞,許久不見,他這個朋友也變了許多,當年的李撞可不講究這種事情,大夏天的穿成這個模樣不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如今,卻已經吃不得苦了,雖然在這個圈子里大家賺錢容易也都有些自己的享受,但做起事情來該有的決心卻是不能缺少的,他搖了搖頭,笑道︰「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人總是會變的。」李撞愣了一下,隨即也輕輕的笑了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有些事情,即便外面包裹的東西變了,里面的,卻是永遠不會變的。」

「拭目以待。」賀旗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就和李撞一起,走出了茶館。

「我看到的李撞,和你說的那個人,並不一樣。」出了茶館之後,自然是兵分兩路,李撞帶著馬成空就徑直往張中百的那煙酒店走了過去,而賀旗和朱九九則悄悄的走到了一旁,這時候,朱九九就皺著眉頭低聲對著賀旗說道︰「他這個人,其實還算好說話,不像是玩陰的那種人。」

「人是不能貌相的,我這樣的人也會讓人如沐春風,可又有誰知道春風過去之後,也有寒冬在後面等著。」賀旗笑了笑,搖搖頭,眯著眼楮說道︰「我們是差不多的人,但很多時候,又是極為不同的人,在他的微笑下,是許多對世間的質疑,他只相信自己,而我卻常常選擇相信別人,即便這人,並非那樣的可信,所以在這個備用的方案中,他選擇了那樣的角色,而讓我們留下。」

「是在擔心我們趁著這個機會捅他一刀嗎?」朱九九皺了皺眉頭,冷笑道︰「如果不是你說,這樣的事情,我怕是想都想不到。」

「許久未見,防範些也是應該的,畢竟他扮演的那個角色只是請張中百喝茶而已,不像我們,是在冒充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出了問題,那是要被抓進去坐穿牢底的。」賀旗笑了笑,目光飄向了正在和張中百說話的李撞,淡淡的說道︰「不相信任何人,孤單的生活在這個世上,我這位朋友,也是個可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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