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以來的經歷讓荀真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資質有多好,只能說她很不幸地卷入了某種她不知的爭斗當中。不過事關她的命運,她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雙耳豎起等待最後的宣判。
「爭來爭去無意義,不如就由這小宮女自己為自己的前程做決定好了,司徒尚宮以為如何?」許悠挑眉看向司徒尚宮。
「許尚工的提議甚合我的心意。」司徒尚宮接口道,「小丫頭,這是你自己的前程,如今就交到你手中,是進尚工局還是我尚宮局?音同字不同,自己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荀真感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向自己襲來,這司徒尚宮讓她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一想到這,她偷偷瞄到許悠臉上的笑容,這笑容說不上溫暖,但卻明媚得多,尋思了片刻,腳下似有一絆無意識地一挪偏向許悠的方向,臉上頗為驚慌地看向司徒尚宮,似乎是被她一驚才會出現這種偏差。
「呵呵,看來她還是願進我尚工局,司徒尚宮可別失望。」許悠抓住這一刻,開懷大笑地把手撐在椅子上笑道。
「區區一個小宮女哪值得我惦記。」司徒尚宮眼中的陰鷙一閃而過,不過看到荀真驚慌的樣子,看來那一腳是失誤了,可恨的是許悠既然抓住這個機會來讓她丟臉。
荀真趕緊低下頭來掩住內心的驚恐,在這些人精的面前班門弄斧稍有不慎就會被拆穿。
一場爭奪小宮女的鬧劇就此落幕,呂蓉最後頗為失望,她居然被尚工局挑走,不過一想到與荀真一塊兒,臉上又笑開花。而那個于如藝也同樣被尚工局挑走。
至于一群沒有被六局看中的小宮女就會發配到各宮的執事嬤嬤教,將來直接成為妃嬪的貼身宮女。沒有一個小宮女願意得到這個結局,這意味不再有染指那六把交椅的機會。
東宮密室,宇文鴻把正喝著的茶碗放下,冷著聲音道︰「你說她被尚工局挑走了?」
張司簿忍著那要滴下的汗水,啞著聲音道︰「是奴婢沒用,沒能留下。」
宇文鴻不甚在意地揮手讓她退下,「這事孤知道了。」
張司簿這才悄悄擦去汗水,行了一個標準的跪禮後緩緩退出去,在太子殿下面前,她一刻也不能放松。
剛出門,張司簿見孫大通正走過來,忙攔著道︰「表舅。」
孫大通一把拉她到一旁,「你不用緊張。」然後小聲道︰「那天的事以許悠的精明又豈會看不出殿下的心意?那荀家的丫頭能被許悠挑走,比放在你這安全多了,況且,許悠和太子殿下是什麼關系?你又不是不知。」
張司簿這才記起表舅給她提過許悠與太子之間的關系,這才松了口氣,「看我都糊涂了,忘了這層關系。」
「這事不能提的,將來太子登基,我再為你舉薦,下一任尚宮可就是你了。」
「表佷女謝過表舅提攜。」張司簿欣喜道,她已經是司級宮女了,當尚宮是她最大的希望,只是現在這個位置還由著那頗為陰險又好猜忌的司徒尚宮把持著。
孫大通拍拍她的肩膀,然後才把拂塵揮了揮靠在左手腕處,往前行去,準備進去侍候太子殿下。
荀真等小宮女初到尚工局報道,即見溫妮等女史正在門口等著她,「溫姐姐。」
「你這小妮子真被尚工大人挑來了。」溫妮親熱地拉著她的手。
「嗯,姐姐的消息怎麼那麼靈通?」
「你被兩局爭搶的事誰個不知?那司徒尚宮大人素來與我們大人不和,這事兒宮里的人都知道。」溫妮道。
荀真這回覺得頭頂有烏鴉飛過,這事情真的傳得那麼廣?「那個,那個司徒尚宮大人會不會記恨我?」
溫妮朝她頭上一敲,「你以為你是誰?司徒尚宮大人會記恨你這個新入宮的小宮女?想得倒美,你想要被她記住可不容易。」
荀真一听她這樣說頓時放松下來,沒一會兒,呂蓉走了過來,忙把好友引薦給溫妮,一時幾人笑聲一片。
在一旁角落里收拾東西的于如藝冷眼旁觀那幾個人,拳頭緊握。
尚工局的大殿不如尚宮局的那般寬敞,但在前台上的薔薇花形的浮雕椅卻更為華麗,端坐在上面的許悠顯得更有氣勢,「你們既然進得我尚工局,自然得守我這兒的規矩,往後好好地學習技藝,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們埋沒了。」
