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國,雲沛城,一輛馬車悠悠然地入了城,城中喧鬧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消聲一樣,倏地消失。然後再窸窸窣窣地響起來,不管是買的還是賣的還是不買不賣的,大家伙都一致地把目光偷偷地投注到那輛代表著某人身份的馬車。
「少爺,咱就快到家了!」坐在馬車前方駕車的漢子名喚大南,在馬車入城之後,對著車中的主子稟報道。
「恩!」司徒霽雲以扇撩開窗簾,一覽這熟悉的街景。入眼所及,是熟悉的櫛比鱗次的高樓,是熟悉的人潮涌動……他緩慢地移動雙目,覺察出了這當中不對勁地地方。
「南子,我這馬車是不是化身成了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了?」他打開車門,示意前面的人將馬車速度緩下。
大南納悶地回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爺,馬車好好的啊!」
他指了指周圍不時向著他們拋來詭異的眼神,然後再低下頭窸窸窣窣繼續小聲探討著的百姓們︰「那……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他們在看什麼?」他在這城里進進出出二十余年了,還是頭一回踫見這麼詭異的場面。
後知後覺地發現氣氛有些異常的大南這才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咦?」這是有點奇怪!認真琢磨了會後,大南終于得出了個結論︰「爺,他們是在看您!」
司徒霽雲這就納悶了。
身為司徒府的大少爺,同時是南齊國逍遙侯,亦是這雲沛城的少城主的他,自打出生後就在雲沛城里出入了,城中上至九十九高齡的老人,下至剛滿九個月的嬰孩,都知曉有他這號人物。但今個兒是怎麼一回事?那一雙雙或帶著笑意,或帶著同情,或帶著憤怒……這種五味雜陳的目光是什麼意思?
「少爺,咱到了!」
在他疑慮的時候,大南已經駕著馬車來到了司徒府門口。
馬車剛抵達,司徒霽雲腳剛著地,就見一群人從府中涌了出來,臉上帶著他所不明的喜色,跑在最前方的是是他家那性子屬猴的司徒二少,司徒錦風。
「大哥,大哥,你回來得正好!」
司徒霽雲看著那一大串的人,不明他們是何意?狐疑的目光落在司徒錦風那張過于興奮的臉上好一會︰「怎麼了?」往日他回府的時候,也不見得他們這麼熱烈歡迎,還一個個穿得這麼喜氣洋洋的。
「大哥,快點快點!」司徒家小姐,司徒瑜月小臉上滿是嬌憨的笑,一骨碌地鑽了出來,拉著他轉身往城門方向走去。
幾乎是被浩浩蕩蕩的家人簇擁著來到城門口的司徒霽雲,好不容易穩下了身子,把手臂從妹妹的手中抽回,往前與眾人拉開了些距離︰「那個……容我問一問,這是怎麼一回事?」現下,不只司徒府上下百號人,連街上那些百姓們也簇擁了過來,一大群人擁堵在城門口,是什麼大人物要來麼?
「嫂子啊!」司徒瑜月興奮得小臉通紅,終于要見到嫂子了。
「哦!」司徒霽雲點了點頭,不費勁地就聯想到了自己親自赴西烈國挑到的娘子︰「小月,我與公主禮未成……」現在就嫂子嫂子的叫,也太心急了點吧。
「成了成了!早成了!」司徒太爺甩了甩手︰「還熱鬧得很呢!」
成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爺爺那張笑得無比燦爛,皺紋都堆積到一塊的臉︰「怎麼個成法?」因為歸途中遇了些事而,他有書信一封,快馬加鞭送回來,讓家人將婚禮延期,免得這沒有新郎官的婚禮怠慢了公主。
沒想到公主今日也才剛要入城!
那……缺了新郎少了新娘的婚禮,怎麼成的?
心頭疑惑百轉千回,司徒霽雲突然想到方才入城時候百姓們的反應,再加上二十余年來對自家人脾性的了解,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準備,不疾不徐地問道︰
「不知……是誰替我拜堂的?」
「我——」司徒二少舉手示意︰「養的那條黑色小土狗!」
驚聞自己新郎官的身份被一畜生取代,司徒霽雲面色一如既往,大有泰山崩于面前也照舊面不改色的鎮定。然後,他又問了句︰
「那,又是誰替公主……」他不抱什麼指望了。面對這麼一群天真可愛的家人,他沒指望他的妻子會得到比他更好的下場。
「我——」果然,司徒小妹十分興奮地舉高雙手︰「我的‘雪球’是大嫂!」
原來是貓狗一家親!司徒霽雲默然,至少……至少那只貓還是高級的雪絨貓,比起自己那只土狗要好得多了。
這下子,他終于明白為何在入城時候會受到那番詭異的注目了。可以想象,他的這件婚事為城中人的茶余飯後添加了多少的話題。在司徒霽雲還沒想好該如何向自己公主娘子解釋那一場荒誕的婚禮的時候,遠處,平地塵土漸起……
「啊——來了來了!」
「相公,你看看我頭發有沒有亂了!」司徒夫人激動緊張地拉著夫君,這可是第一次見媳婦,對方還是個公主呢,不能失了禮。
「沒亂沒亂,好看著!」司徒老爺端詳了會,給出了肯定的贊賞︰「夫人,我呢我呢?」
「我看看……」
「大哥,大嫂會不會喜歡我!」司徒小妹也被緊張的氣氛感染,擔心著日後姑嫂相處的問題。
「少爺,少夫人有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你可要事先跟我說說啊!」連廚娘也過來湊熱鬧。
……
司徒霽雲看著他們激動興奮的模樣,有些莫名,明明他才是正主兒,怎麼他們一個個比他還緊張?
終于,那在遠處的和親隊伍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才城門口。護衛長一見那張霽月風光的相貌,連忙從馬上下來,走上前︰「還望侯爺見諒,來時途中遭遇了暴雨和土石擋路,誤了良辰,請侯爺恕罪!」總不好意思開口說是那一夜的風流壞了侯爺跟公主的**,那他有幾顆腦袋都不夠掉。
司徒霽雲心中滑過一絲恍然。看著那輛確實是沾染不少泥土的朱紅色馬車,語氣溫雅,不見絲毫的慍色︰「公主一路下來,定是辛苦了。不如……先送公主回府上歇著吧!」反正,那不倫不類的婚禮也已成事實,現在還是先讓舟車勞頓的她歇息一下吧。雖然是不怎得寵的公主,但畢竟是個姑娘家,身子骨都是比較柔弱的。
「多謝侯爺見諒!」人言這「逍遙侯」氣度不凡,果然是名不虛傳,護衛長心頭懸著的大石頭剛放下,就听見後方馬車里傳來了一聲尖叫︰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