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旨意，皇後有喜，朕欣喜萬分，願此與風月百姓一同共享，特赦三日，減免百姓一年賦稅。」百里惜月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齊聲跪地，連呼萬歲。
對于這位還在皇後肚里的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的小家伙，自然的也多了感恩之心。
「丞相，朕命你著手操辦封後儀式，不要讓朕失望。」既然北羽雪有了身孕，不能讓皇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百里惜月終于把封後程序提上了日程。
「臣遵旨。」北羽墨領命而去，當然對于接北羽雪回府的事，也不可再提了。
畢竟，身懷龍子的皇後怎麼能出宮呢？
「自即日起，太醫院負責照顧皇後的一切膳食起居，若有不妥，朕決不輕饒。」百里惜月也說不上自己這分心思是為何？
若說是為人父的欣喜，他已經有了不少公主，也不是第一次當父親了。
若說是愛屋及烏的體現，那麼他對北羽雪，好似已經沒有了之前沒有得到時的那種急切和渴盼，現在的他們之間反而有種太過冷靜，甚至于生分的感覺。
究竟是為何？
或許他自己都說不清。
決不能讓百里家的血脈受到輕賤，這的理由成為了最為合理也最為直接的。
「臣遵旨。」看來，在皇後平安誕下龍子的這近十個月里，太醫院不會太清閑了。
「皇後沒事吧？」懷孕是會有癥狀，為何北羽雪會暈倒了？難道這和她的身體有關？
「皇上放心吧，皇後娘娘乃是頭胎，且皇後娘娘體質較弱，較常人更易疲倦，體力不支便會如此，以後多加休息便可。」太醫趕緊回答。
這是他診斷出來的問題，可是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卻不敢言明。
只希望能和同僚們一道同心協力一起照顧好皇後娘娘，讓龍子平安降生。
「還有一事，皇後娘娘孕期可能會出現心煩氣短的現象，那也是正常的。」斟酌再三，太醫還是把一些極為細微的癥狀說了出來。
「哦！」雖然之前也略有耳聞，但是畢竟麼有留意過，此時听來，和之前北羽雪在祥曦宮的反應結合起來，似乎就能解釋得清楚了，為何一向恭順的北羽雪突然間變得強硬了。
就在這時，昏睡中的北羽雪終于幽幽醒來。
疲倦的感覺籠罩了全身，北羽雪首先想到的就是她還沒有看到星月的覆滅，還沒看到風月的瓦解，她不能死。
「傳宇文。」撐起身子，北羽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傳見宇文杰。
「啟稟娘娘，宇文已經奉娘娘之命，前往雍州了。」碧羅服侍北羽雪起身的同時，也提醒北羽雪她之前所做出的決定。
「星月那邊如何了？」雖然知道，短短的幾個時辰不會發生多大的變化，但是此時的她，恨不得抓緊每一分每一秒。
只因為她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甚至能听到那流逝的聲音。
「娘娘放心吧，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作為陪著北羽雪在星月呆了幾年的她們，遠比其他的人更加的貼近北羽雪。
無所謂忠誠度，也無所謂親疏，只是因為，他們骨子里那一種類似的靈魂，讓他們能夠惺惺相惜，又能賦以信賴。
「皇後，怎麼起來了，感覺可好些了？」在外殿的百里惜月听到聲音之後，踏入了內殿，看到了已經起身的北羽雪，眉頭不自覺的一皺。
「民女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看到百里惜月，北羽雪趕緊跪地相迎。
「皇後，還在惱朕呢？這大禮以後可就免了，皇後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身子了，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在北羽雪還未跪下之前，百里惜月一把扶住了。
手臂上傳來的力道讓他相信，北羽雪是真的要下跪，不再是記憶中那敷衍。
「什麼？」就著百里惜月的扶持起身，北羽雪一時半會還沒消化完這信息，楞楞的問道。
瞬間因為茫然流露的憨態，讓百里惜月莞爾。
沒想到，看起來對什麼都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皇後，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他有何曾想到，北羽雪從未想過自己會懷疑，就算他們之間有過肌膚之親，就算她也好像沒有喝過什麼避孕湯，但是她從未想過她會懷孕。
原因如下︰其一，這身子不僅瘦小，還體質偏弱，說直白點就是先天不足後天難補，氣血盈虧的身子本就受孕率極為低下，就算要擔心，那也該是她過的安逸閑暇的時候，不會是在這忙得天昏地暗的時節。