「是,尚工大人。」一眾宮女們都彎腰道。
荀真在尚工局的日子真正的開始了,看著那些織布機織出的華麗布匹,還有那些精致到極處的繡工,珠寶釵鈿巧奪天工,成形的宮裝更是光彩奪目,目前教導她們的莊典制眉眼一挑道︰「別看這些東西美輪美奐,要知道後宮妃嬪的四季衣物都是出自我們尚工局,就連皇上的都不例外,你們往後要做的是比她們都更好才行。」
這夜,荀真放下自己正學繡的荷包,推窗正好看到許悠的住處燈火剛剛亮起,遂起身下炕,對呂蓉道︰「蓉蓉,我要去如廁一下,若溫姐姐來巡房,你就跟她說一聲。」
呂蓉不疑有他地看著荀真,「好,不過你可別去太久,待會兒就要吹息了。」
「嗯。」
荀真無視另一旁于如藝如影隨行的惡毒目光,趕緊把厚衣裳穿好,趁著夜色悄然模到許悠的住處,屏著呼吸等那幾名服侍許悠的宮女走開後,這才悄然溜進去,輕叩門。
「誰?」
「尚工大人,屬下是荀真。」荀真有點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深夜就這樣來找許尚工,不知道會不會受罰?
「進來吧。」
听到這一句,她才放寬了心,輕推門進去,順手把門關上,看到許悠正在暈黃的燭光下坐在繡繃前做繡活,那姿態極其的優美。
「這麼晚了你不去睡覺,到我這兒來有何事?」許悠連頭也沒抬起。
荀真恭敬地行了一禮,「尚工大人,屬下有一事不明。」
許悠抬頭看著那略有疑惑的小臉,放下手中的繡針,嘴角笑得莫名。「那天進我尚工局不是你自願的嗎?那一腳看似慌亂踏出的,不過我卻知道你是有意而為之,既能如願進我尚工局又不會讓司徒慧記恨,小丫頭,你還有何不明?」
荀真畢竟年紀尚小,看到自己之前的小動作被許悠一語道破,不禁冷汗涔涔,但是弄不清許悠的意圖,還是難以安心?趕緊跪下,「屬下班門弄斧了,還請尚工大人見諒。」
「當時的情況下你能有這反應,可見你也不是塊朽木。」許悠的臉更為柔和了一些,看到她,總能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
「那尚工大人可否明確告知為什麼要爭搶屬下?」荀真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許悠的出發點究竟是什麼?
許悠的眼楮微眯了起來,起身緩步走近她,看到她明亮的雙眼中的堅持,「看中的不就是你的資質嗎?」
「尚工大人,屬下雖然年幼,卻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沒有大人口中說得好。」荀真不懼那籠罩而來的陰影,直視著許悠,誓要一個明白。
「明知我有所圖,你還要踏進來豈不愚蠢?」
「尚工大人不是個卑劣的人,這是屬下堅信的,只是屬下想弄個明白。」
許悠突然輕笑出聲,她不是個卑劣的人?這句話竟讓她覺得汗顏,伸手把小女孩扶起來,「夜深露重,我也不是什麼主子,你也無須時時刻刻行大禮,荀真,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你是荀將軍的後人,先莫論荀家的來頭,只是我與你娘荀夫人有舊緣,所以才會想要把你收在身邊,所以你也安心地學藝,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荀真直視許悠的眼楮,想要從中看出端倪來,半晌後只看到她眼中一片真誠,「尚工大人真的與我娘有舊?可我從來沒听娘提起過您。」心中尚有疑問。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我以蘇繡聞名,你娘是蘇州人吧?你娘昔日是一品將軍夫人,我只是後宮的宮女,相差懸殊,所以一直沒有與你娘敘舊,若不是你長得像你娘讓我一眼認出,我也不會對你的事上心。」許悠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許多,「你要的答案我已告訴你了,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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