其二，百里惜月未稱帝之前，就有妻妾，可有誰能為他產下一子半兒，就算有那也是刻意之下的無心，能夠產下公主的那個不是背景強硬，而她，北羽雪，除了名譽上所謂的丞相父親，她還有什麼？她一無所有。
其三，百里惜月對她本就是利用為主，她本就是一顆必死之棋，百里惜月又怎會讓一個孩子來毀了整盤棋局。
可是，往往，理智讓她分析了一切可能因素，偏偏忽略了意外因素。
就算這一切都是虛妄，那麼當年那慧明大師說過，她命不長已的斷言，難道也是虛妄嗎？
她不信佛，不信命，可是她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
也知道勞心易猝的道理。
這殘破身體怎麼可能會懷孕？
「怎麼可能？」北羽雪傻傻的說道，可是雙手已經不自覺的放到了小月復之上。
「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不可能。」搖頭，擺手，北羽雪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喜悅和幸福，看到的只是讓人不解的不安和難以置信。
「皇後……」百里惜月看著一臉煞白，滿眼倉惶的北羽雪，心中對她早知有孕一事的猜疑算是打消了。
「怎麼會有孩子？」
「怎麼可能有孩子？」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怎麼還會有孩子？」這一刻，久久壓制的悲鳴沖口而出，已經放棄了的對生的眷戀，對死亡的恐懼此刻再度涌上心頭。
如果沒有這一意外，那麼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做什麼，她離開的時候，會如期的平靜。
可是，此刻，她還能嗎？
只因為，她的死亡，帶走的不止自己，還有這個無辜純真的生命，這個本不應該來到這世上的孩子的小生命。
她都還沒有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還沒有看到他的笑臉，沒有為他做任何事，他就必須得跟隨自己步入死亡的命運，這怎麼公平。
她隱忍一切，盡最大可能的包裹自己，孤立自己，只想讓自己在這短暫的人生中，不在承受更多的心里負疚，走的能夠輕松釋然。
能夠讓她再度踏上過河橋的時候，能夠一口飲盡孟婆湯，忘卻今生前世的種種，重新做人。
可是，孩子……
一旦有了孩子，她還能走的坦然嗎？
她所做的一切還能心無愧疚嗎？
激烈的情緒起伏，本就虛弱的北羽雪頓時又感到那月復部的抽痛，不由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頹喪絕望的神情，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了這本該歡天喜地的宮殿里。
「皇後，你怎麼了？傳太醫，快傳太醫。」看著因為疼痛緩緩蜷縮身體躺下的北羽雪，百里惜月也慌了。
如果他沒听錯，北羽雪之前說了什麼？
她是快死的人了……
想到那淡淡脂粉下的蒼白，以及近來越來越倦怠的神情，百里惜月的心猛得一抽。
不，這不是真的。
太醫不是說了皇後只要好好休息就不會有事的嗎？
如果她真的命不久矣，太醫又怎會診斷不出？
難道她中毒了？
可是，同樣的太醫也沒人診斷出來啊。
「為什麼……」不在掩飾的悲愴，不在壓抑的絕望，北羽雪喃喃自語。
為何上蒼如此對她？
「皇上，請抱皇後娘娘到床上，皇後娘娘不宜躺在地上，寒氣侵襲，會對胎兒不利的。」奉詔急來的太醫，看到此景，詫愕之余，就是驚疑。
「好好診斷，若有遺漏，朕斬了整個太醫院。」抱起北羽雪，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冷聲命令道。
此一刻，他真懷疑風月王朝的太醫都是吃干飯的。
「臣等遵旨。」這下，太醫院的太醫們幾乎在半個時辰內，全都聚集到了這蓮花宮，輪番為皇後診脈。
就怕稍有遺漏，就會招致殺身大禍。
「出去。」在一番天人交戰，糾結折磨之後，北羽雪總算是找回了神智。
不去看面面相覷，膽戰心驚的一干太醫和宮女太監，就連站在床邊的百里惜月也完全忽視，北羽雪需好好想想，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看了看已經找回神智的北羽雪，百里惜月舉手示意一干人等全數暫時退出蓮花宮，只把空間留給了北羽雪以及他。
當然，他也沒有留下的打算。
「皇後，不管你喜不喜歡這個孩子？不管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請皇後記住一點，這個孩子是朕的骨肉，是朕的血脈，這天地間，除了朕，沒有人能決定他的命運，皇後三思。」臨走的時候，百里惜月冷冷的丟下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